郗鴻遂將墜下鎖雲崖底,得受斷足老叟指點,鑿開大石棄而不顧離去,斷足老者傳聲說自己一月之後必罹奇症,想必是那斷足老者暗中向自己下了毒手,於今想起已是後悔莫及了。


    邋遢神丐奚子彤本就對郗鴻觀感不好,及聞此言,更覺郗鴻心術陰險,欺詐不實,不禁大為鄙視。


    無奈此子關係武林噩運至钜,不能坐視不顧,沉吟有頃,方道:“那斷足老者麵貌有何異徵,現在他仍在鎖雲崖壑匠否?”


    郗鴻答道:“鎖雲崖壑底雲迷霧繞,幽晦冥暗,難見天日,斷足老者長發披麵,更難瞧得清楚,恕晚輩不知。


    晚輩因他指點才得以逃出,但因土穴陡峭,需彎腰爬行揉上百丈方可出得崖頂,又僅容一人,晚輩棄他不顧,雖覺道義有虧,卻事實難以兼顧。”


    奚子彤冷笑道:“斷足老者既熟知九宮山地形,又睿智無比,能指點你逃生之路,何不能藉你之助安然出穴,反強詞奪理說事實難以兼顧,分明是你另有用心。”


    郗鴻聞責更羞赧無地自容,辯道:“斷足老者曾對晚輩說過,晚輩出險後代他天下奔訪有無替他續上斷足之良醫,帶來見來,晚輩隻道他在壑底相候晚輩,獨自離去也是為了這緣故。”


    奚子彤聞言更是不恥郗鴻為人,冷笑道:“你說話是越描越黑,欲蓋彌張,斷足老者對你說過他就在壑底等你帶來良醫麽?


    你幫他出險後,為他安排一個隱秘居處,之後你才可代他天下奔訪良醫,即是如你所說,你在一月期內,可曾為他奔走麽?


    似你這等過橋抽板,推井落石,心術不端之人,我老人家更應該立即便將你斃命於掌下。”


    聲色愈說愈是沉厲,目中暴湧殺機。


    郗鴻不禁嚇得魂悸欲飛,忙道:“晚輩一時不明,才做下如此糊塗之事,亡羊補牢猶未為晚,晚輩當知悔改。”


    口中雖是這麽說,但對奚子彤惡毒之極。


    奚子彤是何等人物,見他眼中神光有異,便知他懷恨在心,暗道:“此子誠不可救藥,合該受盡折磨苦難。”


    佯裝不知,怒容一收,奚子彤隨即微笑說道:“知過必政,善莫大焉,老夫對你實寄予厚望,不覺責之過切。”


    說著略略頓了頓,又道:“解鈴還需係鈴人,老夫料斷足老者事先在你身上已做了手腳,以老夫見多識廣,尚無能察出你究係何種陰手所傷,可見斷足老者亦非常人,老夫立即趕赴九宮山,你暫在此地調養。”


    說時,身形一動已出得室外,留下一錠馬蹄金交與酒店主人,囑他照顧郗鴻,便疾掠如飛奔向鎖雲崖而去。


    隆冬寒冷,大雪封山,邋遢神丐奚子彤費盡心機仍無法找出郡鴻逃出之洞穴,不禁悵然而返……


    按下奚子彤與郗鴻暫且不表,且說羅凝碧一路趕奔婁山,途中即傳聞沈謙已名震西川,威望非常。


    但姑娘對沈謙與撫軍之女成婚之事,盛傳江湖,撫軍之女淫蕩無恥,泰半為沈謙求助泰山成名之願過切有所不恥。


    羅凝碧聞訊之下,不禁珠淚暗流,芳心悲苦,又為風寒所侵,內外交迫,突發高燒染病客店。


    所幸店主人為她請醫診治,半月後方自痊愈。


    趕至婁山關後,雪兒不停地指示路徑,直登山程飛紅所居-頂,夜黑迷茫,星月俱無,突見翠竹叢中燭光一閃,映出紅光如豆。


    雪兒低聲道:“這賤婢還在此地,羅姑娘速去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製住賤婢,逼他說出將主人藏在何處,雪兒在簷前相候羅姑娘。”


    說後,由羅凝碧懷中飛出,衝霄而起。


    羅凝碧掣劍在手,使出“巧燕出林”身法,香肩一振,淩空飄出,悄無聲息的在窗外落下。


    忽聽得程飛紅媚笑連聲道:“原來還是雉雞兒!”


    她因心急擒住程飛紅,未及尋思此話,即嬌喝出聲,一掌震開窗欞,電射入室,手中長劍電閃星射卷向程飛紅。


    劍勢如電,將程飛紅右臂生生削落,程飛紅曳著一股血雨望窗外逃去。


    羅凝碧正待迫去,未遑沈謙神智喪失,赤條條地由楊上撲來,一把摟住……


    這是前話,羅凝碧與沈謙此刻並肩倚偎而坐,姑娘話及此來經過,不禁把途中傳聞相質於沈謙。


    沈謙微笑道出撫軍之女已死,由銀兒替身,這樣做也無非是為武林蒼生,自己又何嚐願意,並說出自己奔蜀經過。


    不知怎地,羅凝碧隻覺酸酸地不是滋味,白了沈謙一眼,嗔道:“怪不得你將姐姐忘了,原來你在此沉緬於溫柔鄉中,哼,天下男人都是薄幸。”


    沈謙知羅凝碧撚酸吃醋,不禁附耳說了一句佻皮話:“姐姐,你已拔了頭籌,還自吃醋做什麽?”


    羅凝碧不禁霞飛雙頰,憶及前情,愈發羞不自勝,呸了一聲,立起狠狠重槌了沈謙一拳,歎道:“貧嘴油舌,姐姐永不理你。”


    天色已是大明,金黃色朝陽透窗映入眼簾。


    羅凝碧猛然想起正事,急急掠向窗前,翹首窗外嬌呼道:“雪兒……雪兒……”


    連呼了十數聲,才見雪兒啪啪從空落在羅凝碧眉頭,人語道:“原來羅姑娘還在此地,雪兒已找著主人囚處啦!”


    一眼瞥見沈謙含笑望著它,不禁雙目瞪著沈謙。


    羅凝碧嫣然笑道:“這是我謙弟,姓沈,你無須畏忌,雪兒,你怎尋著瞽叟老前輩囚處?”


    雪兒答道:“那賤婢為姑娘砍去一臂,竄窗逃出,我知賤婢必不甘心就此放過主人,所以我就一路跟隨而去。


    這賤婢因失血過多,途中見姑娘並未追來,放心製止血溢,運功調息了幾乎兩個時辰,才望主人囚禁之處奔去。


    主人被囚至距此三十裏外一處隱秘山洞內,這賤婢好歹毒,將我主人點了幾處穴道,讓主人日受陰火焚身之苦。


    她一至洞內,便欲加害主人,是我情急學姑娘口音,將她驚走,怎麽姑娘還留在此處?雪兒隻道姑娘為趕賤婢迷失山中了呢。”


    羅凝碧粉臉一紅,嗔道:“廢話,快引路速救出瞽叟老前輩。”


    雪兒振翅離肩,低空盤旋飛翔,催道:“快走!”


    羅凝碧與沈謙先後掠出窗外,隨著雪兒疾逾飄風般奔去。


    兩人腳程本快,不到半個時辰,已自身臨一片峽穀之內,隻見峭壁千仞,危嶂插天,穀中林莽叢密,翳蔽陰暗。


    雪兒突然落在羅凝碧肩上指點著他們路徑,穿林拂葉深入其內,但見危壁之下出現一石洞。


    兩人走入,洞中暗黑如漆。


    沈謙亮開鬆油火擂,唰地燃起一道熊熊火焰,隻見一老者衣衫襤褸,兩頰枯陷倚在洞壁上,麵部泛出不勝苦痛之容。


    此時沈謙武功堪稱頂尖高手,一瞧赤壁瞽叟情狀,便知是受了陰手製穴之故,飛步上前舉掌震開赤璧瞽叟胸前胸後十七處陰穴。


    隻見赤璧瞽叟麵上痛苦之容全收,露出笑容,端坐調息氣連周天。


    片刻才出聲說道:“雪兒,可是七如神尼駕臨麽?”


    說時,直翻著白眼珠。


    雪兒振翅落在瞽叟肩頭,道:“不是,是七如神尼高足羅凝碧姑娘,還有一位突如其來的少俠沈謙。”


    赤璧瞽叟不禁麵色一變。


    雪兒忙又說道:“你老人家不可妄自猜疑,這位沈少俠與羅姑娘是一對神仙愛侶,你老人家陰穴就是沈少俠解開的。”


    羅凝碧聞得雪兒出言刁鑽,麵上不禁陡湧紅霞,斜睨了沈謙一眼,神情似嗔似愛,嬌羞無比。


    赤璧瞽叟麵色轉舒,道:“承蒙解救,老朽當銘感五內,唉,老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尤其是假瞎子一變而為真瞎子,創痛深钜,至今猶為之心怵。”


    說著略略一頓,不久又道:“沈少俠,黑煞門點穴手法詭異獨創蹊徑,舉世甚少人能解,少俠藝出何人,尚祈見告。”


    沈謙恭謹答道:“家師桫欏散人,晚輩奉家師之命來此向老前輩索贈一物。”


    赤璧瞽叟一躍而起,激動不已,扶著沈謙雙眉搖晃不止。


    他驚喜說道:“老弟,你真幸運,桫欏前輩曾立下誓言永不過問江湖是非,也不授徒,看來桫欏前輩已改變心意,少俠定根骨絕佳,不然怎蒙桫欏前輩垂青。”


    說著長歎一聲,良久才道:“可惜老朽雙目已瞽,不能趕去拜謁桫欏前輩,也好稍助當前武林蒼生免淪浩卻。”


    沈謙不知怎麽答覆才好。


    隻聽赤璧瞽叟又笑道:“老朽嘮嘮叨叨說個不停,一句正事卻未提,請問老弟,桫欏前輩需老朽何物?”


    沈謙道:“千年石硫黃。”


    赤璧瞽叟忙道:“有,有,請老弟稍攙老朽返回原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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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璧-頭一櫞石屋,門前數株青鬆,龍鱗五鬣,鼇虯放攫,形態蒼古,顯然在百年以上,鬆風振濤,搖拂生姿。


    屋內寬敞爽亮,赤壁瞽叟凝耳靜聽沈謙年來武林變動,不禁喟然長歎道:“黑煞令主為禍武林,老朽已在三十年前洞燭其奸,怎奈人微言輕,江湖各大門派又敞帚自掃,說也無用,還道老朽危言聳聽,如今又多出天外雙煞,更是魯難未已,武林蒼生何辜,竟罹此重劫難。


    老弟尚不知另有一蓋世魔頭醞釀未出,桫欏前輩雖是曠代奇人,要想清弭這場武林大劫,隻怕尚須費一番手腳哩。”


    赤璧瞽叟言下唏噓不已。


    羅凝碧見赤璧瞽叟說話時,兩隻白-眼不停的翻動,憫惻之念不由泛起,道:“老前輩,你雙眼是因何人而失明的,可有治麽?”


    赤璧瞽叟淒然一笑道:“有無可治還是未知之數,總之眼不見為淨,免除甚多煩惱,老朽已是習慣了,何況又是風燭殘年,即是可重見天日又有何用?”


    沈謙隻低頭沉思赤璧瞽叟之話,惕於還有一蓋世魔頭末出,看來瞽叟必然對此人極為清楚,情不自禁問道:“老前輩方才說另有一位蓋世魔頭未出,但不知其人是誰?可否賜告?”


    赤壁瞽叟白葉眼翻了兩翻,長歎一聲道:“老朽當年一腔雄心壯誌,自雙眼失明後,頓成死灰,這位魔頭關係今後劫運不小……”


    忽地麵色一驚,沈謙亦聽出屋外有破風落足異音,身形一動,如電竄出室外。


    隻見三個身著黑色長衫,麵目陰沉的怪人立在鬆下,長衫衣袂瑟瑟飄動,宛如淩風鬼魅般。


    耳聽得室內羅凝碧嬌叱出聲,知賊黨來此頗眾,有人侵入室內,沈謙深恐羅凝碧瞽叟不敵,不禁生起先下手為強之念。


    於是沈謙大喝一聲,左手迅如電光石火般攫去,“璿璣二十四手”絕招一式“星移鬥換”幻出無數手影,玄奧無倫。


    立在最左的黑衣人首當其衝,一發覺沈謙猝襲,卻已不及,一把將肘臂“徑渠”穴扣了個正著,不禁哼得一聲。


    說時遲那時快,沈謙左手一抖,將扣住黑衣人身形撞向另二人而去,右手疾挽肩頭白虹劍。


    嗆啷啷一聲出鞘龍吟中,寒光疾卷,三顆六陽魁首冒血衝起半空,聲都未出一聲便自斃命。


    那沈謙欺身、出手、挽劍,雖有前後,卻在一霎那間完成,在外人看來,無異是同一動作。


    那三個黑衣人身手雖高,卻變生眉睫無可閃避竟罹慘死,沈謙身手之快捷無倫,委實罕睹。


    沈謙略不猶疑飛閃入室,隻見四黑衣人拳雙交擊,瞽叟與羅凝碧背立迎戰。


    休看瞽叟兩眼重盲,出掌招式無不精絕淩厲,勁風如狂飆奔雷,加上羅姑娘劍招詭疾,四黑衣人-奈何他們不得。


    沈謙冷笑一聲,白虹劍疾振,散出寒星三點曳著五寸芒尾電射飛去。


    兩聲淒厲慘聲-出,一雙黑衣人已點穿後胸栽伏在地。


    沈謙朗笑一聲,長劍疾掄,紅光冒起又是一人斃命,尚餘一人忘魂皆冒,兩腿一墊勁,仰腰平射欲竄出窗外。


    此時沈謙左掌急壓出“諸天小乘般若掌力”。


    那黑衣人身形穿窗才出得半身,驟感萬斤重壓,身軀立時下沉,橫撞在窗柱上,悶-出聲,口耳鼻眼擠出鮮血,涔涔流下。


    羅凝碧趕來一劍劈出,立成兩截,五髒六腑流溢而出,慘不忍睹。


    赤璧瞽叟讚道:“老朽雖未能目睹,但臆料得出老弟藝絕天人,身手卓絕,指顧顥間能將四黑煞門下盡殲,真是英雄出少年。”


    說此稍稍停頓,繼又出聲長歎道:“看來老朽要遷地為良了。”


    沈謙不禁心中一動,道:“老前輩如自認雙眼還有可治,晚輩目前就識得一人,此人醫追盧扁,堪稱當代神醫。”


    赤璧瞽叟驚喜道:“真的麽?此人是誰?老朽如能重見天日,當畢盡餘生之力殲彼妖氛,聊贖前愆。”


    沈謙聽出瞽叟話中往昔他所為有虧怍於心之舉,也不追問,答道:“此人姓名也有難以告人苦衷,老前輩但伴晚輩覆命家師後,便可前往求治。”


    赤璧瞽叟豪氣頓生,揚聲大笑道:“老朽久違桫欏老前輩聲-,不勝懷念,老朽一無牽掛,說走就走。”


    說罷振衣而起,三人與一隻靈鳥雪兒兼程趕往峨嵋後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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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峨嵋後山,萬樹凝碧,-巒搖翠,春色撩人,高-絕頂仍是積雪未融。


    五鹿洞深藏於穀壑中,四麵危壁聳天,林木蒼鬱,森翳蔽空,外人殊難發現。


    洞中盤膝而坐七八人,桫欏散人、南宮康侯,嚴苕狂、七如神尼、盛百川、赤璧瞽叟、沈謙、羅凝碧、及一雙神-、靈鳥雪兒。


    諸人均是麵色沉肅,靜聽羅凝碧來時所見所聞,一雙神-在沈謙身側,沈謙兩手不時撫摸神-金色長發。


    羅凝碧嬌聲如鶯,滔滔不絕將寶相禪寺及黃山斷魂穀所見詳細說出,她自然不及郗鴻所知一二。


    隻見桫欏散人目中射出兩道懾人寒電,神色莊肅道:“百年前揚威武林,震驚天下之‘蓮瓣金靈降魔杵’又露麵江湖,竟淪入無名妖邪之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朽為之不勝殷憂。”


    赤璧瞽叟微笑道:“此事隻晚輩一人知得清楚,降魔杵亦非淪入無名妖邪之手,一段往事,不禁勾起晚輩滿腹辛酸。”


    眾人不禁一怔。


    隻聽赤璧瞽叟又說:“昔年輿桫欏前輩一別,屈指算來已是十數歲月過去,晚輩感前輩盛德,自此以後潔身自好,不敢稍涉虧心惡行,但晚輩涉身黑煞門下,隻怕桫欏前輩迄今仍不知情。”


    一語道得眾人麵麵相覦,桫欏散人微笑不語。


    赤璧瞽叟接道:“當年黑煞門突然銷聲匿跡,並非是受那位高人懾伏所致,起因是內-,分裂為二,傾軋暗殺無日無之,因之自顧不暇,焉能雄圖武林,自此一蹶不振……”


    沈謙張口欲言,倏又忍耐下去。


    赤璧瞽叟輕輕咳了一聲,接道:“當年黑煞門分由兩人執掌,一是目前黑煞令主匡九思,另外是曹敬武。


    這兩人為了袒護死黨,反臉成仇,動手拚搏,匡九思藝勝一籌,曹敬武一怒衝冠離去,臨行之際留下狠語他日必覆滅黑煞門中取而代之,若他天不假年,亦須其徒竟成其事,說完率眾離去。


    不幸晚輩與曹敬武交厚,隨之太白山中潛跡,之後數年徒眾相繼為匡九思追捕戮殺殆盡。


    晚輩隨曹敬武逃至大別山中之時,在途中偶獲機緣得手這件武林奇珍‘蓮瓣金靈降魔杵’。”


    但晚輩見識淺陋,不知此物來曆及威力,曹敬武也是諱莫如深,絕口不提此物,隻什襲珍藏。


    曹敬武出外時必隨身攜帶,卻從未見稍一施展,晚輩問他,他堅不吐實,引起晚輩滿腹疑雲,立誓必探得個水落石出。


    一日,曹敬武由外麵帶來一廿餘歲的孫南平少年,收他為徒,一身絕世功力盡情盡時授之於孫性少年。


    孫性少年機智深沉,險詐善變,晚輩甚是看他不慣,遂發生齟齬,形如水火,勢不相容。


    這少年在曹敬武麵前對晚輩百般毀謗,曹敬武顧念舊情,雖不斥責,但對晚輩顯然冷淡得多了。


    晚輩無顏再留,逃出山外,孜孜不倦為降魔杵求解,不惜奔走江湖,因此與少林掌門了塵結下方外之交。


    晚輩在得知降魔杵諸般妙用之後,偷偷返回曹敬武巢穴,正欲盜得降魔杵時,曹敬武突然出現,向晚輩點了重穴逐走。


    返轉婁山時晚輩對江湖世俗之念不禁心灰意懶,肝經點破真氣不得運用自如,遂遍遊天下名山大澤采取靈藥,自茲十年以還。


    藥味采集練成一百三十九粒丹藥,僥幸肝經凝血得以逼聚空門,但不知何故匡九思會偵得晚輩所在找上門來,逼晚輩吐露曹敬武潛跡所在。


    晚輩堅推不知,匡九思推掌猛下殺手,於是我硬接了一掌,晚輩怎禁受得起,震飛在地,昏死過去,匡九思也未再下殺手即率眾離去。


    晚輩醒來,發覺雙目已失明,假瞎子成為真瞎子了,多虧雪兒可使喚,不然晚輩真生不如死,四肢半呈癱瘓,宛如廢物。


    三月後匡九思又再度前來,見晚輩情狀,遂絕口不提前事,自承錯誤,懷柔施恩留下一瓶丹藥命晚輩按時服下,留居三日才予離開。


    於是,匡九思每隔一月,必遺人送上一瓶丹藥,約有半年之久,晚輩得以平複如初,隻是雙目不見天日。


    但是,匡九思並未稍稍中斷,如期遺人前來采問並送上丹藥,晚輩是血性中人,講究恩怨分明,受人之恩必當湧泉相報,一日不幸走口說出曹敬武獲有蓮粟金瓣降魔仵……”


    桫欏散人突放聲大笑道:“你不必再說了,前因後果我俱已測出真情,你是說匡九思不知為何會偵出你潛跡所在麽?


    你不想想,你探藥時期三次遇上我,黑煞門下已暗隨你身後,俱為我驚走,是以我知你必與黑煞門下大有關連,隻是我誓不過問江湖是非恩怨,未與你道破罷了,你慘罹程飛紅陰火焚身之災,那是你走口之失。”


    說著略略一頓,接著又道:“你說的俱是前情,後果還是在羅姑娘所遇的少年身上找出關鍵。


    至於‘蓮粟金瓣降魔杵’諸般妙用,在座半數都已知悉,你是說韓廣耀就是那孫姓少年是麽?”


    赤璧瞽叟不禁點點頭。


    桫欏散人又道:“那曹敬武不言而知業已死去,嚴命韓廣耀承其未了之誌。”


    赤璧瞽叟大聲讚道:“桫欏前輩不愧真知卓見,料事如神。”


    桫欏散人突目注沈謙道:“為師等三日後便須開爐煉丹,九九八十一日後,不能完功,少林劫運在即,為師業無法趕救,這重任無形擱在你的身上了。”


    沈謙聞言不禁心神一凜。


    隻聽桫欏散人又道:“你返轉鳴鳳山莊即獨自趕赴嵩山,火浣獸衣還是貼身為是,見了兀萬,必順慎重應付,使他知難而退。


    等嵩山事了之後,你即趕奔黃山附近,設法找著邋遢神丐奚子彤及郗姓少年,並套出其中蘊秘。”


    沈謙肅立應命,胸頭泛起一種力有不逮之感,未免憂形於色。


    桫欏散人長笑一聲,道:“最近少林被黑煞門下竊去一冊‘諸天佛法真詮’,之前在峨嵋妖魅宵小頻頻現蹤,均與蓮粟金瓣降魔杵有關。


    因為降魔杵雖然威力奇大,然持用之人非具有‘二儀真氣’及‘西方不動禪功’無法發揮其妙用,我料韓廣耀雖有降魔杵亦是廢物一般。”


    盛百川目露惘惑之色道:“峨嵋藏有‘兩儀真氣’秘本是麽?”


    桫欏散人微笑不語。


    南宮康侯卻罵道:“老偷兒,到時就知,你心急什麽?”


    此話直罵得盛百川兩隻眼睛直翻。


    嚴苕狂見沈謙憂形於色,說道:“謙侄武功機智都可應付得了,不必憂慮,卻需慎防別人暗算。”


    沈謙聽出嚴苕狂暗指程飛紅藥酒迷陽之事,不禁俊麵脹得通紅。


    嚴苕狂微微一笑,道:“謙侄請隨我來後洞,我有一物相贈。”


    身形立起向後洞走去,沈謙跟隨身後入內……


    口口口口口口


    七日之後,沈謙已在趕奔嵩山少室途中。


    潼關闋鄉道上春風揚溢,柳色青青撩人綺思,沈謙一襲青衫,劍穗飄飄,行雲流水般走去。


    他此行任重道遠,大有臨深履薄之感,憂念頻頻,胸中感觸萬千,無由自來,不可排遣。


    驀地——


    身後來路上忽起了一串奔雷蹄聲,愈來愈沉,不禁四麵望去。


    隻見七人七騎風馳電閃奔去,蕩起一片滾滾黃塵,彌漫障天。


    沈謙略略望了一眼後,步法轉緩向前繼續走去。七騎來得好快,已然逼近身後。


    前三騎由身側急馳而過,沈謙忽覺一縷破空銳嘯勁風襲向肩後長劍,已知騎上人覬覦白虹劍。


    他轉哼一聲,也不轉麵回望,斜身一挪,聽風辨位,右手迅如電光石火望肩後一攫。


    嗒的一聲,五指已-住策馬長鞭鞭梢,右腕一振,隻聽唉了半聲,騎上人猛然離騎抖飛半空。


    此刻又是三騎奔出五六丈外,見狀-叱勒馬停住,最前麵三騎聞聲知警,趕忙策轡返轉。


    那被沈謙抖飛半空的騎上人,在墜下時兩臂猛張,一個盤旋,雙足一沉飄然落地,怒視著沈謙。


    沈謙哈哈一笑道:“你騎你的馬,我走我的路,互不相幹,你為何突施暗算,是否覬覦我身後長劍?”


    那人是個四旬開外的中年人,亦是一劍相隨,聞言自知理虧,又暗驚麵前少年身手卓絕,不由臉色一紅做聲不得。


    隻見他雙眼凶芒流轉,上下打量沈謙。


    突然騎上一紅須老者離鞍飛起,望沈謙麵前一落,抱拳笑道:“彼此誤會,請予見諒,老朽太極八拳淳於靈。”


    說完指著兩目目逼肖之人說道:“這兩位就是晉中石樓山麒麟雙傑,孿生昆仲,複姓歐陽,長者人稱九星飛梭,乃弟人稱千芒追魂。”


    繼又指著另外四人二介紹,騰龍劍客朱龍、陰陽劍叟衛鳳鼎、五行劍叟文-,那暗襲沈謙之人為淩霄劍客周臣,號稱太行四劍。


    太極八拳淳於靈逐一為之介紹後,隻道他們是武林著名人物,心料對方必然耳熟能詳,改容相敬。


    豈知沈謙隻冷冷說了幾聲幸會,略不動容,心中大為激怒。


    沈謙麵色如罩濃霜,冷笑道:“請問淳於前輩,彼此誤會什麽?”


    一言將淳於靈問住,不由楞著兩眼說不出話。


    淩霄劍客周臣一聲大喝道:“小輩,你也狂妄得太可以了!”


    沈謙沉聲道:“豈敢,與你一比顯然望塵莫及,瞠乎其後。”


    話中有刺,淩霄劍客周臣究竟是成名人物,行事未免有虧,一張臉紅脹紫赤。


    太極八拳淳於靈跨前一步,道:“閣下尊姓大名,可否見告?”


    沈謙微笑說道:“在下無名小輩,江湖末學,何勞見問,在下隻想這位閣大俠還在下一個理由。”


    周臣惱羞成怒,鏘鏘劍鳴出匣,一道奪目寒光隨手挽出,道:“初生之犢,自視太高,周某今天要教訓教訓你,儆你此後不可目中無人。”


    沈謙淡淡一笑道:“周大俠,‘目中無人’四字在下愧不敢當,還是原璧奉趙。”


    他本謙謙君子,這點小事大可一笑而罷,原因他們形色匆-,諒係前往少林騷擾,故不惜藉故生事,減少少林劫禍。


    周臣料不到對方言詞竟這麽尖刻犀利,再說更再討無趣了。


    於是右腕一掄,唰唰唰,攻出三劍,寒光疾吐,全是攻向沈謙四肢,避開要害重穴,似速實緩,容沈謙有拔劍機會。


    他究竟是成名人物,先出手對付手無寸鐵之人,已是不合規矩,何況方才於理有虧,不想再在太極八掌淳於靈麵前喪失顏麵,故盡量裝作適合身份,其實心中憤怒已極。


    第一劍攻至沈謙身前,沈謙竟似若無睹,待到第二劍將攻未攻時,他突然平身騰起,拔起五尺疾地一沉,左足恰踩住周臣攻來第三劍劍身上,左足迅疾若電地望上一勾。


    淩雲劍客周臣猛感虎口一震,酸脹欲裂,一柄長劍竟然把握不住,竟脫手望上淩空飛去.


    沈謙飄身落地,微微含笑,這種詭異奇絕的身手看得淳於靈等人心神猛震。


    隻見周臣點足斜身竄起,穿空如電,右臂疾伸攫向那柄脫手飛出的長劍,彎腰垂首下撲,居然在那柄長劍未落地之前被他抄到手中,一個“淩雲倒翻”,半空中連翻幾個筋鬥、沉身落在原處,毫厘不爽。


    沈謙不禁說道:“好身法,難怪這麽狂妄,目中無人。”


    周臣氣得全身發抖,目眥欲裂,大喝道:“小輩,你如逃出周某淩雲三招,從今以後周某退出江湖,不問世事。”


    話音未落,石樓山麒麟雙傑一躍而出,歐陽麒道:“周兄不必動怒,諒這小輩是有意尋釁……”


    叭的一聲脆響,歐陽麒踉艙歪出數步,左頰登時紅腫老高,麵前人影一花,現出滿麵怒容的沈謙,戟指冷笑道:“滿嘴胡言,什麽人有意尋釁,難道你雙目如盲嗎?”


    歐陽麒一聲大喝,雙掌劈出一股勁氣,歐陽麟亦向沈謙身後撲來。


    沈謙冷笑一聲,倏地一鶴衝天而起,半空中改勢下撲,白虹劍脫鞘而出,隻見寒光疾卷,劍芒星射,望麒麟雙傑蓋削而去。


    劍勢未至,寒氣已自逼人,麒鱗雙傑倒吸了一口冷氣,挫身仰竄欲逃出這個淩厲劍勢之外。


    太行四劍見麒鱗雙傑勢危,四劍同出,流星貫日般攻向沈謙而去。


    金鐵交鳴之音響起,太行四劍頓感手中一動,便知不好,急抽身外撤,注目一瞧,隻見手中長劍俱被白虹劍削斷一尺,不由大震。


    虧得有此一攔,麒鱗雙傑才得幸免喪生劍下之災。


    太極八掌淳於靈立在遠處道側垂柳之下思忖沈謙是何來曆,他方才使劍身法,雖僅寥寥一式,卻蘊含著無數變化,奇奧莫測,宛如天龍天矯,風雲不變之勢,卻看不出他的來曆家數,不禁眉頭濃皺,暗暗心驚。


    太行四劍成名以來,四劍合璧威力強大,從未受此挫辱,不由震住。


    麒麟雙傑因自覺喪失顏麵過甚,歐陽麒在脫出劍勢之外後,立即旋身抖腕打出了九隻飛梭。


    這九隻飛梭打出手法特別,每三隻聚威一束,分上中下三部電射而來。


    臨近沈謙三尺之際,一束三隻突然散開,作品字形激射而出,速度快慢更自不同,隻見九點寒星,耀目欲眩,委實使人難防。


    在九隻飛梭散開激射之際,歐陽麟突然一鶴衝天而起,雙掌猛放。


    掌中物還僅打出一尺,隻見沈謙已淩空迎麵撲來,劍光一卷,打出暗器登時被絞成了碎屑。


    歐陽麟不禁嚇得魂飛膽落,雙足一沉,急墜落地,但覺頭頂一涼,滿頭濃發悉數被劍光削落。


    沈謙卻比他先落地,攻向掠去,右臂迅疾無倫地向歐陽麒一招“璿璣廿四手”奇妙手法“分光蹈影”抓去。


    歐陽麒大喝一聲,移形換位,一招“霸王卸甲”撥了出去。


    那知沈謙手法奧妙無窮,雖然歐陽麒已移形換位,但指影卻如影隨形而到,竟撥它不開,篤的一聲搭緊歐陽麒腕脈。


    歐陽麒隻覺受一股巨大無朋力量一牽,身形不由自主地懸空翻了出去。


    這一來藝震當場,尤其是太行四劍心中難受更無法形容。


    因為他們原認為沈謙不過仗著一柄稀世寶刃占盡勝場,及至瞧出沈謙對付歐陽麒手法奇奧無比,自愧不如,不禁麵麵相覲。


    歐陽麒翻出的身形,為太極八掌淳於靈一把接住放下,縱身一躍落在沈謙麵前,臉色莊肅道:“閣下絕藝非凡,既然占盡上風,大可就此揭過……”


    五行劍叟文犀突然接聲道:“淳於兄可是想我等化幹戈為玉帛麽?”


    淳於靈不禁一怔,答道:“文兄意欲如何?”


    五行劍叟文犀道:“方才文某細心想了一遍,他不過是恃著寶劍犀利及身法靈巧才得幸勝,而我等也因懾於此種罕世寶醜,心理武功上都自然而然大大打了一個折扣,非力有不敵之故,似此一走了之,傳揚江湖,我等尚有什麽顏麵立足於武林,況淳於兄你也難免威望有損。”


    句裏話間,就此敗退極為不甘,暗中譏損淳於靈袖手不顧。


    太極八掌淳於靈是何等人物,那有聽不出之理,心內大是氣憤,但麵色仍是平靜靄然,微笑道:“文兄,依你之見咧?”


    此刻,沈謙已收劍回鞘朗笑一聲道:“在下隻憑一雙空手搏你們太行四劍,這樣總公平合理吧?”


    說時星目中湧泛殺機,疾接著又道:“不過,你等如訂下地點改期應證當無不可,但那周大俠如還不出在下一個道理來,便請自殘一肢。”


    周臣聞言,不禁怒血澎湃,狂笑道:“如果周某一支斷劍尚勝不了尊駕一雙空手,別說自殘一肢,就是項上人頭也情願割下。”


    淳於靈已料出沈謙負有絕世武學,太行四劍必喪盡顏麵,不由長歎道:“嵩山之行任務甚重,印證之事不如暫且壓後。”


    沈謙一聽嵩山二字,兩道濃眉猛往上剔,沉聲說道:“原來是少林之仇,在下就愈發不能放過了。”


    淳於靈驚覺自己說漏了嘴,神色大變。


    這時淩霄劍客周臣大-一聲,墊步平射而出,身未落地手中斷劍一掄,疾揮而出,幻起一團劍花,勁風淩厲。


    其餘文犀、朱龍、衛鳳鼎同時挺劍電欺攻出,各占方位,沈謙無異四麵受敵。


    沈謙隻覺四劍合璧威力奇大,劍風宛如豎起鋼牆一般,此退彼進,嚴密合縫,尤其是漫天劍雨銀花,使人眼目欲眩。


    但沈謙已得桫欏散人、南宮康侯、嚴苕狂三位武林奇人絕學,一身超凡入聖的絕學雖火侯欠缺,已足與當今一流高手相捋。


    他又將公輸楚授予四冊醫卜星相,布陣行兵,閑詭答辯畢生心血所得,潛心參悟之下,更是胸羅珠璣,才華蓋世,這四位方才劍式如何難得了他。


    他施展璿璣步法在劍陣中遊走如飛。


    驀地大喝一聲,沈謙猿臂疾伸,一招“赤手擒龍”奇奧無比向周臣手中斷劍攫去,猛抬左腿,踢向“關元”大穴。


    隻聽周臣一聲慘-出口,噴血如雨,身形踢飛半空,沈謙手中多出一柄斷劍,反身手腕一震,灑出滿空芒星,向其餘三劍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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