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頂軟轎於夜色中急馳在官道之上,看轎子馳騁的速度,可見抬轎之人並非泛泛之輩。


    旭日東升,光芒萬丈,抬轎之人的衣裳顏色在陽光下無所遁形,紫衫、紫巾、紫腰帶,全身上下全是紫色,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神秘氣息,他們是唐門紫影。


    轎內傳出三下輕叩,轎身立即停住,穩穩當當,毫無顛簸。


    「什麽事,平姑娘?」


    「我想看日出。」


    轎子落地,一名紫影輕挑起轎簾,唐平平彎身鑽出了轎外。


    望著從地平線慢慢升起的那一輪紅日,唐平平在心頭輕輕歎了口氣。此時他該恢複正常了吧?發現她再一次不告而別,不知又是如何的氣惱了?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日光漸漸變得刺眼起來。


    「姑娘,我們還要趕路。」


    此時一群飛鳥從頭頂掠過,留下幾聲鳴叫,飛向遠方的天空。


    目送那群飛鳥遠去,唐平平轉過身,慢慢的走向轎子,在轎簾放下的那一剎那,她似是自語的說:「連鳥雀都向往自由的天空,更何況是人呢?」


    紫影們麵麵相覷,無人應聲,他們明白平姑娘的意思,可是職責所在,他們不能放她遠去。


    沉默的坐轎人,沉默的抬轎者,一路默默無語隻管趕路。


    日近晌午,行人已是饑腸轆轆、疲憊交加,路旁的小店雖然簡陋卻也潔淨,轎子就在小店旁落下。


    轎夫一看就知是厲害角色,但轎中下來的人卻明顯隻是一介平凡書生,這讓同在小店中休憩的旅人不免露出詫異的神情。


    四名紫影分四個方位坐下,乍看像是無意,實則暗藏玄機,因為這樣正好可以從四個方位將路封死。平姑娘這樣的身分,他們不敢靠得太近,卻也不敢離得太遠,一天不到唐門,他們的神經便一天不能放鬆下來。


    幾不可見的掀了掀唇角,唐平平泰然的替自己倒了杯茶水,等著飯菜上桌。


    飛馳的馬蹄聲踏碎丁寧靜的午間小店。


    「少爺,總算趕上您了。」


    紫影們對視一眼,不無驚訝的看著跑進小店的書僮——這個一直跟在平姑娘身邊的書僮,怎麽會跟了上來?


    唐平平淡淡的笑了笑,「很趕嗎?」


    「當然了少爺。」三木接過主子遞來的茶水,一口氣喝下去,用袖子擦擦嘴說。


    「信送到了嗎?」


    「三木辦事您放心。」三木拍胸脯保證。


    紫影的臉色霎時變了,平姑娘讓他送信給什麽人?


    「江湖上一直都說七巧神醫醫術無敵,天下間隻有她不想救的人,沒有她救不活的人,我很想知道這到底是不是真的,所以我讓三木去替我向她下戰書。」她不疾不徐的解釋給四位紫影聽。


    眾人皆知現在江湖有兩個女人是不能招惹的,她們不是上了年紀的武林名門,而是兩名年歲甚輕的年輕女子。一個是嫁給丐幫幫主豐神玉的沈七巧,另一個就是不怕沒事,就怕事小的蘇盈袖,好在她自從嫁入蘇州紀家後安分了不少,讓許多武林中人感動得差點替紀吟風立長生牌位,感謝他犧牲小我,還給江湖一片新天地。


    紫影們麵麵相覷,這回麻煩真的大了。


    「您的飯菜齊了。」店小二將熱氣騰騰的飯菜端上桌。


    唐平平招呼書僮一起用飯,絲毫沒有憂心的神情出現。


    平姑娘這次是豁出去不肯回唐門了,紫影心頭隱約猜測唐平平的想法,她想將事情弄大,弄到無可挽回的地步,逼太君讓她脫離唐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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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間很普通的民宅,但是住在裏麵的人卻很不普通,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說天下第一幫的幫主豐神玉是普通人,更沒有人敢說七巧神醫是普通人。而此時這間丐幫分舵所在地的屋子裏,不巧正住著他們夫妻倆。


    「什麽?」吃驚的聲音在屋內揚起,惹來坐在主位的人好大一個白眼。


    「我的耳朵好得很,你不需要用這麽大的音量來說話。」沈七巧伸手挖了挖耳朵,帶了點輕微警告的意味。


    溫學爾不理她的嘲諷,繼續求證,「她向你挑戰?」


    「有人向我挑戰有什麽好吃驚的?」


    「向你挑戰有什麽好處?」


    沈七巧毫不示弱的挑眉以對,「當然有好處了,我可是名揚天下的七巧神醫啊!她要是挑戰成功,不就可以聲震武林,這樣唐門用毒天下第一的名號豈不是更響了。」


    「她明明在跑路啊,哪有閑情逸致挑戰你?」溫學爾劍眉微蹙,有點不明白唐平平究竟想幹什麽。


    「跑路?」沈七巧眼睛一亮。


    「是呀。」他依舊沒有察覺到異樣。


    豐神玉憐憫的看了好友一眼,決定出去散散步,見死不救不是朋友所為,所以他隻好選擇什麽都看不見了。


    「師兄,她為什麽跑路?她不是唐門中相當厲害的一個角色嗎?」


    溫學爾終於發現自己惹禍上身了,急忙擺手,「沒的事,沒的事。」他笨死了,怎麽忘了小師妹好事的個性。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那我決定準時赴約,看看這個讓你雙絕書生神魂顛倒的姑娘到底是什麽三頭六臂的模樣。」


    「你不能去。」


    「人家對我下挑戰書,我為什麽不能去?」她理直氣壯的問。


    「因為……因為……總之你不能去。」萬一她們兩個一見麵相談甚歡的話,到時候倒楣的人肯定是成倍的往上攀升啊,光想就令他覺得恐怖。


    「表哥,現在唐平平在什麽地方?」沈七巧不理他,徑自揚聲問躲在外麵的丈夫。


    「在秋梧鎮落腳,暫時沒有離開的打算。」豐神玉據實以告,絲毫不敢有所隱瞞。


    「她在等我哦!」她的興致越來越高了,似乎聞到了同伴的味道。


    「她是在等我,不是等你。」溫學爾仍舊試圖阻止小師妹前往赴約。


    「收到挑戰書的是我,不是你。」她一派悠閑的提醒他一個事實。


    「但是喜歡她的人是我,不是你。」溫學爾也很大聲的反駁回去。


    「那我就更得去看看了,這樣才不枉當年你送表哥畫像給我的用心良苦啊!」她笑咪咪的瞅著他。


    對了,他早該知道女人是小心眼的,尤其是眼前這位,她左等右盼的就是他愛上一個女人的時候。如今終於給她等到了,想讓她放棄這個天賜良機是不可能的。終於想通了其中的緣由,溫學爾不得不泄氣的垂下腦袋。


    「去幹什麽?我可以插一腳嗎?」門口傳來好奇的詢問聲。


    「蘇大姑娘!」沈七巧驚喜的看向門口,毫不意外的看到了美麗出眾的蘇盈袖以及跟她形影不離的丈夫紀吟風。


    溫學爾的臉色霎時是苦上加苦,無語問天啊!為什麽好事的人全都到齊了?


    「是那個唐姑娘啊。」聽完沈七巧的講述,蘇盈袖恍然大悟,原來是溫學爾的意中人,怪不得從不求人的溫少俠會找上她要求她出手幫忙。


    「對呀對呀。」


    「為了替她引開紫影的注意力,我到處散播唐老太君的陳年秘辛,直到現在還被唐家人滿江湖通緝,所以怎麽說也該去會會她,這才不杠我拚了命的去幫忙。」蘇盈袖振振有詞的說。


    「讓你想辦法吸引紫影,又沒讓你去挖人家老底,明明是你自己好事,還敢說是為了幫我?」溫學爾不客氣的說道。


    「如果不是這麽有價值的東西,你以為紫影會到處追殺我啊。」蘇盈袖的說辭合情又合理,讓人找不到可以反駁的理由,至少溫學爾找不到。


    那廂紀吟風也抱了兒子到屋外去找躺在石桌上曬太陽的乞丐頭說話。


    「你也出來了?」豐神玉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


    「插不上話,而且也不想看溫兄那副哭喪臉。」紀吟風無奈的點頭。


    豐神玉抖著腳上的破鞋,口氣裏盡是幸災樂禍,「他呀,根本就不該自投羅網的跑來這裏找七巧幫忙。」


    紀吟風附和道:「隻會越幫越忙。」


    「沒錯。」說完兩人不禁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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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梧鎮,一個沒沒無聞的小城鎮,最近卻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周遭氣氛彌漫著緊張的味道。


    如火的陽光普照大地,人心也顯得煩躁不已。


    「小店」是家客棧,但實際規模卻不若它的名字一樣,甚至可以說是很大。自從前幾天住進來一位公子後,這家客棧近幾天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連店裏的空氣都仿佛充滿了一股窒息感。


    客棧的大廳此時空蕩蕩的,除了打著算盤算帳的掌櫃之外,就隻有那位相貌平凡卻又極不普通的書生跟他的書僮。


    坐在大堂中央的一張桌子旁,唐平平有一口沒一口的啜著茶水,漫不經心的打量著街上的行人。


    身後的風再一次消失,唐平平輕輕的放下茶碗,歎道:「三木,你到底是在給我扇風,還是給自己扇?」


    「可是,少爺您明明都不出汗,可見您根本就不熱啊!」


    「那剛剛是誰非要替我扇風的?」她挑眉睨他一眼。


    三木諾諾的道:「人家是想陪在少爺身邊嘛!」


    「你回去歇著吧。」


    「少爺不喜歡三木了?」


    看著他失落的表情,唐平平忍不住漾出一抹淺笑,「要是不喜歡你,就不會讓你簽賣身契了。」三木這個人很簡單,他的快樂也很簡單,這樣單純而簡單的快樂讓她羨慕不已。


    「少爺是要等什麽人嗎?」


    「也許。」她的答案很不確定。


    「是少爺要挑戰的人嗎?」


    「不一定。」被挑戰的人一定會來,但是有個好事者也許也會一起來。她的心有些矛盾,想看到他,又怕看到他,她不想他受到傷害。


    三木的臉皺在一起,「少爺,您最近講話好模糊啊!」有時候深奧得讓他想不明白,以前少爺不是這樣的,可是自從身邊多了那些「家裏」人之後,少爺就變了,變得有些高深莫測起來,喜怒哀樂不再那麽明顯,思緒也不再那麽容易捕捉。


    拿起茶碗蓋在茶碗上輕輕的碰撞著,唐平平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連眼神裏也讀不出一絲情緒,讓人如霧裏看花,感覺分外模糊。


    「三木,我不熱是因為我的心是冷的。」


    三木傻傻的望著主子,人的心怎麽會是冷的?


    「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三木把手裏的蒲扇放到桌上,喃喃的說:「少爺,三木很討厭那些人。」因為那些人的出現少爺才變得不快樂了。


    看了眼三木落寞離開的背影,唐平平的目光黯淡了一下,馬上又恢複成冷然的樣子。她的快樂在唐門是注定要被鎖住的,所以她不喜歡唐門,即使那是她的家。


    後院似乎有些不尋常的動靜,她的眉微微擰了下,仍不動如山的坐在大廳裏。不關她的事,唐家人就足夠應付一切了。為了請她回去,唐老太君下了血本,居然派了二十名紫影來護送她回家。


    騷動平息後,門口站著一名幹淨清爽的女子,眉梢眼角天生帶笑,讓看到她的人沒來由的就感到一陣溫暖。


    她朝裏頭張望了一下,便與自己的目光對上,唐平平明顯感到那雙靈動慧黠的眸中閃過一抹亮光。


    「你好,唐平平。」她大步走了進來。


    唐平平揚眉,心頭已然頓悟,「沈七巧。」


    「你很聰明啊!」


    「彼此。」


    沈七巧爽快的往她身邊一坐,自在得像在自個兒家中一般,伸手拿過茶壺,徑自倒上一杯茶解渴。


    唐平平若有所悟的向後瞥了一眼,「後麵的動靜……」


    沈七巧嘿嘿一笑,「大家都是明白人啊。」


    她不由莞爾。是呀,都是明白人。


    「你找我來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沈七巧開門見山的問,直搗問題核心。


    她微露詫異之色,爾後唇線輕揚,聲音帶了絲笑意,「果然不愧是才智無雙的七巧神醫。」


    「好說好說。」沈七巧倒也不客氣的接受讚美。


    「我想與丐幫為敵。」


    沈七巧忍不住眨了眨眼,「你是說與丐幫為敵?」


    「對。」


    「為什麽?」即使是個傻子也知道,跟誰為敵都可以,就是不能跟天下第一大為敵啊,而這個看起來明明不笨的唐平平到底是為了什麽?這大大的勾起了她的好奇心,這種事要是再不好奇,就沒有什麽可以好奇的了。


    「因為我想要自由。」


    「自由?」這兩件事扯得上關係嗎?


    「混水才有魚好摸。」唐平平笑著點明。


    沈七巧頷首,然後湊近,「我跟你一見如故呢!對了,偷偷問一下,我師兄在你這裏是不是討了許多苦頭?」


    她揚眉,「難道你不認為我們兩個真的有些像嗎?」見到了沈七巧,她才明白為什麽溫學爾一直嚷嚷著說她們很像,對視的第一眼,她就明白她們是一樣的人。


    沈七巧眨了下右眼,壓低聲音道:「為了這一見如故,我不幫你豈不是太說不過去了?」


    目光掃過依舊埋頭算帳的掌櫃,唐平平微微一笑輕聲道:「那位掌櫃似乎很有趣。」


    沈七巧咯咯笑著,「表哥的易容術是相當不錯的,你一定是從別的地方察覺到的吧!」


    「像你這樣的聰明人,隻有在確定安全的情況下才會對我直接把話講明的。」從她一開口就直說重點,她就猜到掌櫃不是外人。


    沈七巧聞言,用力點著頭,「看來我們真的很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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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平平失蹤了,就在秋梧鎮不見了蹤影,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無跡可循。


    唐家向丐幫要人,可是丐幫的幫主夫人振振有詞的對他們吼道:「你們那個萬惡的平姑娘,居然敢對我下那種毒,好逼我給她易容,我還沒找你們唐門算帳,你們還有臉跟我要人?」


    「平姑娘到底對姑娘下了什麽毒?」


    「請稱呼她豐夫人。」某乞丐頭頭在一旁鬱悶的提醒。


    「好吧,豐夫人,請問我們平姑娘到底對您下了何種毒,才逼得您不得不屈服?」天下誰不知道七巧神醫無論醫術、毒術都足當世無雙,連號稱他們唐門第一毒手的唐放大公子都不能跟她相抗衡,這又如何讓他們相信平姑娘可單憑用毒就讓她屈服,他們絕對不信。


    沈七巧憤憤不平的瞪著眼前的唐家人,「我問你們,你們平姑娘在唐門到底是何身分?」


    場麵頓時靜默下去,唐門沒有一個人開口。


    「她是你們唐門最神秘的七巧玲瓏閣的閣主大人是不是?」


    仍舊無人應聲,但是他們握劍的手都有些青筋暴突。


    「你們以為她隻是擅長暗器製造而已嗎?那何不去問問你們太君,你們這位尊貴的閣主姑娘到底是不是隻有這一項本領。」


    她大大的喘了口氣,繼續發艦,「你們唐家應該讓她出來行走江湖,這樣唐門用毒天下第一的招牌才可能保得住,而且絕對保得住。」


    平姑娘也是使毒的高手嗎?


    閣主真的懂用毒?


    唐門的人心思如出一轍,他們人人隻知閣主擅長機關暗器,卻不知她對毒也精通。


    「這顯然又是你們唐門的最高機密了,你們確定還要我繼續嚷出來嗎?」沈七巧杏眼半瞇,口氣不經意間帶了絲威脅。


    「不需要了。」


    唐門的秘密是不能一再外泄的,今天被他們知道已經是泄密了。


    江湖客如風一般的來,如風一般的去,秋梧鎮又恢複往昔的寧靜與安詳。


    三木苦惱的坐在客棧的台階上,遠看他的背影就像是一隻被遺棄的小狗。


    掌櫃撥打算盤的手指停下,輕輕的搖了搖頭,「三木,你打算坐到什麽時候?」


    原本坐在台階上感歎自己身世堪憐的三木猛的跳了起來,一個箭步衝回店內。


    「少爺!」那聲音明明就是他們家少爺啊。


    「從今天起喊我掌櫃。」


    「哦。」三木愣愣的點頭,「掌櫃。」


    「會當小二嗎?」


    「會。」


    「那就留在這裏當跑堂的吧。」


    就這樣「小店」收留了被主人遺棄的小書僮,他從此在秋梧鎮落下了根。而「小店」的掌櫃打那之後便很少在人前露麵,據說他當日受了不小的驚嚇,生了一場不小的病,一直纏綿病榻半個月之久。


    人,總是善忘的,漸漸的鎮上的人對那日發生在「小店」的江湖械鬥也慢慢淡忘了。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小店」夥計三木領取了自己的工錢,背著一隻簡單的行囊離開了秋梧鎮。而在他離開一個時辰之後,從「小店」的後門走出一位荊釵布裙的少女。


    越是普通的人往往最容易被人所忽略,所以沒有人去注意到這名少女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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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便有天下武學出少林之說,所以江湖人無不對之肅然起敬。


    「溫施主,這邊請。」灰衣知客僧口氣非常恭敬,將一位錦衣公子迎進了廟門。


    錦衣華服、麵若冠玉、身姿挺拔的錦衣女子,唯一與他那卓爾不群的氣質有所出入的是他咬在嘴裏的那枝帶露荷花,讓他在不經意間染上了幾許放蕩不羈。


    走馬看花的走過莊嚴肅穆的廟宇殿堂,最後在一處偏僻的院落停下腳步。


    「就是這兒?」他揚眉,有些質疑。


    「本門住持讓弟子領施主到的地方確實是這裏。」


    「那你走吧!」溫學爾嘴角詭異的微揚,笑咪咪的目送知客僧離開。


    院門上的紅漆有些斑駁,但還不至於陳舊到慘不忍睹的地步。他盯著那扇門像是有一生一世那麽久,卻遲遲沒有上前去敲門。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


    在經曆了多年被人惡整的洗禮後,他絕對有小心謹慎的理由。沈七巧的話,通常說出口都必須要打個對半才行,而這一次,他不確定對半究竟夠不夠。


    表麵看來越簡單的事,最後證明往往越不簡單,眼前的這扇門看似平常,說不定大有玄機,他鳳目瞇了又瞇,然後足尖一點直接翻牆入內。


    一片銀針迎麵飛來,他急忙閃躲,於空中一個鷂子翻身順勢拔起。


    但百年古樹的濃密枝葉間又疾射出兩截巨木,來勢洶洶,情況十分凶險。


    騰飛在空中無處借力,他急中生智,手中荷花飛擲而出,身形如電,足尖在荷上輕點,再次騰空而起,巨木自腳下飛過相撞墜地,發出砰然大響。


    還來?腳步尚未站穩,一張大網已從天而降,這讓行走江湖如平地的溫學爾也不由得大驚失色,這樣的連環機關,還真是讓人膽戰心驚啊。


    宛若疾風中一片枯葉般飛旋而舞,安然的旋出大網的籠罩之地,額際之上已然沁出一層薄汗,這回顯然小師妹玩得更高竿了,功夫要是稍弱恐怕非死即傷。


    緊蹙著雙眉朝四下張望,這邊動靜如此之大,裏麵的人總不會一點兒都沒聽到吧?可是,人呢?


    「溫少爺!」一聲驚呼從空中響起,下一刻便聽到一聲慘叫。


    電光石火間,溫學爾已將人從大樹之上揪了下來,毫不客氣的摔到地上,惡狠狠的瞪著他,「三木——好久不見——」真是字字從牙縫裏往外擠啊。


    三木苦著臉,「不如不見吶。」


    「機關是你操縱的?」


    瞄著溫學爾極度不友善的目光,三木期期艾艾了半天,才說:「這是少爺設計的,我隻是負責查看是誰不長眼誤闖機關。」


    眼見某人的俊臉馬上就要大變色,三木急忙補上一句,「您從正門進來就不會觸動機關了,誰知道您有門不走要翻牆……」聲音中斷在溫學爾陰狠的瞪視之下,他害怕的咽了口唾沫。


    「她呢?」還沒正式嫁給他,就要謀殺親夫啊,她可真狠!


    「少爺在後院。」三木明智的沒有把主子正在幹什麽講出來,當務之急是小命要緊啊。


    後院比前院要荒涼得多,也顯得詭異的多,就算此時從旁邊冒出個鬼來都不足為奇。即使荒涼,但是地麵倒還幹淨,整潔的青石小徑與兩邊無人修剪的蓬蒿居然有種相得益彰的和諧感。


    細碎的陽光透過枝葉縫隙流泄下來,落在半跪於樹下的人身上,長發有些淩亂的束在頭頂,連她身上的衣服都顯得有些髒汙堪,可是她卻像毫無所覺般專注於麵前那一隻木輪。


    輕輕的、慢慢的接近,他不想打擾她的專注。


    距離她還有三丈之地時,突然間暗器鋪天蓋地的湧來,就像蝗蟲過境般恐怖。


    「三——木——」咬牙切齒的叫聲響徹雲霄,他居然敢在背地裏擲刀子,這回要是饒了他才有鬼。


    忙碌的人影驟然停頓下來,如同定格一般,慢慢的回過頭看到來者時,眸中劃過一抹驚訝,但更多的是溫學爾不能理解的東西。


    「他到底是怎麽照顧你的?」在看清她消瘦的麵容時,溫學爾有種想殺人的衝動,目標的不二人選就是一名叫三木的書僮。


    唐平平緩緩的眨了眨眼,似乎仍處在震驚中。


    他很想靠過去,但是他不敢輕舉妄動,現在他才明白小師妹臨別之時那記吊詭的目光所為何來。在唐平平所擅長的領域中,她是最致命的那朵罌粟花,與以前的差別隻在於那朵花是否是綻放的。


    如今,那花開得正旺……


    「你沒事吧?」所有的情緒到最後,隻轉化成了這一句話。


    溫學爾卻在這簡單平實的問話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甜蜜,她是在乎他的。


    「沒事,幸好這些暗器隻是樹枝而已。」聿好啊。


    「這原是防止三木來搗亂才弄出來的,當不得真的。」她輕描淡寫的說著,他卻聽得驚心動魄。


    他很想一笑置之,但他發現這太難為自己的臉了,隻好擠出一抹苦笑虛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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