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為何月娥忽然驚醒?原來月娥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就是王四鵠同她行房,會不會讓她懷有身孕。先前因為太多事情煩擾,月娥一時之間並沒有考慮到這個,這時侯稍微安定下來,頓時想到了這個問題,一時之間嚇得幾乎流出汗來。


    先前穿越而來到這個地方,已經是不幸了,恐怖的婆婆,輕薄的丈夫,虎視眈眈的公公,不幸到讓人忽略了有可能還會有比這更不幸的事情發生。如今月娥忽然想到,王四鵠總是纏著她做那種事,會不會偶然之間,就有了身孕?若真的那樣,可就糟糕了。


    想到這裏,頓時之間躺也躺不住,從床上爬起來,望著暗暗夜色發怔,心頭慌亂地想:假如真的……萬一不幸中標的話,那該怎麽辦?她如今打著主意要離開,倘若有了孩子,卻好像下了套子,鎖住雙腳,半寸也挪不開去,注定要死在此地了。


    從最初的驚慌失措,逐漸地鎮定下來,月娥回想起來,在某一次,王婆子指著自己打罵的時候曾經說過一句話,說她“一年了什麽消息也沒有”,就是說月娥從一開始嫁給了王四鵠之後,便沒有懷孕,這個消息對月娥來說實在是好,但是月娥沒有懷孕究竟是為了什麽?是因為王四鵠有毛病還是月娥有毛病?亦或者,隻是一個偶然沒有懷上的緣故?前麵兩個……看起來還算可觀,後麵一個緣故,卻實在叫人驚悚。


    月娥想來想去,想不到頭緒,一時之間心頭又無限煩惱,幾乎就恐懼的認為方才王四鵠按著她強行來的那一次就會令她不幸中標。她呆呆坐著,伸手按著腹部,不停地祈禱:“千萬不要有事啊。”又胡思亂想,有沒有什麽法子可以避孕的。


    如此反反複複,想來想去,再也睡不著,幾度翻來覆去之後,月娥心想自己再也不能等了,一定要想法快點離開,一時恨不得就不管不顧走掉算了……到底不能,除非山窮水盡。


    然而就算細細計較起來,卻不能從王四鵠這邊下手,王四鵠的態度異常堅決,連“生是我王四鵠的人死是我王四鵠的鬼”都能說出來,可見意誌堅決,絕對不會放過月娥的,而那老鬼公公,又總是貪圖著她,如此想來,唯一可以下手的,就是王婆子了。


    月娥想到這點之後,就想該怎麽挑唆那王婆子,讓她做主把自己趕出去……但如果要這件事順順利利的進行,最好的法子,還得要那婆子瞞著王四鵠……


    那婆子現在心底恨她恨得要死,若說是真的一氣把她趕走,倒是可能的。隻是那休書難得……月娥想來想去,想得頭都大了幾分,耳邊隱隱地聽到雞叫,眼看就要天亮了。


    月娥翻了個身,看到身邊的王四鵠睡得正沉,沒有表情的王四鵠,看起來還有幾分順眼,隻不過想到他纏著自己時候的行為,月娥忍不住大大的皺眉,將頭轉開去,忽然之間,一個念頭轉入腦中。


    她現在沒有子嗣,而老王家隻王四鵠一個獨生子,沒可能就放任四鵠這麽下去,就算王婆子一個人的力量壓不住王四鵠,那麽動用王家祠堂族長的力量,又如何?而且王四鵠先前說過,他覬覦著王老頭藏私起來的銀兩,又很忌憚背負一個“不孝”的罪名,所以如果這件事情是王家祠堂壓下來的話,王老頭會乖乖聽從,而王四鵠肯定也不會明目張膽的反抗的。


    想到這一點,月娥才仿佛從那無邊的黑暗裏找到了一絲光明出來,但是這件事情進行的當務之急,就是自己不能懷上孩子……


    月娥想到了這個法子,緩緩地鬆了口氣,決定天亮之後,就謀慮著對王婆子下手。王婆子那性格暴躁,若是找到了一個趕自己出門的法子,肯定不會放過,必定會大張旗鼓。


    月娥苦思冥想了一個晚上,才想到這裏,心底那高高吊起的大石塊才稍微地放低了下來,也實在困倦了,閉上眼便睡了過去。


    第二天,月娥聽到窗外隱隱地有人罵道:“該死的東西,昨晚上又做什麽見不得人的,這麽早也不起來做飯?要餓死公婆自己當家作主不成?”


    月娥一激靈,頓時睡意全無,骨碌一下從床上爬起來,外麵王婆子的聲音仍舊很精神的在罵:“該死的賤貨,還不起來,難道是睡得死過去了?要這樣好吃懶做隻會纏著男人的娼-婦有什麽用?——你這小畜生也眼睜睜看著,你那賤人姐姐就是這個德性,你還有臉在這吃喝?”


    月娥趕緊下了地,快速地收拾自己的衣物,整理妥當之後便打開門走了出去,正看到姚良正站著那婆子麵前,垂著手,受著那婆子辱罵,一聲不吭。月娥見狀便邁步出去,快步走到姚良跟前,將他擋住,挑眉說道:“婆婆你不用這樣吧,縱然我有什麽不是,你隻管拿我撒氣就是了,他不過是小孩子,你對他說那些髒話做什麽?”


    王婆子見月娥挺身出來,急忙後退一步,才又說道:“你自己好吃懶做是真的,還怕我說不成?難道我竟連說你一聲也說不得?”


    月娥冷笑說道:“婆婆要罵我打我,我怎麽也是要挨著的……誰叫我至今都沒個一子半女的撐腰呢?不過四鵠對我好,我也就認了……居家過日子,誰能沒有打個瞌睡的時候,偶爾有些怠慢的也是不免的,婆婆你就別叫來吼去的,讓人聽了笑話。——也沒什麽用!”


    王婆子氣的跺腳,支支唔唔說不出什麽來,月娥轉過頭伸手握住姚良的手腕,說道:“不是讓你別出來麽,就算是天塌下來,你也隻管留下,什麽也不用做!你沒了爹娘,還有姐姐呢,有姐姐在,誰也別想欺負你一根手指頭。”


    姚良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透出淚來,嘴唇抖了抖,終於沒說出聲來。月娥白了那婆子一眼,又說道:“什麽閑言碎語的,隻當耳旁風聽聽就是了,那叫的人費力氣,我們聽得可是不痛不癢。”說完之後,又輕輕一笑,拉著姚良,故意邊走邊說:“餓了麽?姐姐這就做飯給你吃。”


    身後王婆子身子晃了晃,一時間覺得眼前發黑,差點沒有昏厥過去。


    月娥自去廚房做早飯,心想王四鵠一早起來,也沒有叫自己就不見蹤影,恐怕又去賭博去了,這個人竟是如此的廢寢忘食,他本是大家子弟,竟然一點教養品性都沒有養成,又因為家庭沒落,索性破罐子破摔,每日裏走馬鬥狗,隻管玩樂,什麽掌家的學問一概沒有,這樣的人,何以寄托終身?更何況他腦中根深蒂固已經鑄成,隻當月娥是自己的玩物而已,又哪裏會珍惜她?跟著這人,將來不過死路一條,就算不死,也是生不如死。


    月娥燒著火,一邊想著事情,爐灶裏熊熊的火光映在臉上,讓本來嬌嫩白-皙的臉染上了均勻的紅,姚良在一邊坐著板凳看著,他本來要燒火的,然而月娥隻讓他坐在一邊,為了好好地養護他的手。


    姚良望著月娥,忽然說道:“姐姐,我總覺得,你跟以前有些不同了。”


    月娥正在想事情,竟然沒有聽到,眼前的火焰跳躍,變幻出各種各樣的形狀來……她忽然想到,以前在現代的時候,初高中學那些中國曆史,每每見到什麽“封建製社會”之類都會覺得迂腐煩躁,隻以為那是過往雲煙,做什麽總是老生常談?至於課本裏麵說什麽“中國古代的婦女地位低下”“一部血淚史”之類什麽的,又跟現代女性有什麽關係?不疼不癢的,翻過了也就是了,卻不知道,那薄薄的一張紙上所寫的東西代表著什麽,如今,眼前這一團團跳動的火焰,儼然就好像是有形體的妖魔鬼怪,虎視眈眈,隨時都會將人吞噬……


    月娥皺眉,暗暗咬牙。


    “姐姐!”姚良在一邊叫道。他一直叫了兩聲,月娥才聽到,轉過頭來,急忙問道:“啊,怎麽了?”


    姚良望著眼前這張被火烤的紅紅的臉,心中那種感覺更清晰了,此刻的姐姐,跟以前的不同,以前的月娘,見了他的時候,不是偷偷流淚就是低頭不語,若是見麵,也是偷偷摸摸的,別說是讓他進王家的門,安置地方給他住,跟那王婆子對峙……就算他來看姐姐,都要在外麵跟做賊的一樣,饒是如此,那婆子知道了風聲,還要出去拿人,姚良就看見過好幾次,姐姐被那婆子掐擰拍打,捉拿回家去……姚良有幾次,都是一路哭著離開的。


    但是如今……


    原本姐姐是楚楚可憐的,眉毛整天都是蹙著的,像是吃不盡的委屈,麵前的這個姐姐,卻是精神的,她甚至敢當著麵跟王婆子對上,雙眉揚起的樣子,帶著勃勃生氣……以前的姐姐臉色是慘白的,眼睛總是躲閃著人,現在的姐姐臉色有一種微微的紅潤,望著他的時候,雙眼炯炯有神,透出了關懷。


    姚良呆呆地望著月娥,月娥伸手撩了撩額前的頭發,又問道:“小良,怎麽了?”她臉紅紅的嘴角微挑,還帶著一絲溫暖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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