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罵罵咧咧,見月娘隻是低頭不語,自以為得計,將門關了,督促月娘去廚房內幹活。


    月娘自始至終一聲不吭,作出那小綿羊的樣兒來,不管王婆子是等候口還是動手,早起的老張頭遠遠看了,雖然心內抱不平,卻也是個敢怒而不敢言。


    王婆子趕著月娘進廚房,就好像是趕著什麽家畜家禽一般,兩人進了廚房,王婆子手拍著大腿,方罵道:“沒出息的死淫-婦,整日裏隻纏著我兒做那種勾當,把他的精力都耗盡了,卻整整一年了卻連個蛋也不下?——老娘養著你做什麽?白白浪費這些米糧,倒不如養一隻雞!”


    月娘低著頭,手下收拾那些鍋碗瓢盆,王婆子覷著她楚楚可憐的臉,越看越不順眼,走過去伸手一巴掌拍在月娘的臉上,厲聲吼道:“怎麽?老娘說話你不肯聽是怎麽的?三杠子壓不出一個屁來!看也知道是個不會生的主兒,當初老娘大發慈悲,收留你那乞食兒到此的爹娘並小畜生三人,讓他們不至於流浪在外凍死街頭,那一對老東西病死之前甘心情願寫了賣身契,將你送給我王家做媳婦,卻怎麽能抵的了你們一家四口在我王家的吃食穿用?指望著你給王家續個香火,沒想到竟然是個不中用的!這種水蛇腰留著勾引男人倒好!”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指,先是狠命地擰月娥的腰,而後便指點著她,一根手指頭指甲尖尖地,幾乎戳到月娘的額頭上來劃破她的臉。


    月娥皺了皺眉,半邊臉已經是火辣辣的,腰上也疼得緊。心頭卻想:原來這姚月娘之所以跳入這等火坑,是因為如此。當年不知是什麽緣故,這姚月娘一家四口流落此地,偏偏別的地方不去,竟撞入這個閻王殿來,聽著王婆子的口吻,此刻她竟然是個失去雙親,隻剩下幼弟之人,果然在這個世上孤苦無依,受了委屈也沒人知沒人疼……當日她跳水的時候,想得是什麽?若非逼得她到了絕路,怎麽會尋那死路?


    王婆子見月娘依舊的沉默不語,越發得意,說道:“現在我老王家是有些不如從前,若是從前,還用著你這淫-婦現世,我四鵠兒要多少名門閨女沒有?我的主意是不要你,——生著一張招災惹禍的臉!老娘看了就有氣,偏我四鵠兒看中了你,那就是你天大的福氣,你現在最好將他服侍的舒舒服服,老娘還能容你些些,有老娘在,別指望著在外麵勾三搭四!”


    月娘聽她提起王四鵠,心頭更是揪的難受,想到昨晚上地獄般的恐怖經曆,手上不由地緊了緊,皺著眉,手頭將一根筷子“啪”地折成了兩截。


    王婆子在一邊冷眼一看,立刻大跳起來,罵道:“作死的淫-婦!老娘不過是訓你兩句,你竟然敢發脾氣折斷筷子?真是反了!”她眼睛一斜,從旁邊灶下抽手抄出一根燒火棍來,沒頭沒腦的就向姚月娘身上抽去。


    這王婆子的性格原是這樣的,原先隻是偏激,並無這等暴戾冷酷。隻因為先前王家的確曾經有過風光一時的時候,這王宅內的仆人沒有幾十個,也有十幾,王婆子統領著,作威作福,何等威風,如今卻一落千丈,這王婆子未免心理有所扭曲,更將所有的怨恨都發泄在姚月娘身上。


    偏偏姚月娘是個逆來順受的溫柔的人,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所有的一切苦楚都忍在心底,那王婆子先前是六分囂張,卻被姚月娘慣得逐漸增長到了十分百分,漸漸地發展到了隻幹罵不過癮,每日家不尋個由頭打姚月娘一頓,便渾身難受不自在。


    月娥見王婆子如老虎一般的撲過來,手中的手臂長燒火棍沒頭沒腦的抽過來,好似是個要打死人的光景,果然十分威風。


    若這時侯,姚月娥是真的姚月娘,那未免會雙手抱頭躲起來,隻顧哀求而已。然而月娥是個現代女子,沒有緣故的重生到這姚月娘身上,已經氣悶,她先前過得雖然不至於算是養尊處優的生活,但她性子好人勤快,踏實肯幹,從小到大雖然是個孤兒,卻也沒受過這種非人的虐待。


    她先前剛醒過來,不知道事情的端倪,不了解此時的情況,少不得忍氣吞聲著,準備查探清楚現狀而後謀劃。


    不料王婆子卻隻以為她仍舊是昔日那個任人打罵的姚月娘。


    見王婆子一副要殺人的模樣,月娥把眉頭一皺,不退也更不慌張,手中本握著一個碗,見狀反而向著旁邊用力一扔,隻聽得“啪”地一聲,瓷片碎裂四濺。月娥不慌不忙,站在原地,隻冷冷覷著王婆子撲過來。


    那王婆子手上握著燒火棍的時候,本是興奮得意之極,料想裏那姚月娘又會如小貓小狗一樣,受了欺負隻管躲著,她習慣了看姚月娘流淚哀求的樣子,此刻更是瞪大眼睛,又是興奮又是刺激撲過來。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眼前姚月娘卻將手中的家什向著旁邊狠狠地一甩,兩隻眼睛冷冷地瞅著她。


    王婆子嚇了一跳,倒有些動作遲緩起來,望著月娥,罵道:“怎麽?你想幹什麽?這麽瞪著老娘,想作死嗎?”心頭猶豫,那手中的棍子卻到底是抽了下來,隻不過稍慢一些。


    月娥一轉頭,一手便準確地將那棍子抓住了,用力向著自己這邊一扯,王婆子腳下站立不住,頓時打了個踉蹌,也鬆了手。


    月娥一手握著燒火棍,另一隻手抬起來,不由分說衝著王婆子的臉上,劈裏啪啦,左右開弓,頓時酣暢淋漓打了幾個耳光子!


    王婆子腳下正站立不住,忽然之間被劈頭蓋臉的打了幾個耳光,真真是有生以來沒有嚐試過的經驗,一張老臉,頓時懵了。


    向來都是她打別人耳光,尤其是月娥,不知道吃了幾千幾萬記,都已經麻木。卻沒想到,風水輪流轉,有朝一日,也會輪到她王婆子吃別人的耳光,而且這人,正是她視為軟弱可欺的姚月娘。


    王婆子被打的懵了一陣,好長時間沒說出話來,好不容易反應過來之後,才大叫一聲:“該死的小娼-婦!你瘋了,敢打老娘?!”


    她吼著,雞爪樣的手在空中一揮,向著姚月娘抓過來。


    月娥站著腳仍舊不動,反而冷笑一聲,喝道:“你最好給我住手!”


    王婆子打了個愣怔,月娥冷冷說道:“你要再來動我一個手指頭,就休怪我無情,幾個耳光隻是輕的!”她手上一擺,王婆子嚇得哆嗦了一下,這才留心月娥手上拿的,正是先前她用來抽打月娥的那根光溜溜長長的燒火棍。


    月娘在王婆子麵前,向來是個逆來順受打死不吭聲的人,王婆子是做夢也想象不到居然有朝一日,這悶聲葫蘆會說話,更加會學著反抗打人。一瞬間她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然而到底是個潑辣暴躁的人,反應過來便跳腳吼道:“造反了造反了,小賤婦,今日不教訓教訓你,你不知道誰是王家的主母!”


    她一股狠勁上來,竟然也跳著衝了上來。


    姚月娥從旁看著她來勢凶猛,便向著旁邊略微一閃,身下卻暗暗地探出一條腿來,向著那王婆子的腳下一絆。


    王婆子正在張牙舞爪,哪裏會想到留心腳底,更加給她幾個腦子也想象不到那麽軟弱可欺的“姚月娘”居然會用此等陰招,她隻顧叫囂著,卻不料腳下一絆,整個人“哎吆”一聲,向前撲倒地上,整個人跟地麵嚴絲合縫接觸,竟是摔個正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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