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陳摶歎息一聲看著冰中那個自封的人。


    他們都知道,這種傷勢下沒人能活下來,若非暮東流身體奇異,恐怕當場已經魂歸地府了。


    雖然他自封冰中,但,他身上還是不可抑製的漸漸失去生機,這一天總會到來。


    多少人傑,多少天驕,即便再驚才絕豔,但仍舊免不了逝去,這一幕陳摶見過太多了,再高再大的浪終會平息,皇朝都有興替,何況是人。


    而暮東流,此刻已處在生死之界,半生半死。


    他被阿飛等人連手運到華山之上,希望陳摶老祖有回天手段,可就連學究天人的陳摶老祖也毫無辦法。


    有人來過,天下之主,他失去了一隻手,他也贏了,以一敵三幾乎打碎一座山。


    他看了眼暮東流的狀態,沉默佇立半天後留下幾卷東西,那是幾本武功秘籍,一本是他自己的定江山拳法,一本是血衣僧的阿難刀法,還有一本是八思巴的變天擊地精神法大法。


    這是屬於兩人的戰利品,也是他虧欠暮東流的,他不需要太多語言。


    龍小雲來了,不知為何,他看到那猶如神明的人也落得如此下場之後,心中突然生出一種莫名感覺,變得有些沉默,有些蕭索。


    “砰砰砰!”


    他朝冰塊中的暮東流狠狠地磕了三個響頭,隻磕的碎石飛灑,額頭更是血肉模糊,隨後轉身離去,那一刻,他的身體之中驟然冒出恐怖鋒芒,生出了屬於自己的刀意。


    李尋歡來過,每次都是佇立許久,對著冰塊飲酒不停,最後意興闌珊的離去。


    阿飛來過,他從天下之主的口中已知道了沈浪之死,沉默的看著暮東流許久最後也離開了。


    還有一個人,一個少年,麵容堅毅的少年,那是暮東流曾經在那個村子傳授過武功的那個人。


    他居然自己練成一身恐怖劍法,他似乎姓燕。


    他亦是磕了三個響頭,然後離去。


    不過三日,江湖傳聞一絕世少年劍客孤身至金錢幫,劍鋒之下不留活口,最後包括上官金虹父子在內的七十多個江湖高手皆喋血當場。


    他們隻知道他姓燕。


    日月輪轉,歲月更迭。


    有人來了又走,有人走了又來,漸漸地,暮東流好似被人們遺忘,而江湖上,已流傳著新的天驕豪傑。


    據說,武林神話飛劍客阿飛曾遇一恐怖大敵,一個騎白獅的大漢,交手百餘招居然敗了,被匆忙趕來的李尋歡所救。


    但,並沒有到此結束,他與那人三戰三敗,直到第四戰時終於氣血勁力大成,雖身受重傷,但終究劍斬此人與座下白獅。


    據說,繼承了魔刀之名的龍小雲代師出戰與神刀堂堂主白天羽試刀,最後身中數刀,但贏得是他。


    據說江湖之上出現一個神劍山莊,其少莊主劍法驚為天人,被譽為劍中帝王。


    ……


    如此,春去秋來,幾回寒暑。


    “哈哈,我終於找到了,找到了。”


    這一日,隻見陳摶披頭散發狀若瘋癲的狂笑道。


    “暮東流,我終於找到能治好你身體傷勢的方法了。”


    他手中捧著一卷古籍興奮不已,聲音如龍吟。


    原本冰塊中一直沉寂的暮東流也在這一刻有了一絲意識。


    “你知道嗎?我找到了一個死而複生的方法。”


    他眼中很是激動,整整四年不眠不休的翻閱古籍,終於讓他找到這個方法。


    “若將你葬在極陰極死之地,說不定真的可以死極而生,隻是風險極大,我如果證實一番。”


    但隨後他又沉默了。


    “你還能撐多久?”


    他看著暮東流。


    “我不知,隻是我該走了。”


    暮東流微弱的聲音從冰中傳了出來。


    “走?”


    陳摶一驚。


    暮東流沒有過多的解釋,石棺之內似乎冥冥中傳來一道信息,再過不久就離開了,而那個神秘聲音似乎已消失無蹤。


    “我知道了。”


    一個月後。


    “轟!”


    伴隨著冰塊碎裂,暮東流慢慢走了出來。


    “再飲一次酒吧。”


    他看著李尋歡和阿飛笑道,第一次笑的如此暢快。


    “也好。”


    李尋歡苦澀一笑。


    酒過三巡。


    暮東流緩緩站在山上,他看了看手中幾卷武功秘籍,還有被李尋歡撿回來的魔刀和血刀的碎片,以及陳摶所寫用於救他的易象玄機之法。


    “諸位好友,武道之途我先行一步,莫要忘了來尋我。”


    他長笑一聲,在眾人神色不一的注視下走入一個突然出現在空中的氤氳之口,好似一個門戶,通向另一個世界。


    又是這個開始的空間,暮東流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場景,周圍無數光點好似眾星拱月一樣將他包圍其中。


    胸膛中的心跳還在微弱跳動著。


    ……


    當今天下,國號為秦,其主嬴政,稱始皇帝。


    此時,一片寂靜的山林之中,黑暗中驀然出現一抹光彩,隨即越來越勝,幾乎點亮黑夜,那是一口棺材,久遠古老的氣息好似與世長存,混沌之色包裹,氤氳之氣籠罩。


    “到了嗎?”


    一聲微弱的聲音淡漠響起,綿軟無力,好似風中殘燭隨時會滅一樣。


    隨後,便是一個人慢慢自石棺中走出,一身黑袍,雪發及臀,雪色雙目打量四周。


    “時間不多了。”


    他感受了一下自身狀況,眉頭一皺,如此狀況恐怕要不了半年便會生機盡失,石棺已沒有給予他任何幫助。


    “天地的氣更濃了,規則似乎也更強了。”


    他感受一番,然後盡量控製著氣血流動,身影已經出現在遠處。


    走了不知多久。


    遠處終於出現一個身影。


    “誰?”


    一聲低喝如同一隻炸毛的貓。


    然後那人就看到他的身前已站立著一個不像人的人,莫名的壓迫讓他驚悚。


    頓時一股涼氣乍起,雙腿戰栗。


    暮東流看著眼前的這個人,這個小孩,不知是流民還是乞丐。


    雙目閃過一絲光澤,頓時那小孩雙目立時呆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是憐花寶鑒上所記載的攝心術。


    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之後,他已慢慢遠去,而那個小孩卻臉上茫然神色漸漸回複,然後撓了撓頭好似忘記了什麽。


    “秦朝?”


    暮東流心中閃過一絲思索。


    ……


    秦王宮。


    原本正在龍榻之上的嬴政猛然警覺的睜開眼,然後他就看見自己榻前站著一個身影。


    “你是誰?”


    嬴政猛然沉聲怒喝,威嚴霸道。


    “竟敢夜闖寡人寢宮,寡人必誅你九族。”


    暮東流搖了搖頭。


    “你與之前的天下之主相比差太多了。”


    他看著眼前已經鬢發斑白,身體滿是隱疾的遲暮之人心中有所失望。


    這到底是那個世界?


    他心中疑惑。


    攝心術頓時再起,眼前始皇帝雙目已變得呆滯無神。


    “暗中替我找一處極陰極死之地,還有我要延長生命的藥物。”


    如同命令。


    說完,暮東流臉色驟然一變,隨即心口一陣劇痛。


    “消耗太多了。”


    他嘴角流出的金色血液在淡去,好像有個感覺,當這金色血液徹底消失的時候就是自己的死期。


    第二日。


    天下轟然震動,隻因秦始皇竟派奇人方士徐福率領數萬精兵,尋找鳳穴之地獵殺鳳凰,煉製長生不死藥。


    “鳳凰?徐福?長生不死藥?我想我知道了。”


    秦王宮中的暮東流喃喃自語。


    而也在此時,無盡大海之中,一個站在海麵上的老頭忽然抬起頭來,望著滿天星辰,雙目星光鬥轉,然後霍然望向神州之地,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千秋大劫,竟然出現了第二個天擇之人,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曠古大魔,那竟然是……”


    “噗!”


    他驚駭至極的話還沒完便好像看到了什麽無法形容的東西,口中已是是一口逆血噴出。


    三個月後。


    徐福回來了,數萬精兵廖剩無幾,但他們帶回來了鳳血。


    “徐福,陛下有請。”


    一個太監說道。


    兩人走了一路便已到達秦王宮前。


    “進來吧。”


    一聲淡漠的聲音從裏麵傳出。


    但徐福卻神色一變,而且心中震動,隻因這個聲音根本不是秦始皇的。


    他壓住心中顫抖,慢慢走了進去。


    “徐福?”


    一聲平靜的疑問響起。


    然後他就看到一個如同妖物的男子慢慢出現在自己身邊,如同從虛空中顯現,或者說他本來就在那裏。


    那人雪白色剔透的雙目看的他心底發顫。


    “鳳血呢?”


    說完不等他反應已將他懷中所拿玉盒攝到手中。


    玉盒一開,頓時裏麵出現的是紅如岩漿一般的血液,映紅了大半秦王宮,好似有靈性,竟然有鳳鳴隱隱傳出。


    然後在徐福驚駭的注視下,那人口中已生出一股吸力,轉瞬之間大半鳳血已落入那人口中。


    “這些煉製不死藥應該夠了吧。”


    暮東流看著冷汗淋漓的徐福,沒有理會他的反應,隨即手中玉盒又落回徐福手中。


    “出去吧。”


    徐福感覺好似有種無形的力量迫使著他行動一樣。


    出了秦王宮,原本正在走路的徐福忽然身體一震。


    “我為什麽來這裏?”


    他眼中出現一股茫然和不解,隨即看著自己懷中玉盒頓時急忙往自己煉丹室而去。


    而秦王宮之中的暮東流卻臉色越來越難看。


    “為什麽?為什麽修複不了?”


    他心中震動,隻覺得雖然有一股強大的生機進入體內,但那心髒居然沒有絲毫愈合的痕跡,隻是延緩了自己心跳的衰弱,可惜,補充的生機終會消耗殆盡,死劫到來隻是遲早的事。


    “看來,隻能那樣了。”


    他想起陳摶給他的卷軸中所記載的東西,眼中神色複雜無比,遲疑瞬間變為堅定。


    又過了半年,徐福請命東渡蓬萊去找最後一味藥引。


    但誰也不知道,在秦嶺之地,一延綿起伏的山脈之中,一個地宮不知何時坐落而起,而地宮之中隻有一個東西,一口古樸石棺。


    “極陰極死之地,大秦將死的龍脈。”


    一道身影慢慢走向石棺,他腳步已變虛浮,臉上滿是死氣。


    隨後幾乎扶著石棺走入其內,棺蓋合住的瞬間,洞口已有滾石落下。


    一切就此塵封,與世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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