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這小小的酒館裏外已站滿數十人,但沒人敢動,盡管沒人點他們的穴,但他們甚至連呼吸都下意識的放輕。


    伴隨著暮東流的話,所有人隻覺得一股恐怖的寒氣瞬間從四麵八方湧來,好像無孔不入。


    那寒氣恐怖至極幾乎跗骨入髓,原本隻是初秋的季節眾人隻覺得猶如置身寒冬臘月,若隻是寒冬臘月還好,寒氣還可以用內力驅逐,但此時的寒氣幾乎無法驅逐,因為他們隻覺得內力都在漸漸凝結。


    諸人的眉毛和發絲漸漸凝成一層冰舞結晶,就連吐出的氣都已是白霧。


    “唰!”


    忽然,所有人驚懼的眼睛都愣住了,居然有人出手了,居然有人敢對他出手。


    那是之前那個瘦長漢子,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決絕和凝重,淩空而起的同時手中已出現一條烏黑長鞭,勁風激蕩,如一條黑蟒探出,聲勢駭人。


    但所有人都沒看好他,隻因為他的對手。


    “居然有向死而生的決心,西門柔?好鞭法。”


    暮東流眼中詫異一現,但身形毫無動作。


    隻見那黑鞭如一道黑影,就在快要接近暮東流的身體時,卻停了下來,準確的說是凝結了下來,結滿冰晶停在了暮東流的身前,然後在暮東流食指輕點之下寸寸斷裂。


    “江湖傳言你遇到恐怖對手折戟在未知之地,看來你不僅沒死,而且還練成了一身如此恐怖寒功。”


    西門柔臉上露出慘然的笑。


    “不錯,的確是前所未遇之大敵,即便是我,恐怕也隻能和那人拚個同歸於盡,恐怕就算當年的沈浪在場也隻能與那人打個旗鼓相當。”


    暮東流沒有否認。


    所有人都聞言悚然。


    “天下還有這等高手?”


    上官飛神色中滿是不敢置信。


    暮東流沒有過多的解釋。


    “憑你這一鞭,我饒你一命。”


    他的視線繞過西門柔。


    “你幫我帶句話給他,我給他一年時間準備。”


    暮東流一邊說著,視線一邊看向上官飛。


    “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說完慢慢的走到那酒鬼的桌前坐下了下去。


    而上官飛則立感周身寒意消失,他強忍著心中恐懼和身體的寒冷,轉身急忙而出。


    “你們還不走在等什麽?”


    他見自己的那些屬下還站立在那頓時喝道。


    隻是,卻沒人回答他,然後他們僵立的身體撒了一地,是的,撒了一地,除了他還有麵色黯然而出的西門柔,其他所有人都如同碎裂的冰塊撒了一地。


    至此,上官飛再無半點勇氣留在此地。


    甚至他有點後悔為何當初沒有修行一部好的輕功,這麽多年,他從未如此快速的奔走著,他怕暮東流在他身上做了什麽手腳,他怕,他怕他會和那些人一樣死去,一樣的死法。


    “爹,那個人回來了。”


    終於,他似乎連疲累都已忘記,直奔上官金虹的房間,他的眼中驚懼未消。


    ……


    “上次的酒喝的不怎麽盡興,不如今天痛飲一場如何?”暮東流看著那已經雙目清明再無半點醉意的酒鬼說道。


    “好。”


    孫駝子終於看見那人終日消沉的臉笑了。


    “兩年不見,你不僅功力大增踏入先天,還多了這一身恐怖的寒功,實在可怖啊。”


    遠處的那個老人也滿臉嚴肅的走了過來圍著桌子坐下。


    “說來話長,幾番被逼入絕路,所遇對手當真恐怖異常。”


    暮東流也歎息一聲,然後臉上冰麵具漸漸化去。


    “看來,你真的去了那個地方。”


    天機老人先是訝異暮東流的麵容變化然後又看了看他背上的刀歎息道。


    “不過,是你活著就夠了。”


    酒鬼擔憂的眼睛聽到這句話也亮了起來,是的,隻有這一句話就夠了。


    “隻是你的樣貌?”


    旁邊的孫小紅一臉驚奇的看著暮東流的臉。


    “莫非是這寒功所導致的?”


    暮東流也不好解釋,隻能點了點頭。


    半晌無話,幾人隻顧喝酒,好像要將畢生未喝的酒喝盡。


    ……


    這一日,江湖風動,隻因為一把銷聲匿跡兩年的刀再現江湖,而且他更加恐怖,更身負一身恐怖寒功。


    ……


    看著眼前大變的興雲莊,饒是暮東流也不由得歎息一聲。


    時間無情,誰又能逃得過呢?曾經的繁榮,如今的蕭索。


    “噌!”


    正往裏走間,忽聞出鞘之聲和一道刀光幾乎同時乍現而起朝自己咽喉而來。


    好快的拔刀!


    暮東流心中驚異,確實很快,而且刀鋒中他感覺的一股深沉的恨和怨憎。


    “看來,易筋經的確可以治好你的傷,但也讓你忘了畏懼。”


    暮東流說著,眼中無悲無喜,身形已轉瞬立於那出刀之人的後側。


    那是一個少年人,此刻聽到這句話頓時急忙跪伏下來。


    “師傅恕罪。”


    暮東流見到這一幕頓時神色有些冷然。


    “不用跪了。”


    說著便右手一揮頓時阻止了龍小雲的下跪之勢。


    “一個人跪的多了,脊柱也就軟了,我不管你心中怎麽恨我,但以後不準下跪,即便是我。”


    暮東流語氣有些發冷,而身邊空氣似乎也因為他的情緒而改變,如寒潮襲來。


    “我可以容忍你對我心生恨意,但我不能容忍我的弟子是一個軟骨頭。”


    他的聲音已好似寒冰,周遭原本枯黃的花草頓時覆上一層冰霜。


    “師傅恕罪,徒兒知錯了。”


    龍小雲渾身顫抖著說道。


    暮東流看了他片刻然後緩緩將寒氣又收回體內。


    清晨。


    龍小雲始終不敢直視那人的麵容,曾經那人雖然殺人如麻但給他的感覺還算個人,而此刻,那種感覺幾乎已經消失殆盡,再加上那一副異於常人的外貌,他更強了,但感覺也更加非人了,近乎之間。


    此時,暮東流的身前插著兩把刀,一把是圓月彎刀,一把是那千載寒螭的獨角。


    “刀?我為何選擇刀?隻因為我當初所走之道乃是霸道,而刀乃殺伐之刃近乎霸道,因此,我的兵器為刀。而我之刀首重於勢,再重於意,最後才重鋒芒。”


    “我刀之勢乃是霸勢,我之意乃是霸道之意,若兩者皆能大成,鋒芒便已無關緊要。”


    “而勢需要養,意需要悟。”


    說到這裏,暮東流不禁想起當初的自己,當初的他是先悟得拳意,而且還是通過熊形頓悟,在他險象環生之下拳斃那頭幾乎快要化妖的黑熊才臻至大成,而他的拳意隻用四個字便可以概括,雄霸天下。


    而勢,是他通過無數次大戰才慢慢養成的,巔峰的他,根本不需要出拳,正所謂意剛起,勢已行,直接以勢壓人,簡單霸道,前方之路,橫推之下無敵手。


    “隻可惜,我的刀有瑕疵。”


    暮東流話語一頓。


    他雖然刀意已成,但終究不是自己悟得,而且刀勢還未生,隻是靠鋒芒和這半成品的刀意肆意而已。


    他很驕傲,也許每個到達這種境界的人都很驕傲。在他眼中,不是自己所悟的刀意始終有所瑕疵,不夠純粹。


    之前自己的世界,若單論武道的話應該與這個世界不分上下,隻是由於天地的不同而造成了不同的體係。


    若真要嚴格來說的話,原本的世界是已自身為主,將肉身視作天地烘爐,不斷通過各種拳術熬煉氣血,最後等氣血勁力貫通全身之後便可突破先天,肉身如一方天地方是大成。


    而這裏則有一種更為濃鬱的氣,走了一條截然不同的路,以內力為主,貫穿百脈,溝通天地,之後則內力互補生生不息方為先天。


    先天,什麽叫先天,其實它嚴格來說並不是一種境界,而是生命本質變化達到一定程度的稱呼。


    據說,神話傳說中女媧所造第一批人便為先天之人,肉身天生強橫至極,徒手與妖獸搏殺,撕虎裂獅,而且經脈更是天生俱通,被稱作先天道體。


    想到這裏,暮東流已有些猜想,兩個世界所謂的先天雖有區別,但仔細一想之下卻隱有互補作用,如一內一外。


    此念一起,已一發不可收拾,即便是曾經巔峰的他也隻是達到先天,此刻,他好像看到一條更高的路,又如何能控製自己。


    割情斷愛是為何?


    生死殺伐是為何?


    滿手血腥是為何?


    隻為前路不絕,隻為前路更高。


    這是他永恒的追求,也是武道之途一往無前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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