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牙養了幾天,隻吃流食,倒也沒像原來那麽疼。


    蘇如春晚上沒有工作的時候,會煮好粥,用保溫杯裝好了,開車給我送過來。


    這一天我從浴室洗完澡回來,就看見他的短信,跑下樓,就看見他的灰色帕薩特,他倚在車旁,低垂著腦袋,看不清楚表情,粉藍色短袖針織衫和米色的五分褲,平底帆布鞋,顯得特別年輕時尚。他百無聊賴,可是來來往往的男男女女有意無意目光就會往那個方向飄。


    本來洗完澡就全身發熱,口幹舌燥,他還在那裏不自知的招蜂引蝶,讓我覺得嘴更幹了。


    他一看見我,寒星一樣的眸子特別亮,唇角輕揚向我走來。


    我看見他提步向我走過來,反而從他身邊擦身而過,直接往宿舍樓附近的小樹林走過去。


    他在後麵追,“韓若,你要去哪,走慢點。”


    我沒有回頭,大聲罵一句,“閉嘴,別和我說話。”


    該死的,就是看了一眼,就想要把他吃進肚子裏。


    幾百步的距離,我心急火燎反倒覺得漫長,他要再叫我一聲,我害怕自己忍不住想要在人來人往的空地吻他。剛走進去,喘了口氣,就對著跟上來的他重重的吻上去。


    涼涼的嘴唇堪比雪糕一樣,一瞬間的怔忪方便了我的長驅直入,我不斷地近乎凶狠地吻他,想要用他的清涼來緩解我的燥熱。


    被我按在牆上的人在激烈的進攻下搶奪著主動權,他簡直是接吻的天才,現學現賣唇舌就靈巧到了極致,我們的舌頭纏繞對方,饑渴到仿佛他嘴裏的清泉是沙漠中唯一的水源。


    分開時他輕輕喘息,臉埋在我的鎖骨,“你剛洗過澡?”


    “嗯,就在那個浴室。”我指一指浴室的方向。


    “你幹脆搬過來跟我一起住吧,你不是說這裏不能住人嗎?”


    “你不是說你一樣住男生宿舍住了7年嗎?”我看他一眼,如春是標準的品學兼優好學生,即使家境優越也不會搞特殊化。不像我是享樂主義者,能坐著就不站著,能躺著就不坐著,能夠穿大牌就不會穿zoo。(zoo,北京動物園批發市場)


    他溫柔地看著我,神情泰然自若,“我們有獨立衛生間和洗浴間,我忘了你要用公共浴室。”


    我摸摸頭,清爽的歐舒丹草本香,我最愛的洗發水。和他一起倚在小樹林旁的牆上,看北京嚴重的深灰色星空,“習慣了,反正都呆了4年。”


    過了一會兒他才出聲,“那不是被人看了4年?”


    我一愣,忍不住笑出聲,他蹬我一眼,竟然有幾分孩子氣的羞惱,“你笑什麽?”


    “如春,如果我告訴你我夏天的時候習慣性不穿上衣到處晃悠,每天晚上都是不拉床幃直接裸睡你是不是要跳起來?”我忍著促狹的笑,其實我還是很有節操的穿著內褲的。


    氣惱的吻再次撲來,“搬來和我住,立刻,馬上,不許再讓那些男人占便宜,女人也不行。”


    我忍不住大笑起來。


    他氣得站直腰轉身就走,我勾住他的脖子,攬住他,“喂,不要這麽小氣。”轉過頭,他比我矮幾公分,不用低頭就可以吻上他的耳垂,□□著小小的耳垂,“你吃醋的樣子,好可愛。”


    他大力推開我,眯起眼睛,“你還笑?”說著就要來擰我的耳朵。


    最後我們抱成一團,在星空下,在晚風裏。


    蘇如春這個人,不說則已,說一不二。結果我真的當晚就打包了幾件換洗衣服外加洗漱用品搬去了蘇如春家,當然,我睡客房,他睡主臥。彼此撫慰,卻終究沒有到最後一步。


    周五下午如春讓我去醫院等他,然後一起去找他學弟看我的牙齒。


    辦公室裏的隻有一男一女兩個醫生,看起來都40歲左右,男的微微謝頂,女的明顯看出來為了遮掩白發而進行過h油。


    不過我知道,這兩個人的既然能坐在這裏,那麽隨便google一下就能找到一串兒的知名期刊發表的論文,協和的醫生大部分都臨床的同時做研究,掛號排號等著他們看病的人不計其數,大頭有一次在協和掛了一個號,用了4個小時,還是一個月後的普通號,不知道專家號要何年何月。


    算起來我還是走了特別通道才能坐在這裏,竟然湧現出幾分驕傲的心理。


    蘇如春進來的時候後麵還跟著兩個實習生,麵色嚴肅,看見我的時候,笑眯眯的問,“等了很久?”


    他眼圈下有薄薄的一層孔雀藍,臉色有幾分疲憊的黃,一身的消毒水味,但是目若寒星,神采奕奕,心情頗好的樣子。他昨天晚上沒有回家,應該是有手術。


    “沒有,我剛到不久,剛做完手術?”


    “嗯,側顱底手術,很成功,剛剛病人家屬千恩萬謝的,不枉我在手術台邊上的顯微鏡站了5個多小時。”


    蘇如春後麵跟著的一個長發的實習生,“蘇醫生今天特別帥,側顱底一直是手術禁區,難度高風險大,我們都看得手抖,蘇醫生卻不慌不忙。”


    蘇如春看她一眼,“趙枚,我讓你查的資料查好了嗎?我在等你的報告。”


    那個叫趙枚的女孩子朝我吐了吐舌頭,平淡無奇的臉展現出幾分青春的可愛。


    我朝她友善一笑。


    趙枚湊到蘇如春身邊,說悄悄話的姿勢,我卻聽得分明,“蘇醫生,你哪裏認識的這麽大的一個帥哥,不給我介紹一下?”


    蘇如春看她一眼,淡淡的說:“韓若,我表弟,在r大念大四。”


    趙枚嘰嘰喳喳,“喲,r大的高材生啊,我還以為r大文科生多不會盛產帥哥,看來越是普遍流傳的道理越容易舉出反例。我學妹在萬聖節舞會的時候和你們學校的一個帥哥還激情擁吻春風一度,嘖嘖,那真是轟動全場。”


    我笑容不變,心裏起了個激靈,“我們學校倒是不常有萬聖節舞會,是兩年前那次?你是b大醫學院的?”


    趙枚瞪大眼睛,“沒錯,你也參加啦?那天那個男生帶著半張麵具我沒看見臉,不過我那個學妹說是個細長眼睛丹鳳眼的尤物,就像你這樣的。”


    “不好意思,時間過得太久,我想不起來了。”我彬彬有禮,對被晾在一旁的蘇如春道:“如春,時間不早了,你忙完了麽?我們能不能撤?”


    趙枚打著哈哈告退,蘇如春換了衣服,和我一起到停車場。


    他的聲音分不出喜怒,“你露了個臉,我帶的實習生就被你迷住了。”


    “哪有?”我懶懶的靠在座位上閉眼,“她看上的明明是你,別以為我沒看見她眼睛總是往你那麵瞥。”


    “她是我的實習生,對我自有敬畏。剛剛臨出門的時候趙枚還拉著我說,你架著一副黑色細框眼鏡的樣子,說不出來的風情萬種。“


    我剛拿著蘇如春車上的礦泉水喝了一口,聽見這句話差點沒控製住自己一口噴出來,拍拍胸口,我笑道:“黑色眼鏡還不夠低調?我高中的時候可是帶粉色鏡框的。”


    他無奈搖搖頭。但是一路上再沒和我說一句話。


    出來混,果然是要還的。上輩子,大學時代玩的比較瘋,b大醫學院女生少男生多,我們學校男生少女生多,那年萬聖節的時候恰好有個晚會,我被大頭一攛掇,真的打扮一番和他一起去了。我小時候,我媽就經常拉著我一起跳華爾茲,大一開學的時候為了在新生舞會上跳舞還特地跟我們宿舍的舞蹈特長生學了半個月,那天晚上氣氛很high,我沒想到b大醫學院那樣的地方也有那麽會玩的女生,最後就變成了全場圍著一個大圈圈著我們跳。外麵的人喊著接吻接吻的時候,我跳得正high,低頭看她的兩片嘴唇圓潤又沒有塗什麽唇彩,就真的吻下去了,而且還是個法式熱吻。晚上我打車送她回學院路和在附近酒店住一晚,她選擇了後者,就沒有什麽好說的,自然而然就睡到一起了。


    我恍惚記得那個女生叫蘇靈靈,是b大醫學院護理係的,特別玩的開,人又開朗會打扮,姿色也過得去,彼此挺能玩的到一起。那一夜之後我們還一起出來過幾次,都是玩的很happy,做得很盡興。又不要求做我女朋友,沒有絲毫壓力,坦白說我心裏對這個女孩子評分一直很正麵。


    算一算,我和蘇靈靈此時應該是漸行漸遠的階段,若是沒有趙枚在如春麵前引起懷疑的這幾句話,我大概也不會想起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很多時候,時間可以在感官裏麵無限的延長,我說:“那個實習生剛剛說的那個人,可能是我。”


    “嗯,我知道。”他居然說得特別平緩。


    我正愁不知道怎麽繼續開口,車忽然停了,我都能聽見輪胎滑過地麵的摩擦聲,和蘇如春開車時的穩妥絲毫不搭。


    還沒等反應過來,身邊的人就已經覆過來,唇如冰,舌如火。蘇如春的溫柔是骨子裏的,即使彼此之間唇舌纏繞耳鬢廝磨的時候再怎麽熱情如火,依舊潛意識的照顧著對方。


    可是這個吻太凶悍,我隻能感覺他的舌頭一點一點從深入,被迫張大的嘴,幾乎到達喉嚨的舌尖。


    空氣逐漸稀薄,沒有任何給予,隻有忘情的占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一吻才宣告結束細長的帶著薄繭和消毒水味道的手指從耳後慢慢滑下來,直到我引以為傲的鎖骨,手指輕輕叩擊鎖骨的聲音,經過骨傳導,更加分明。


    “對不起。”最終,他看著我的眼睛,吐出的卻是這樣的三個字。


    他自嘲一笑,“我終於明白,為什麽伽羅華甘心用二十歲的全部勇氣去決鬥,最後中槍而死。普希金為了維護妻子的尊嚴,可以甘心赴一場必死的決鬥。無他,隻不過是遇見了,逃不掉。眼睛裏又揉不進一顆沙子,沒有辦法,隻能把沙子拿出去,或者失去性命。我知道那些事已經是過去,可是我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所以對不起。”


    我說,“沒有對不起,不是誰的錯,隻不過沒有早點相遇的緣分。”


    不是誰的錯,上輩子,他遇見我的時候,我已經是別人的男朋友,後來又是別人的丈夫。上一輩子,當我失去一切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對他的感情,可是那時已經沒有了能夠讓我說出愛的健康身體。


    這一輩子,我遇見他的時候,沒有那麽晚,可是也沒有那麽早。我背負著前世留下的太過五彩斑斕的過去,麵對著的是我們都不可控製的未來。我們都太渺小,在這個偌大的城市裏,無論多麽心高氣傲,和整個世界相比,都卑微如螻蟻。


    人心,有多複雜。愛,是我們不可測量的感情。


    可是就因為如此,那些心動,那些溫馨,那些渴望,那些無法舍卻的情感,那些在腦子裏塞滿一個人的甜蜜,才更加難得。


    我伸開雙臂擁抱他的身體,他太息,緊緊環住我。


    清冽低醇的嗓音在我耳邊響起,“你知道嗎?那天你跟著我出來之前我就看見了你,一開始的時候,在遲成手機的相冊裏。你的笑容很張揚漂亮。後來,在r大食堂,是我先看見了你。你跟著我出來的時候,我本來不想要理你,可是看見在北門的時候,偏偏鬼使神差邁不動步子。你看,如果一樣東西太美太好了,你就會害怕,害怕它是假的,害怕你擁有它的時間有限,害怕它被偷走,害怕它是一個稍縱即逝的幻影,因為太不真實。”


    “你看清楚,這個人現在就在你懷裏,肚子餓得咕咕叫,腳趾頭昨天晚上被蚊子叮了一個包,現在很癢,因為顧忌形象才沒有脫掉鞋子剝掉襪子撓。牙齒微微作痛,還在等著治療,標準的人類體溫,香水是armani的寄情,真真實實,算不上多好,不過也不會太糟糕,最重要的是他現在與你相守。”


    我看著他的眸子,寒星一樣的眸子,白皙臉龐,柔和線條,也是一樣,真真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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