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茶肆一向是消息集散地,而忘歸樓自然也有各種消息流通,所以,穀流風聽到了關於九公主的一些傳聞。


    她是個驕橫卻不幸的女人。


    據說她命犯凶煞克夫克子克公婆,自十五歲出閣,迄今為止嫁了三次,前兩次都慘淡收場,丈夫歿,接著公婆離世。而這一次她的第三任丈夫又突罹怪症,藥石罔效,眼看就又要撒手西去。


    就算尊貴如公主,就算身為當今皇上最疼愛的女兒,九公主依舊難逃不幸的命運。


    醫者父母心,穀流風在聽了關於九公主的經曆後,不免動了惻隱之心,打算入府診治駙馬。


    “爺,您可萬萬不能去公主府。”劉掌櫃看透了主子的心思,急忙勸阻。


    “怎麽說?”他倒有興趣聽聽其中原委。


    “公主的遭遇確實讓人同情,可是這位公主的秉性也委實讓人不敢恭維。”


    聽起來似乎有什麽驚人的內幕?


    “她驕蠻跋扈,每任駙馬都被她欺壓得連頭都抬不起來,而且喜歡貌美俊逸的年輕男子,一旦看中就會想盡辦法弄進府去。”


    這下穀流風聽明白了,摸摸自己的臉,這張臉據說已列入江湖美男子排名榜,萬一真的被那位性喜漁色的公主殿下看中,要脫身還真是有些麻煩。


    “不過,民不與官鬥,爺還是盡快離京的好。”


    “也好。”


    主仆兩人正說著話,一個店夥計匆匆走了進來。


    “出什麽事了?”


    “忘秋公子來了……”他的話還沒說完,劉掌櫃身邊的俊美男子已經不見了蹤影,他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劉掌櫃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吩咐該做事去了。


    穀流風趕到大廳的時候,忘秋正坐在老位子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依然是有酒無菜。


    不愛說話不愛笑,不溫柔還酗酒,穀流風眼神複雜地看著她,心頭泛起滿滿的疼惜,他不喜歡看她這般自我放逐。


    是的,她就是在自我放逐,彷佛對世事再無牽掛,隻願在酒鄉醉海中消磨此生,他曾經看過友人這般頹廢,所以更不喜歡看她也如此度日。


    “酒過量傷身,還是小酌為宜。”他走過去按住酒壺,阻止她繼續倒酒。


    看到他,忘秋是有些驚訝的,但也隻是一瞬間而已,然後甩開他的手,繼續自斟自飲。


    傷身?她早無身可傷。


    “忘秋。”他不再稱呼她秋兄,直接喚她的名字。


    她微微蹙了蹙眉頭,仍舊沒有開口。


    “我今天要離京。”


    這回她忍不住抬眼看他,四目相接,須臾,她移開視線,“與我何幹?”這男人怎麽老是用這種眼神看她,讓她沒來由的很想一掌拍死他。


    “無關嗎?”穀流風望著她喃喃自語,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浮現在他嘴角,然後突然傾身向前,將一記親吻印在她的頰上。


    那一瞬間,所有目睹的人都被當場石化。


    縱是行走江湖多年,仍是被某人這驚世駭俗的行為給嚇到,一時之間除了瞪著他,竟沒有馬上賞他一記耳光。


    男人親男人,而且是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簡直是嚴重有傷風俗啊……


    等到忘秋反應過來,把手中的酒壺、酒杯砸向某人的時候為時已晚,自己已經被人給平白占了便宜去。


    “穀流風,你找死。”他以為她是吃齋念佛的人嗎?真是不知“死”字怎麽寫。


    做了這種事情的穀流風怎麽可能留在原地等人來砍,早就一溜煙的逃走了。


    “掌櫃──”店夥計的聲音有些顫,“我剛剛……”是不是看花眼了?


    劉掌櫃在看到自家主子奪門而逃之後,雙眼瞠大,接著像是突然了解什麽事似的,放聲大笑。沒想到一向老成持重、端正良善的主子,也會做出這種讓人瞠目結舌的事情,回閑情穀去說都不會有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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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江湖有點亂。


    最近江湖人有點閑。


    最近江湖上傳得最厲害的一件事,是號稱天下第一神醫的穀流風被人滿江湖追殺。


    話說事件的起因是穀大神醫貪杯醉酒,一個眼花衝動就輕薄了同樣身為男人的忘秋公子,結果就導致這場曠日持久的追殺戲碼如火如荼的上演。


    謠言止於智者,所以聰明的人都不會聽信。


    半躺在粗壯的樹幹上,看著透過綠葉縫隙灑落的細碎陽光,忘秋的心境很平靜。她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吻去浪費時間追殺一個人,那日追著穀流風出了京城,少了城內的喧囂與嘈雜,她突然很想笑。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想笑的欲望了,久到她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再笑,說起來倒要感謝那穀流風,所以她懶得再去補那記耳光,直接改個方向繼續自己的江湖路。


    隻不過,她倒是沒想到這小小一段插曲,竟會在江湖中引來這樣的蜚短流長,想來都是天下第一神醫這個名頭太過響亮惹出來的事端。


    思及此唇線不禁微揚,兩個字很自然地逸出口,“無聊。”


    微微闔上雙眸,享受著清風帶來的涼爽與周圍散發的草木氣息,她很喜歡這樣的環境,沒有俗世的紛擾及醜陋,彷佛天地之間隻有靜默的花草樹木與她作伴,寧靜而祥和。


    有人!


    她倏地睜開雙眼,來人不止一個。


    “師妹,你不要這樣了。”


    “我難道還不夠美嗎?他為什麽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


    “現在江湖都傳開了,穀流風喜歡的是男人,所以就算師妹你長得天仙化人,他也不會放在心上,你又何必耿耿於懷呢?”


    “亂講,穀大哥隻是喝醉而已。”


    躺在樹上的忘秋嘲弄的掀了掀嘴角,原來是江湖小女兒在鬧別扭,徒然打擾了這方淨土。


    “好,就算他不喜歡男人,可是自從他十五歲出道江湖,迄今已有十三年,你又聽說過他對哪個姑娘心生愛慕了?”


    “那是因為穀大哥心性高潔,凡花俗品豈入得了他的眼?”


    “師妹,你何苦如此,他都已經明白拒絕師父的提親了,你還想去自取其辱嗎?”


    “我不管,總之隻要他沒有親口拒絕我,我就不死心。”


    “師妹──”


    腳步聲漸遠,想來那個可憐的師兄忙著勸哄心愛的師妹去了。


    忘秋從樹上一躍而下,朝那對師兄妹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走向反方向。


    她一點兒也不想再為謠言增添話題,他們既然是尋著穀流風而去,那麽與他們走相反的方向,必定就不會遇到那個話題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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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世事向來難如人意。


    當正在飲酒的忘秋聽到那抹熟悉的女聲,她便有種不妙的感覺,等她抬頭一看,無巧不巧的就迎上一雙欣喜的眸子。


    明明跟那對師兄妹走的方向相反,怎麽還是會碰到?


    “忘秋!”


    她跟他真的不熟,可是他這樣喚她,人人隻當他們熟爛了。


    不及細想,她杯中的酒便化作一道酒箭射向他。


    “我找你找得好苦。”躲過酒箭,他不怕死的巴過去。


    忘秋發現要對著一張揚著溫良笑意的俊臉用力拍下去,真的有些困難,於是她選擇轉過頭,重新拿過酒杯倒酒。


    “我早說過了,小酌怡情,酒過傷身,你看起來已經喝不少了,今天就不要再喝了。”他直接搶走她的酒壺。


    “穀──流──風──”她冷冷的看著他。這男人以為自己是她的誰?


    “我正好口渴得緊,你應該不會介意分我一點兒解渴吧?”


    如果他不是抓著她的手,就著她剛剛喝的地方喝下去,她不會介意,但他偏偏那麽做了。


    “你……”


    剛剛他靠過來的時候就應該直接拍飛他的,不該在聽到他低語的那句“幫我”時遲疑的,這一遲疑她便把自己陷入這種尷尬的窘境,如果早知道是這種結果,她會毫不猶豫地踹飛他,半點接近的機會都不給。


    可惜,上天雖然給過忘秋機會,她卻沒有珍惜,等她想動手的時候,竟發現自己無法凝聚內力,隻能惱怒地瞪著他。


    是穀流風,一定是他下的毒,她太大意了,以為他無害,結果卻中了招兒。


    “想做什麽?”她用隻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問。


    穀流風伸手勾上她的肩,狀極親熱,“忘秋,我們小別重逢,這杯酒敬你。”他的杯子遞到她唇邊,朝她眨了眨眼。


    忘秋立時就著杯子吞酒下肚,如她所料,溫涼的酒水一入腹,她的內力就開始湧出。


    而目睹他們相親相愛的那位美麗少女身心受創,眼淚汪汪地看著穀流風,傷心欲絕地道:“穀大哥,你真的……不!我不相信……”她一定看錯了,一定是!


    沒看錯,所有人都沒有看錯。


    穀流風突然像飛箏一樣飛出去,爛泥一樣摔至地上,發出好大一聲悶響。


    “穀大哥──”


    “穀公子──”


    “穀兄──”


    “……”


    一時之間各種關切驚呼蜂擁而至,也讓忘秋見識到天下第一神醫的感召力。


    漠然地看著許多人奔過去攙扶他並噓寒問暖關切不已,她用力灌了口酒,旋即想到一件事,“噗”的一聲全噴了出來。


    這杯子是穀流風剛剛用過的,真晦氣!


    “忘秋,你下腳真重。”一腳就差點害他背過氣去,雖然他知道她已經收斂了不少力道,但是如果她可以不踹這一腳的話,他會更感激。


    “我們不熟。”她示意他換個恰當的稱呼。


    “親都親了,說不熟就太矯情了。”他不怕死的反駁。


    她馬上冷冷睇去一眼,“最後一次。”再敢講一次她就不客氣了,直接給他滅口。


    穀流風馬上噤聲,他知道她絕對不是在危言恫嚇,他見識過她冷血殺人的手段,雖然殺的是追殺他的人,但想來依舊不寒而栗。


    忘秋有張最不像壞人的臉,有最不適合恐嚇威脅的動聽嗓音,可是她殺起人來卻像地獄修羅,說出口的警告也絕對不是虛言。


    “你怎麽可以打傷穀大哥?”被冷落的美麗少女怒從心起,劍花一挽就朝忘秋刺了過去。


    長劍被兩支竹筷輕輕夾住,卻讓美麗少女使出吃奶的勁兒也抽不回去。


    “藏劍山莊的飛鳳劍。”忘秋瞟了眼劍身,輕而易舉的說出劍名。


    “知道是藏劍山莊,還不放手?”易彩萍羞怒交加。


    “可惜。”竹筷一鬆,忘秋重新斟酒。


    “你什麽意思?”易彩萍敢肯定他話中有話。


    “飛鳳劍配你,可惜。”忘秋毫不吝嗇的多說幾句解釋。


    易彩萍當下麵紅耳赤,她當然聽出對方的鄙夷,就因為太明顯才更惱火。


    “這位公子,就算敝師妹有得罪之處,你也不該出口傷人。”


    忘秋看著那男子握在手中的劍,揚眉,“飛鳳、遊龍,龍鳳成雙。”有點意思了。


    落花有意逐流水,奈何流水卻無心戀落花。隻落得一聲長歎,不如執壺酒中醉。


    人世間的愛恨情仇、悲歡離合,她看了太多,情願終日買醉也好過淪落愛恨糾葛之中。


    再飲一杯酒,她閉上雙眼,眼前閃過一張張美麗的臉,一雙雙含怨帶淚的眸子,她們的美麗終會像昨日黃花,最後隻剩無邊的哀怨。


    易彩萍大怒。他竟敢暗指自己跟師兄是一對,當下頭腦一熱,再次出劍。


    想當然,她的劍根本傷不了忘秋,而這次忘秋根本懶得再出手,直接拉過一人往身前一擋,劍就自動收勢。


    “忘秋,你這樣做會不會太狠了?”穀流風忍不住替自己抱不平。刀劍無眼,她竟拉他來擋劍。


    “她喜歡你。”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讓在場男女神色大變。


    穀流風心情複雜地看著她。她知道易彩萍喜歡他,為什麽卻感覺不到他喜歡的人是她呢?


    又在用那種讓她心煩的眼神看她了。忘秋抓緊了酒壺,強忍著不往穀流風的頭上砸去,“再看,我真的會挖你的眼。”


    “忘秋。”他很無力。


    她揚眉。


    “光喝酒是不會飽的,你太瘦了,還是應該多吃飯才好。”


    所有人都看著穀流風,他話中的愛憐之意太過明顯,讓人想忽略都難,但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這般關切……


    忘秋清澈若水的眼波閃過一絲漣漪,她彷佛在穀流風身上看到母親的影子。娘也總是這樣說她……心口突然流過一股暖意,又微微泛著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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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住啊,客倌,小店隻剩一間上房了,要不你們兩位客住一間……”掌櫃建議的聲音中斷,驚懼地看著抵在自己咽喉上的那支筆,他開店幾十年自然是見識過各色人等,很清楚這筆隨時可以結束自己的生命。


    “有房嗎?”忘秋問得很溫和。


    “有、有……”自己不睡也得讓這位爺睡。


    “秋兄,其實我們同榻而眠也沒什麽,何苦為難店家呢?”在被某人暴力威脅後,穀流風很識時務地改了稱呼。


    忘秋根本懶得搭理他。一個甩不掉的跟屁蟲,即使負責了她一路上衣食住行的所有開銷,也別想讓她給予更多的關注。


    “小二,兩間上房。”一個熟悉的女聲接著響起。


    “已經沒有了。”


    話音方落,一把明晃晃的劍就擱在掌櫃的脖子上,掌櫃再次被嚇出一身冷汗。他明天一定要去廟裏拜拜。


    “真的沒有了。”


    “藏劍山莊似乎不是這麽不講理的。”穀流風不緊不慢的開口。


    易彩萍瞪著像無事人一樣靠在柱子上的忘秋,“那他剛剛威脅掌櫃,穀大哥為什麽就不說?”


    穀流風笑道:“那是因為秋兄一直就是這樣率性而為的,可易姑娘你就不同了,你代表的是整個藏劍山莊,言行舉止都是要注意的。”


    易彩萍氣得渾身直發顫。這擺明是雙重標準!又發作不得,隻好悻悻然收劍。


    她師兄則忙著安撫她,“師妹,不如我們就換一間客棧……”


    她拋去一記冷眼令他話音中斷。


    冷冷瞥了他們一眼,忘秋足尖輕點飛身而起,等眾人看清時,她人已捧著酒壇坐在大梁上喝著。


    “今夜我睡這裏。”


    “秋兄就不怕夜裏蚊蟲噬咬?”穀流風會心一笑。他越來越肯定她是個看似冷漠實則心軟善良的姑娘。


    “不勞掛心。”她從小餐風露宿,若這小小蚊蟲就能傷她,她早就從這個世上消失了,哪還能活到今天,讓那些害她的人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呢。


    想到過往,忘秋閉眼灌下一大口酒,烈酒入喉,卻無法溫暖她冰冷的心。


    “秋──”穀流風張口欲喚,卻終是硬生生止住。每當她灌酒時總會讓他感到一股深不見底的哀傷在啃噬著她,“掌櫃的,我與這位小哥一間房即可。”


    “委屈客倌了。”掌櫃抹去額角的冷汗,急忙叫店小二領著他們去休息。


    掌櫃忍不住抬頭看了眼,隻瞥見一角白衣露在梁外,不由得暗自搖頭。這位公子還真是古怪。


    “掌櫃,酒錢你記得朝那位穀公子要。”


    掌櫃一怔。


    一陣風吹過,櫃台上頓時少了兩壇酒。


    他再望向梁上,哪裏還有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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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竹環繞,清溪流淌。


    一座庵堂深藏在翠竹林內,水泊中央。


    悠長的鍾聲伴隨著木魚聲,在這片靜穆的天地間回蕩著。


    碧綠的裙裾像盛開的花朵般散在蒲團四周,而端坐在蒲團上的少女有著秋陽般溫暖明媚的容顏,在慈眉善目的觀音座前,竟有種法相莊嚴之氣韻。


    “秋兒。”一道慈祥的聲音低喚。


    忘秋緩緩睜開雙眸,從蒲團上起身,迎向走來的人,“師父。”


    一身道袍的半百道姑,眉目清朗,想見年輕時也是個美麗女子,卻不知為何了斷塵緣遁入空門。


    “你又造殺孽了?”


    “弟子原就是天煞孤星,殺人應該是再正常不過。”說這話時,她的嘴角噙著一抹嘲弄的笑。


    道姑發出一聲長歎,“秋兒,你師叔當年因一己之私而誤你一生,你不能因此便憤世嫉俗,讓自己沉淪於苦海之中。”


    “我的人生未出世便被人決定,不管我如何去走,它都不會是原本屬於我的那一條,既然如此,我便不需要改走別的路。”


    道姑心痛地看著眼前這張花容月貌。原本她該是天下最幸福的少女,可惜卻被她那不肖的師弟給害得落到如今田地,她的恨、她的怨,皆來自那本不屬於她的命格批語。


    猶記得當年自己尋到秋兒時,她語氣輕柔卻堅定的拒絕學習玄妙之術,隻告訴她,世人皆有其命,何必硬要預先知曉,無知有時反而是種幸福,而她不要當那個會破壞幸福的人。


    於是,除了那卜卦之術她都學有所成,隻是卻一直不肯走向光明的路,她說自己習慣了。一個習慣黑暗的人,如果硬要站在陽光下,隻會害她受傷。


    “秋兒,你母親可好?”


    “好,她很好,如果有人要讓她不好,那個人便隻能去喝孟婆湯。”說到最後幾個字,忘秋眼中閃過的是淩厲的殺意。


    道姑歎氣。這孩子的怨氣太重了啊,但願“那個人”可以為她消減殺孽,引導她回歸本來的命運軌道。


    “打算在這裏清修多久?”


    “不知道,該走的時候弟子自然便會離去。”


    “唉。”像來時一樣無聲,道姑消失在門外。


    忘秋重新在蒲團上坐下,眼睛還來不及閉起,就聽到一道銀鈴般的笑聲。


    “師姊,你雖然不曾學過星相卜算,但是每次你都肯定自己能把師父她老人家氣到內傷吧。”


    “你說呢?”忘秋淡淡地反問。


    “當然了,師姊不肯學這星相卜算之術,其實根本就是懶得知道更多罷了,我要是有師姊一半的聰明,我也不學。”


    “你準備一直掛在樹上嗎?”


    “當然不了。”


    那是個看起來古靈精怪的少女,圓圓的大眼睛骨碌碌直轉,慧黠而靈動。


    “不過,”少女神神秘秘地靠過去,“師姊,我給你卜了一卦哦,你紅鸞星動了耶。”


    “多事。”


    “我是說真的哦。”


    忘秋睜開眼,帶點無奈的看著自己活潑可愛的小師妹,“顏小色,那你有沒有替自己卜一卦呢?”


    “我?不用啊,我這麽健康快樂。”


    “你應該卜一卦的。”忘秋這樣對她說,話聲中一掌就拍飛顏小色。


    “師姊,你偷襲──”被迫重新掛回樹梢的女子不滿地嚷嚷著,“我不服,我不服、我要告訴未來的師姊夫……”


    暗處的人影看著那對師姊妹胡鬧,微笑著搖頭。這兩個孩子一個內斂,一個張揚,每每碰到一起就會出現像今天這樣極其搞笑的場麵。


    秋兒雖然嘴上不說,但她是很喜歡活潑的小色的。而小色對秋兒則有種近乎神化的崇拜,從第一眼看見就莫名的喜歡,而她們兩個的相處模式一直就不像一般的師姊妹那樣,總是一個熱中於動嘴,一個善於用行動來表達情誼。


    “師姊,你不要不信啊,未來的師姊夫很愛很愛你的,而且天生福澤深厚,跟你簡直是天作之合。”那個人會像太陽一樣溫暖師姊的心,驅逐她心底最深的陰暗。


    “那又如何?”


    “你得抓牢他啊。”


    “無聊。”


    “哎呀,真的啦、真的啦,而且他的桃花也滿多的。”是沒有多大的威脅性,但是這不需要讓師姊知道。


    “你的紅鸞星幾時動?”忘秋若無其事的問了句。


    “我才不要知道咧。”顏小色抱著樹幹用力的揚了揚下巴,以表示自己很不屑。


    忘秋眨了眨眼,“那你怎麽肯定我就想知道呢?”


    顏小色困惑的眨著眼,“說的也是哦。”可是,她想知道啊,所以就順手卜了一卦。


    “對了,小色,樹幹要斷了。”施施然從殿內走出的忘秋漫不經心的瞟了眼大樹,然後雲淡風輕的留下這句話走人。


    “啊──”一聲慘叫過後,大樹轟然倒塌。


    “師姊,你陷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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