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顏像是腳下生了根,半晌沒有邁動一步。
那鏡靈也不言語,隻靜靜的等著歡顏做出回應。
一時間,隻有鈴聲悅耳,叮叮咚咚,卻像是有一隻手在敲打著歡顏的心,一下,兩下——
她想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那酸澀和強烈的不舍卻讓她無法安寧。要是師尊的命,還是要他的愛?天知道,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可是,要讓她在這二者之中擇其一,幾乎就是要了她的命。
“為什麽?”良久,她終於抬眸看向鏡靈,那銅鏡中和她一模一樣的少女微微凝眸,很是平靜的看著她,似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
歡顏逼近一步,沉聲道:“為什麽?第一次你要的是我的記憶,第二次你要的師尊對我的情誼,這究竟是為什麽?你究竟有什麽目的?”
伴隨著鈴聲叮鈴,鏡靈終於緩緩道:“我說說過了,因為寂寞。”
歡顏怒極反笑:“因為你寂寞,所以便要我付出這樣的代價,無論是要我和師尊所有的記憶,還是要師尊對我的情誼,結果於我而言都是失去,並且失去的是我生命中最寶貴的——”
“你最在乎的難道不是司玉幽的性命嗎?”鏡靈冷笑著打斷了歡顏的話。
她冷眼看著歡顏,毫不掩飾神情中的嘲諷。
氣氛凝固,隻剩下歡顏一顆支離破碎的心撲通撲通的跳動著,越來越無力,越來越沮喪。
鏡靈說的沒錯,她其實早該做吹選擇。
隻要師尊活著,好好活著,她付出任何代價都可以!這不一直都是她心裏的想法嗎?隻是此刻真要讓她真真的付出代價,她卻又舍不得,比割肉剜心還讓她舍不得。
但最終,卻是由不得她舍不得。
她斂眸,笑了起來,隻是那笑容卻苦澀的厲害,鏡靈挑眉看著她,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答應你。”歡顏是含笑說完這句話的,隻是她的眼中分明有淚光閃爍,不管她多努力的維持笑容,卻怎麽也掩飾不住眼底的淒惶和無助。
那鏡靈似乎早已知道她的選擇,隻淡淡的點了點頭道:“你可知道,你應了我,便再無反悔的可能。”
歡顏緩緩呼出一口氣,點頭道:“我既然答應了,便不會後悔。隻要他活著,我便知足了。”說完,她壓抑的低咳了一聲,輕聲道:“瑤草呢?可以給我了嗎?”
鏡靈看了她一眼,微微一擺手,一株紫色的小草便憑空漂浮在房間內,在滿是金鈴的環繞中輕輕浮動。那三片紫色葉片似帶著露水,晶瑩剔透,襯托得那微垂的紫色花朵格外清新素雅。
歡顏眸光一亮,眼底先是一喜,隨後便是深深的無奈。她掩唇又咳嗽了幾聲,抬手,那瑤草便穩穩的落在了她的手中。直到觸碰到哪柔軟的葉片,歡顏才真實的感受到她是真的得到瑤草了。
比想象中順利,在經曆了這麽多事之後,她總算達到了最終的目的!
隻是這代價——也格外慘痛了些。
鏡靈微笑著看著她這般摸樣,淡淡道:“一旦司玉幽服下這瑤草,從此之後,在他的心中,便再沒有寧歡顏這個人!念在你如此癡情的份上,我可以允許你反悔,若你在離開妙華境之前將這瑤草還給我,我們的約定便不作數。”
歡顏不知怎麽了,總覺得嗓子發癢,便止不住又咳嗽起來,她收好瑤草,衝著鏡靈搖頭道:“我不會反悔。”
說完,她轉身就走,鏡靈看了她一眼,輕輕一笑,便消失了。
而歡顏在走出那間屋子後,便猛的咳嗽的更厲害了,直咳得渾身顫抖,慌忙用手捂住嘴巴,幾聲悶咳之後,她看到了掌心一團紫紅。
她竟咳出了血來。
她抹去了唇上殘餘的血跡,一步步朝著甬道出口走去。她腦袋裏昏昏沉沉的,似有些不清醒。也不知是怎麽了,自從她答應了鏡靈的要求之後,她便覺得自己做什麽都有些力不從心了。
即便是走路,腳步都沉重的像是灌了鉛。
這時候若是有一麵鏡子讓她看看自己,歡顏必定會發現僅僅才片刻時間,她發根處的霜色便又蔓延了一截,她那雙因天鳳血脈覺醒而變成紅色的眸子,也宛如失去光澤的寶石,變得暗淡無光,還帶著淡淡死氣。
她的膚色更白了,隻是這白卻極為不健康,像是有人生生將她的精氣神給抽離了一樣。
這樣的歡顏比之進入古墓之前顯得滄桑了許多,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她一直不斷的咳嗽,隻是強忍著,一直走到了古墓門口,看到了等候已久的月姑。
一見到歡顏,月姑便急急的迎了上來:“仙子,怎麽樣?可如願了?”
如願?
歡顏微微垂眸,扯出一抹牽強的笑來,輕聲道:“多謝月姑,我已如願。”
月姑這才釋然一笑,輕輕拉著歡顏的手,聲音輕柔而溫暖:“等仙子治好了您的師尊,就請二位再來這妙華境走一遭,我一定準備很多可口的糕點招呼你們。”
歡顏眸子垂得更低了,目光隻看著腳下的白雪,耳畔月姑還在說著什麽,她卻是聽不進去了。隻在心底苦澀道,怕是沒機會了吧。
她壓抑的咳嗽了一聲,怕月姑發現端倪,便急急的告辭離去。
月姑本想留她,轉念想到她必定是關心師尊的病情,便也不好再留。隻對著歡顏的背影喊道:“仙子,記得一定要回來看我們啊。”
歡顏腳步微微頓了頓,沒有回頭,卻走的更快了些。
這時候,風雪漸起,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漫天風雪中。冰冷的雪花落在她的發上和臉上,她捂著嘴低低咳嗽,抬眸看向無邊無際的天空。
陰沉而壓抑的雲層厚重不透光,整個世界都是昏暗的,隻有那一朵又一朵晶瑩不斷的飄落,偶爾有白雪落在她的眸上,她微微眨眼,便覺得麵上一陣濕潤。
師尊,我回來了,等著我!
她默默低語,便垂眸快步朝著妙華境封印出走去。
隻是她越是急切,咳嗽便越是劇烈,口中隻剩下腥甜的滋味,鼻尖聞到的也隻剩下淡淡的血腥味。
她的身後,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朵紫紅色的花朵綻放,那是她嘴角滴落的鮮血。
隻是她似失魂落魄一般,竟一直沒有察覺。
離開妙華境很容易,當她從那漫天風雪中走出,重新走入這青山綠水之時,還來不及看清這熟悉的風景,便忽然覺得胸口一陣刺痛,緊接著便是鮮血噴灑而出,而她雙腿忽的一軟,就那麽軟軟的跌坐在地,一手捂著嘴咳嗽,一手艱難的撐在地上。
她略微遲鈍的朝四周看去,體內的混沌之氣開始自動的為她治愈傷口。隨著離開妙華境,那天威的壓製也消失了,她的頭發和雙眸自然而然變成了紫色,清涼的山風吹過,將她發梢上最後一片雪花融化,消弭無蹤。
也就是在此時,她才仿佛魂遊天外初歸來一般,隻覺得右側殺機凜然,她想也不想的一拍地麵,整個人平移出去,一道銀色的靈刃便狠狠的插入她剛才跌坐的地麵,而那裏,因為她鮮血的緣故已是遍地爛漫,花香彌漫。
她雙眸微眯,看著那靈刃的主人,一襲白色長袍,袖口處繡著精致的紅梅,一張宛如嬰兒般細嫩的臉正微微抖動著,那雙懾人的眸子明亮至極,裏麵寫滿了殺機。
而整個重華宮後山,此刻都被重華宮弟子給緊緊包圍了起來。她在其中看到不少的熟人,白長老,蘭長老,孫長老,白若芙,劉芸,菊宮那位曾經對她十分愛慕的林師兄,還有許許多多她曾經認識的人,此刻都用同一種眼神看著她。
殺!
她微微蹙眉,不明白眼下這個局麵是如何來的!她分明很小心,並沒有人知道她來到重華宮了,難道是破解妙華境封印引起了他們的察覺?
就在她還未想明白之時,便聽得白長老怒道:“好你個魔女,剛剛殺害了連雲觀滿門,又在哀牢山做出了慘絕人寰之事,才不過短短時日,你竟敢來我重華宮?難道你當真以為我正道無人了嗎?”
白長老話音剛落,便聽得蘭長老溫柔的嗓音染了風霜,沉沉道:“寧歡顏,你從前畢竟是我重華宮的弟子,你的性命也是我重華宮救的,如今,怎可作出這樣的事來?”
“師尊,她哪裏還會在意重華宮,她連照顧她長大的師尊和師兄都不在乎!她的心已經腐爛,她根本不是人,她是魔,沒有感情的魔。”說這話的人穿著一身紫色長裙,身姿纖柔,容貌秀麗,本該是個溫柔如水的美人,此刻卻扭曲著俏臉語氣陰冷至極。
歡顏微微轉眸,便認出了她,劉芸師姐!
其實從前,劉芸師姐待她還是很不錯的,沒有嫌棄她幼時容貌醜陋,反而將自己的衣裙改小了給她穿,還給她做了些可口的糕點,那時候三師兄每日都糾纏在劉芸師姐的身邊,日日討好獻媚,引得劉芸師姐煩不勝煩,更讓她和二師兄暗地裏看了不少的笑話。
如今想來,那段時光,竟是那樣的柔軟美好!而如今那溫柔可人的師姐會變成這樣,是因為三師兄的緣故吧!
歡顏抿著唇,咳嗽了一聲,慢悠悠的站起身來,胸前的傷口已經愈合,隻餘下可怖的血跡散發著濃烈的異香。
她一直沒有說話,靜靜的聽著他們一人一句的斥責與咒罵。
“劉芸師姐說的對,她是個沒人性的東西。我重華宮將她養大,教她修行,最終卻是引火燒身。當初她剛到重華宮時,便日日做出一副可憐的摸樣,讓人同情,現在想來,那便是魔的本性,先示弱,讓人放鬆警惕,然後再猝不及防的衝著他人要害咬上一口,真真卑鄙!”說這話的是菊宮的林師兄,他緊蹙著眉頭,用極其嫌惡的目光瞪著歡顏,似乎已經忘了,曾幾何時,他借口要教歡顏禦劍飛行時做出的討好摸樣。
歡顏輕飄飄的看著他,靜靜的等他辱罵完,最終卻是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白若芙一直陰著一張臉,一雙眼睛早已被怨毒染了個透。聽得林師兄這番話,她便冷笑道:“林師兄說的對,這寧歡顏的確是個卑鄙的踐人!若不是她,玉幽師叔怎會受這麽重的傷,至今還昏迷不醒。求戰師兄也不會死於非命——”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睛去看劉芸,果然見她麵色唰的雪白,纖弱的身子不停的顫抖。
“求戰師兄天資高,人品更是敦厚,前途不可限量,最終卻毀在了這個踐人的手中!今日,我們定不能讓她再逃走,一定要將這魔女碎屍萬段。”白若芙冷冷的勾著嘴角,渾身都是殺氣。
話音剛羅,便聽得那劉芸師姐“鏗”的一聲拔出腰間長劍,劍尖指著歡顏的方向,怒道:“今日,我要親手殺了你!”說完,她就要朝著歡顏衝過去,卻被蘭長老抬手攔住。
她紅著眼,看著自己的師尊,不解道:“師尊,你為何——”
蘭長老衝著劉芸搖搖頭,不經意看了白若芙一眼,淡淡道:“你不是她的對手,不要衝動。”劉芸不甘的咬咬唇,還要說什麽,卻見蘭長老眉頭一蹙,喝道:“退下。”
劉芸一怔,眼淚便順著麵頰落了下來,她聽話的後退了幾步,但是卻並未收起手中的劍。
蘭長老沒有理會白若芙的小把戲,隻看著歡顏,沉聲道:“寧歡顏,今日,你為何到我重華宮來,究竟有何目的?”說到底,蘭長老並未親眼看見歡顏行凶,一切的一切都是聽別人轉述,她心中還是念著歡顏幼時的摸樣,還有玉幽師弟從前對歡顏的疼愛。
“還能有什麽目的!她去了連雲觀,整個連雲觀都被屠戮幹淨!她又去了哀牢山,若不是因為上官倩與洛天的婚事在即,各大門派皆前去道賀,說不定哀牢山就是第二個連雲觀!蘭師叔,您是沒親眼看見連雲觀的慘狀,遍地屍骸,一片血紅,整個棲霞山都染透了!還有上官倩,您是知道她是個什麽樣心高氣傲的主,卻被寧歡顏下令被一個魔族所侮辱,讓兩家的婚事告吹——”白若芙滔滔不絕的指控著歡顏的罪狀,白長老一開始並沒有阻止她的意思,可聽到她說上官倩的事,便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怒瞪了她一眼。
“沒分寸!不該說的話別說。”白長老冷冷的打斷白若芙的話。
可是這樣一句結論,卻是坐實了歡顏犯下的罪,更是承認了上官倩被侮辱被退婚的事實,一時引得在場眾弟子一片嘩然。
當即便有人怒斥歡顏罪惡滔天,要將她誅殺泄憤。
歡顏仍然緊抿著唇,看著眾人,在場的弟子獨獨缺了玉竹峰的人!她如今在重華宮的事,也不知求戰師兄是否知道了,希望師尊暫時還沒有醒來,等她解決了這裏的事——
她的思緒停頓了,抬眸看著刺目的藍天豔陽,一顆心卻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是了,總歸是拿到了瑤草,她要的隻是師尊好好的!隻要這樣就好了,其餘的人怎麽說她,怎麽看她,怎麽要將她置於死地都不重要,重要的事,師尊不會死了。
想到這裏,她微微一笑,宛如青蓮綻放,一瞬間真真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她是可惡的,滿身血腥的,罪惡的——
可是她卻是絕美的,傾城的,完美到極致的——
這樣的矛盾糅雜在她的身上,頓時將她的氣質攀升到了極致邪魅的地步。更是讓白長老等人殺機外露!犯下了這麽多的罪孽,她竟還能笑的這麽輕鬆!
“寧歡顏,不管你今日來我重華宮究竟有何目的!擅闖妙華境已是事實,再加上在之前犯下的殺孽,今日,你便乖乖伏法吧。”孫長老歎息一聲,搖了搖頭,衝著歡顏沉聲道。
白長老亦是寒聲道:“今日,你休想再逃。”
歡顏清冷的眸子緩緩掃過他們,嘴角的笑容多了幾分悲戚與蒼涼。她又開始咳嗽了,或許是壓抑了片刻的緣故,她咳嗽的有些厲害,即便是捂著嘴,仍有淡淡血跡從指縫中溢出。
見她這摸樣,突然有人喊了一聲:“這魔女定時傷的很重,何不趁機將她拿下。”
頓時有不少人附和!
歡顏垂著眸咳嗽著,那雙清澈的紫眸寫滿了蒼涼。這是她曾經取名叫家的地方,這裏有她無數的回憶,大多是溫暖美好的。
她勉強止住咳嗽,深深吸了一口曾經呼吸了十餘載的空氣,將最後一絲執念埋藏心底,一邊抹去唇上的鮮血,一邊淡淡道:“既然要動手,何必那麽多廢話,動手吧。”
聽聞這話,那些蠢蠢欲動的弟子們反而猶豫了。
她這樣坦然的摸樣像極了有恃無恐,難道她不是孤身一人來的?莫不是也和在哀牢山時一眼,她暗中埋伏了許多魔族在這裏,所以才能這樣平靜?
歡顏一眼就看出了他們心中所想,淡淡道:“別怕,今日,隻有我一人。”
“怕?”白若芙尖聲叫道:“我堂堂重華宮怎會怕你一個魔女,爹,不能再等了,速速將這魔女擊殺,給那些無辜慘死的正道同門報仇才是。”
白長老神情一凜,轉頭看向孫長老和蘭長老。
孫長老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歎息道:“動手吧。”
蘭長老則無意的看了一眼玉竹峰的方向,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出聲道:“寧歡顏,念在你曾經是重華宮的弟子,也是我們幾位長老看著長大的,雖說你如今犯下滔天大錯,但念及當年的情分——你自盡吧。”
自盡?
幾乎所有人都震驚的看著蘭長老,白若芙更是咬著牙道:“不行,不能讓她死的這麽容易,我要將她千刀萬剮。”
蘭長老橫了她一眼,斥道:“千刀萬剮,你當自己是魔族不成?我們堂堂正道,怎可與魔族行事一般乖戾?若芙你修行時日不短,怎麽還是這樣心浮氣躁滿身殺氣,如此,隻會讓你日後修行舉步維艱。”
白若芙麵色一變,還欲說話,卻聽得白長老沉聲道:“白若芙,退下,這裏沒有你說話的分。”
聽聞這話,白若芙恨的咬緊了牙,不甘的退到了白長老身後,眼神卻是恨極的看著歡顏。
歡顏也沒料到蘭長老竟會說出這樣的話!究竟是看輕了她,還是打算讓她死的痛快些?
她無從分辨,也不願去分辨,輕輕一笑道:“不必了,諸位長老,動手吧!能死在諸位長老的手下,我寧歡顏,也不枉此生了。”
蘭長老蹙眉,眼神漸漸轉冷。
孫長老再次搖頭,看著蘭長老道:“機會給過便罷了,這是她的路,自己選擇,後果自負。”
白長老則是默默的拔出了佩劍,當先一步走出,沉聲道:“便算是為玉幽師弟最後做一件事吧,清除這個叛徒,也讓玉幽師弟去的安寧些。”
蘭長老麵色一白,幾番掙紮之後,她也站了出來,卻沒有拿任何的兵器,淡淡道:“我來動手。”
孫長老從懷中拿出一支不起眼的毛筆,歎聲道:“還是我來吧。”
歡顏聽了白長老的話,心裏便突突的,突然恨不得立刻飛到玉竹峰去!她之前說的不過都是激將法,她不願在這裏浪費時間,她相信,憑借她如今的修為和底牌,還是有一定的幾率可以衝出包圍的。
隻要給她幾個呼吸的時間,將瑤草交給師尊,再讓他們殺了也不遲。
可聽白長老那話語的意思,師尊撐不下去了?
時間緊迫,她的臉色也慢慢的沉了下來,在手臂上輕輕一抹,一道金光迸射而出,緊接著出現的便是一條金色的巨龍,她盤踞在歡顏身後的半空,一聲龍吟地動山搖。
緊接著一道銀光也翩然而飛,圍繞著歡顏的身子轉個不停,不停的將一些訊息傳遞給歡顏。
而歡顏,一手抬起,紫光流淌,宛如星辰碎屑漂浮半空,空靈而絕美。另一隻手則被灰色的氣流包裹,混沌之氣洶湧而出,氣勢無雙。
緊跟著,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她的眸子慢慢變成了紅色,一聲清越的鳳鳴從她的體內傳出,她的皮膚迅速變得晶瑩起來,適才的傷也立刻恢複如初,整個人的氣勢瞬間提到了極點。
這樣的歡顏,在眾人的眼中,著實令人震驚。
她底牌盡出,要的就是突圍,所以她掃視了三位長老一眼,沉聲道:“諸位長老不必爭了,一起上吧!總歸你們的目的是要殺了我,我雖如螻蟻,卻也不肯輕易就死。”
-本章完結-
那鏡靈也不言語,隻靜靜的等著歡顏做出回應。
一時間,隻有鈴聲悅耳,叮叮咚咚,卻像是有一隻手在敲打著歡顏的心,一下,兩下——
她想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那酸澀和強烈的不舍卻讓她無法安寧。要是師尊的命,還是要他的愛?天知道,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可是,要讓她在這二者之中擇其一,幾乎就是要了她的命。
“為什麽?”良久,她終於抬眸看向鏡靈,那銅鏡中和她一模一樣的少女微微凝眸,很是平靜的看著她,似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
歡顏逼近一步,沉聲道:“為什麽?第一次你要的是我的記憶,第二次你要的師尊對我的情誼,這究竟是為什麽?你究竟有什麽目的?”
伴隨著鈴聲叮鈴,鏡靈終於緩緩道:“我說說過了,因為寂寞。”
歡顏怒極反笑:“因為你寂寞,所以便要我付出這樣的代價,無論是要我和師尊所有的記憶,還是要師尊對我的情誼,結果於我而言都是失去,並且失去的是我生命中最寶貴的——”
“你最在乎的難道不是司玉幽的性命嗎?”鏡靈冷笑著打斷了歡顏的話。
她冷眼看著歡顏,毫不掩飾神情中的嘲諷。
氣氛凝固,隻剩下歡顏一顆支離破碎的心撲通撲通的跳動著,越來越無力,越來越沮喪。
鏡靈說的沒錯,她其實早該做吹選擇。
隻要師尊活著,好好活著,她付出任何代價都可以!這不一直都是她心裏的想法嗎?隻是此刻真要讓她真真的付出代價,她卻又舍不得,比割肉剜心還讓她舍不得。
但最終,卻是由不得她舍不得。
她斂眸,笑了起來,隻是那笑容卻苦澀的厲害,鏡靈挑眉看著她,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答應你。”歡顏是含笑說完這句話的,隻是她的眼中分明有淚光閃爍,不管她多努力的維持笑容,卻怎麽也掩飾不住眼底的淒惶和無助。
那鏡靈似乎早已知道她的選擇,隻淡淡的點了點頭道:“你可知道,你應了我,便再無反悔的可能。”
歡顏緩緩呼出一口氣,點頭道:“我既然答應了,便不會後悔。隻要他活著,我便知足了。”說完,她壓抑的低咳了一聲,輕聲道:“瑤草呢?可以給我了嗎?”
鏡靈看了她一眼,微微一擺手,一株紫色的小草便憑空漂浮在房間內,在滿是金鈴的環繞中輕輕浮動。那三片紫色葉片似帶著露水,晶瑩剔透,襯托得那微垂的紫色花朵格外清新素雅。
歡顏眸光一亮,眼底先是一喜,隨後便是深深的無奈。她掩唇又咳嗽了幾聲,抬手,那瑤草便穩穩的落在了她的手中。直到觸碰到哪柔軟的葉片,歡顏才真實的感受到她是真的得到瑤草了。
比想象中順利,在經曆了這麽多事之後,她總算達到了最終的目的!
隻是這代價——也格外慘痛了些。
鏡靈微笑著看著她這般摸樣,淡淡道:“一旦司玉幽服下這瑤草,從此之後,在他的心中,便再沒有寧歡顏這個人!念在你如此癡情的份上,我可以允許你反悔,若你在離開妙華境之前將這瑤草還給我,我們的約定便不作數。”
歡顏不知怎麽了,總覺得嗓子發癢,便止不住又咳嗽起來,她收好瑤草,衝著鏡靈搖頭道:“我不會反悔。”
說完,她轉身就走,鏡靈看了她一眼,輕輕一笑,便消失了。
而歡顏在走出那間屋子後,便猛的咳嗽的更厲害了,直咳得渾身顫抖,慌忙用手捂住嘴巴,幾聲悶咳之後,她看到了掌心一團紫紅。
她竟咳出了血來。
她抹去了唇上殘餘的血跡,一步步朝著甬道出口走去。她腦袋裏昏昏沉沉的,似有些不清醒。也不知是怎麽了,自從她答應了鏡靈的要求之後,她便覺得自己做什麽都有些力不從心了。
即便是走路,腳步都沉重的像是灌了鉛。
這時候若是有一麵鏡子讓她看看自己,歡顏必定會發現僅僅才片刻時間,她發根處的霜色便又蔓延了一截,她那雙因天鳳血脈覺醒而變成紅色的眸子,也宛如失去光澤的寶石,變得暗淡無光,還帶著淡淡死氣。
她的膚色更白了,隻是這白卻極為不健康,像是有人生生將她的精氣神給抽離了一樣。
這樣的歡顏比之進入古墓之前顯得滄桑了許多,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她一直不斷的咳嗽,隻是強忍著,一直走到了古墓門口,看到了等候已久的月姑。
一見到歡顏,月姑便急急的迎了上來:“仙子,怎麽樣?可如願了?”
如願?
歡顏微微垂眸,扯出一抹牽強的笑來,輕聲道:“多謝月姑,我已如願。”
月姑這才釋然一笑,輕輕拉著歡顏的手,聲音輕柔而溫暖:“等仙子治好了您的師尊,就請二位再來這妙華境走一遭,我一定準備很多可口的糕點招呼你們。”
歡顏眸子垂得更低了,目光隻看著腳下的白雪,耳畔月姑還在說著什麽,她卻是聽不進去了。隻在心底苦澀道,怕是沒機會了吧。
她壓抑的咳嗽了一聲,怕月姑發現端倪,便急急的告辭離去。
月姑本想留她,轉念想到她必定是關心師尊的病情,便也不好再留。隻對著歡顏的背影喊道:“仙子,記得一定要回來看我們啊。”
歡顏腳步微微頓了頓,沒有回頭,卻走的更快了些。
這時候,風雪漸起,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漫天風雪中。冰冷的雪花落在她的發上和臉上,她捂著嘴低低咳嗽,抬眸看向無邊無際的天空。
陰沉而壓抑的雲層厚重不透光,整個世界都是昏暗的,隻有那一朵又一朵晶瑩不斷的飄落,偶爾有白雪落在她的眸上,她微微眨眼,便覺得麵上一陣濕潤。
師尊,我回來了,等著我!
她默默低語,便垂眸快步朝著妙華境封印出走去。
隻是她越是急切,咳嗽便越是劇烈,口中隻剩下腥甜的滋味,鼻尖聞到的也隻剩下淡淡的血腥味。
她的身後,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朵紫紅色的花朵綻放,那是她嘴角滴落的鮮血。
隻是她似失魂落魄一般,竟一直沒有察覺。
離開妙華境很容易,當她從那漫天風雪中走出,重新走入這青山綠水之時,還來不及看清這熟悉的風景,便忽然覺得胸口一陣刺痛,緊接著便是鮮血噴灑而出,而她雙腿忽的一軟,就那麽軟軟的跌坐在地,一手捂著嘴咳嗽,一手艱難的撐在地上。
她略微遲鈍的朝四周看去,體內的混沌之氣開始自動的為她治愈傷口。隨著離開妙華境,那天威的壓製也消失了,她的頭發和雙眸自然而然變成了紫色,清涼的山風吹過,將她發梢上最後一片雪花融化,消弭無蹤。
也就是在此時,她才仿佛魂遊天外初歸來一般,隻覺得右側殺機凜然,她想也不想的一拍地麵,整個人平移出去,一道銀色的靈刃便狠狠的插入她剛才跌坐的地麵,而那裏,因為她鮮血的緣故已是遍地爛漫,花香彌漫。
她雙眸微眯,看著那靈刃的主人,一襲白色長袍,袖口處繡著精致的紅梅,一張宛如嬰兒般細嫩的臉正微微抖動著,那雙懾人的眸子明亮至極,裏麵寫滿了殺機。
而整個重華宮後山,此刻都被重華宮弟子給緊緊包圍了起來。她在其中看到不少的熟人,白長老,蘭長老,孫長老,白若芙,劉芸,菊宮那位曾經對她十分愛慕的林師兄,還有許許多多她曾經認識的人,此刻都用同一種眼神看著她。
殺!
她微微蹙眉,不明白眼下這個局麵是如何來的!她分明很小心,並沒有人知道她來到重華宮了,難道是破解妙華境封印引起了他們的察覺?
就在她還未想明白之時,便聽得白長老怒道:“好你個魔女,剛剛殺害了連雲觀滿門,又在哀牢山做出了慘絕人寰之事,才不過短短時日,你竟敢來我重華宮?難道你當真以為我正道無人了嗎?”
白長老話音剛落,便聽得蘭長老溫柔的嗓音染了風霜,沉沉道:“寧歡顏,你從前畢竟是我重華宮的弟子,你的性命也是我重華宮救的,如今,怎可作出這樣的事來?”
“師尊,她哪裏還會在意重華宮,她連照顧她長大的師尊和師兄都不在乎!她的心已經腐爛,她根本不是人,她是魔,沒有感情的魔。”說這話的人穿著一身紫色長裙,身姿纖柔,容貌秀麗,本該是個溫柔如水的美人,此刻卻扭曲著俏臉語氣陰冷至極。
歡顏微微轉眸,便認出了她,劉芸師姐!
其實從前,劉芸師姐待她還是很不錯的,沒有嫌棄她幼時容貌醜陋,反而將自己的衣裙改小了給她穿,還給她做了些可口的糕點,那時候三師兄每日都糾纏在劉芸師姐的身邊,日日討好獻媚,引得劉芸師姐煩不勝煩,更讓她和二師兄暗地裏看了不少的笑話。
如今想來,那段時光,竟是那樣的柔軟美好!而如今那溫柔可人的師姐會變成這樣,是因為三師兄的緣故吧!
歡顏抿著唇,咳嗽了一聲,慢悠悠的站起身來,胸前的傷口已經愈合,隻餘下可怖的血跡散發著濃烈的異香。
她一直沒有說話,靜靜的聽著他們一人一句的斥責與咒罵。
“劉芸師姐說的對,她是個沒人性的東西。我重華宮將她養大,教她修行,最終卻是引火燒身。當初她剛到重華宮時,便日日做出一副可憐的摸樣,讓人同情,現在想來,那便是魔的本性,先示弱,讓人放鬆警惕,然後再猝不及防的衝著他人要害咬上一口,真真卑鄙!”說這話的是菊宮的林師兄,他緊蹙著眉頭,用極其嫌惡的目光瞪著歡顏,似乎已經忘了,曾幾何時,他借口要教歡顏禦劍飛行時做出的討好摸樣。
歡顏輕飄飄的看著他,靜靜的等他辱罵完,最終卻是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白若芙一直陰著一張臉,一雙眼睛早已被怨毒染了個透。聽得林師兄這番話,她便冷笑道:“林師兄說的對,這寧歡顏的確是個卑鄙的踐人!若不是她,玉幽師叔怎會受這麽重的傷,至今還昏迷不醒。求戰師兄也不會死於非命——”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睛去看劉芸,果然見她麵色唰的雪白,纖弱的身子不停的顫抖。
“求戰師兄天資高,人品更是敦厚,前途不可限量,最終卻毀在了這個踐人的手中!今日,我們定不能讓她再逃走,一定要將這魔女碎屍萬段。”白若芙冷冷的勾著嘴角,渾身都是殺氣。
話音剛羅,便聽得那劉芸師姐“鏗”的一聲拔出腰間長劍,劍尖指著歡顏的方向,怒道:“今日,我要親手殺了你!”說完,她就要朝著歡顏衝過去,卻被蘭長老抬手攔住。
她紅著眼,看著自己的師尊,不解道:“師尊,你為何——”
蘭長老衝著劉芸搖搖頭,不經意看了白若芙一眼,淡淡道:“你不是她的對手,不要衝動。”劉芸不甘的咬咬唇,還要說什麽,卻見蘭長老眉頭一蹙,喝道:“退下。”
劉芸一怔,眼淚便順著麵頰落了下來,她聽話的後退了幾步,但是卻並未收起手中的劍。
蘭長老沒有理會白若芙的小把戲,隻看著歡顏,沉聲道:“寧歡顏,今日,你為何到我重華宮來,究竟有何目的?”說到底,蘭長老並未親眼看見歡顏行凶,一切的一切都是聽別人轉述,她心中還是念著歡顏幼時的摸樣,還有玉幽師弟從前對歡顏的疼愛。
“還能有什麽目的!她去了連雲觀,整個連雲觀都被屠戮幹淨!她又去了哀牢山,若不是因為上官倩與洛天的婚事在即,各大門派皆前去道賀,說不定哀牢山就是第二個連雲觀!蘭師叔,您是沒親眼看見連雲觀的慘狀,遍地屍骸,一片血紅,整個棲霞山都染透了!還有上官倩,您是知道她是個什麽樣心高氣傲的主,卻被寧歡顏下令被一個魔族所侮辱,讓兩家的婚事告吹——”白若芙滔滔不絕的指控著歡顏的罪狀,白長老一開始並沒有阻止她的意思,可聽到她說上官倩的事,便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怒瞪了她一眼。
“沒分寸!不該說的話別說。”白長老冷冷的打斷白若芙的話。
可是這樣一句結論,卻是坐實了歡顏犯下的罪,更是承認了上官倩被侮辱被退婚的事實,一時引得在場眾弟子一片嘩然。
當即便有人怒斥歡顏罪惡滔天,要將她誅殺泄憤。
歡顏仍然緊抿著唇,看著眾人,在場的弟子獨獨缺了玉竹峰的人!她如今在重華宮的事,也不知求戰師兄是否知道了,希望師尊暫時還沒有醒來,等她解決了這裏的事——
她的思緒停頓了,抬眸看著刺目的藍天豔陽,一顆心卻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是了,總歸是拿到了瑤草,她要的隻是師尊好好的!隻要這樣就好了,其餘的人怎麽說她,怎麽看她,怎麽要將她置於死地都不重要,重要的事,師尊不會死了。
想到這裏,她微微一笑,宛如青蓮綻放,一瞬間真真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她是可惡的,滿身血腥的,罪惡的——
可是她卻是絕美的,傾城的,完美到極致的——
這樣的矛盾糅雜在她的身上,頓時將她的氣質攀升到了極致邪魅的地步。更是讓白長老等人殺機外露!犯下了這麽多的罪孽,她竟還能笑的這麽輕鬆!
“寧歡顏,不管你今日來我重華宮究竟有何目的!擅闖妙華境已是事實,再加上在之前犯下的殺孽,今日,你便乖乖伏法吧。”孫長老歎息一聲,搖了搖頭,衝著歡顏沉聲道。
白長老亦是寒聲道:“今日,你休想再逃。”
歡顏清冷的眸子緩緩掃過他們,嘴角的笑容多了幾分悲戚與蒼涼。她又開始咳嗽了,或許是壓抑了片刻的緣故,她咳嗽的有些厲害,即便是捂著嘴,仍有淡淡血跡從指縫中溢出。
見她這摸樣,突然有人喊了一聲:“這魔女定時傷的很重,何不趁機將她拿下。”
頓時有不少人附和!
歡顏垂著眸咳嗽著,那雙清澈的紫眸寫滿了蒼涼。這是她曾經取名叫家的地方,這裏有她無數的回憶,大多是溫暖美好的。
她勉強止住咳嗽,深深吸了一口曾經呼吸了十餘載的空氣,將最後一絲執念埋藏心底,一邊抹去唇上的鮮血,一邊淡淡道:“既然要動手,何必那麽多廢話,動手吧。”
聽聞這話,那些蠢蠢欲動的弟子們反而猶豫了。
她這樣坦然的摸樣像極了有恃無恐,難道她不是孤身一人來的?莫不是也和在哀牢山時一眼,她暗中埋伏了許多魔族在這裏,所以才能這樣平靜?
歡顏一眼就看出了他們心中所想,淡淡道:“別怕,今日,隻有我一人。”
“怕?”白若芙尖聲叫道:“我堂堂重華宮怎會怕你一個魔女,爹,不能再等了,速速將這魔女擊殺,給那些無辜慘死的正道同門報仇才是。”
白長老神情一凜,轉頭看向孫長老和蘭長老。
孫長老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歎息道:“動手吧。”
蘭長老則無意的看了一眼玉竹峰的方向,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出聲道:“寧歡顏,念在你曾經是重華宮的弟子,也是我們幾位長老看著長大的,雖說你如今犯下滔天大錯,但念及當年的情分——你自盡吧。”
自盡?
幾乎所有人都震驚的看著蘭長老,白若芙更是咬著牙道:“不行,不能讓她死的這麽容易,我要將她千刀萬剮。”
蘭長老橫了她一眼,斥道:“千刀萬剮,你當自己是魔族不成?我們堂堂正道,怎可與魔族行事一般乖戾?若芙你修行時日不短,怎麽還是這樣心浮氣躁滿身殺氣,如此,隻會讓你日後修行舉步維艱。”
白若芙麵色一變,還欲說話,卻聽得白長老沉聲道:“白若芙,退下,這裏沒有你說話的分。”
聽聞這話,白若芙恨的咬緊了牙,不甘的退到了白長老身後,眼神卻是恨極的看著歡顏。
歡顏也沒料到蘭長老竟會說出這樣的話!究竟是看輕了她,還是打算讓她死的痛快些?
她無從分辨,也不願去分辨,輕輕一笑道:“不必了,諸位長老,動手吧!能死在諸位長老的手下,我寧歡顏,也不枉此生了。”
蘭長老蹙眉,眼神漸漸轉冷。
孫長老再次搖頭,看著蘭長老道:“機會給過便罷了,這是她的路,自己選擇,後果自負。”
白長老則是默默的拔出了佩劍,當先一步走出,沉聲道:“便算是為玉幽師弟最後做一件事吧,清除這個叛徒,也讓玉幽師弟去的安寧些。”
蘭長老麵色一白,幾番掙紮之後,她也站了出來,卻沒有拿任何的兵器,淡淡道:“我來動手。”
孫長老從懷中拿出一支不起眼的毛筆,歎聲道:“還是我來吧。”
歡顏聽了白長老的話,心裏便突突的,突然恨不得立刻飛到玉竹峰去!她之前說的不過都是激將法,她不願在這裏浪費時間,她相信,憑借她如今的修為和底牌,還是有一定的幾率可以衝出包圍的。
隻要給她幾個呼吸的時間,將瑤草交給師尊,再讓他們殺了也不遲。
可聽白長老那話語的意思,師尊撐不下去了?
時間緊迫,她的臉色也慢慢的沉了下來,在手臂上輕輕一抹,一道金光迸射而出,緊接著出現的便是一條金色的巨龍,她盤踞在歡顏身後的半空,一聲龍吟地動山搖。
緊接著一道銀光也翩然而飛,圍繞著歡顏的身子轉個不停,不停的將一些訊息傳遞給歡顏。
而歡顏,一手抬起,紫光流淌,宛如星辰碎屑漂浮半空,空靈而絕美。另一隻手則被灰色的氣流包裹,混沌之氣洶湧而出,氣勢無雙。
緊跟著,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她的眸子慢慢變成了紅色,一聲清越的鳳鳴從她的體內傳出,她的皮膚迅速變得晶瑩起來,適才的傷也立刻恢複如初,整個人的氣勢瞬間提到了極點。
這樣的歡顏,在眾人的眼中,著實令人震驚。
她底牌盡出,要的就是突圍,所以她掃視了三位長老一眼,沉聲道:“諸位長老不必爭了,一起上吧!總歸你們的目的是要殺了我,我雖如螻蟻,卻也不肯輕易就死。”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