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芬將秀珠送回白公館, 自己沒有下車,直接便回去了。


    秀珠也覺得今天挺晦氣, 見了白太太並沒有將遇上那歌女的事說出來,隻跟著她講了王玉芬婚紗的樣式, 以及她自己的禮服的樣子。


    過了兩日,秀珠的伴娘禮服做好了,送來了白公館。在白太太的催促下,秀珠換上了那身跟著王玉芬婚紗式樣相似的白色禮服。王玉芬的婚紗是拖地的大裙擺,上身設計較為繁複,而秀珠的是及膝連衣裙,領口與袖口處鑲著粉色蕾絲花邊, 腰間係著粉色腰帶, 顯得更加簡單大方一些。


    “這衣服不錯,秀珠穿了極好。”白太太上下打量著秀珠,點頭讚道,“到時候在頭頂梳個圓髻, 或者梳成螺旋髻, 配上粉鑽的項鏈與珠花,定是很合適。”


    秀珠倒是無所謂,聽白太太這麽說,便同意道,“就依嫂子。這衣服我穿著大小正好,也不需要修改了。”


    秀珠將禮服換了下來,白太太接過去交給夏雨秋雁, 讓她們找地方仔細掛起來,免得放皺了,才對著秀珠叮囑,“畢竟是頭一回給人當伴娘,玉芬還是你表姐,嫁的是金家三少爺,你也好歹用心著些,別出了什麽差錯,哭都來不及!”


    “哎呀,嫂子!我知道了!我是那樣不知輕重的人麽?”秀珠挽過白太太手臂,將她扶到沙發上坐下,繞到後麵給她捏著肩膀,“我說嫂子,你有沒有發現,自從你懷了小侄子,可變得比以前露嗔耍


    “好你個鬼丫頭!”白太太又好氣又好笑,重重地拍了一下秀珠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笑斥道,“我不過白提醒你一句罷了,倒引來你這許多編排,真真該打!”


    秀珠做了個鬼臉,嬉笑道,“嫂子才舍不得打我!打疼了我,最後心疼的還不是你自己?”


    “原來你是吃定我了。”白太太無奈搖頭,“怪不得這麽膽大包天,什麽話都敢往外說!”


    秀珠愈發得意,“還不是嫂子教得好?多虧了嫂子,否則哪有我的今天?”


    “說你一句,倒是喘上氣了,慣得你越發無法無天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鬥著嘴,惹得邊上綠歌紅菱,以及掛好禮服回來的夏雨秋雁憋笑不已,秀珠與白太太倒是渾然不覺,仍是樂在其中。


    兩日後,到了學校查成績的日子。秀珠一大早便坐著車子去了學校,在校門口會合了宋語彤與蔡嫣然,一起去放榜處看成績。秀珠如自己所料考得不錯,名字穩穩當當地居於榜首,宋語彤、蔡嫣然兩人也都考得還好,名次比較靠前。尤其是宋語彤,平日裏也不見她怎麽看書複習,這一回居然比著蔡嫣然還高兩個名次,估摸著便是念貝滿女中都有希望了。


    看完成績,秀珠、宋語彤、蔡嫣然三人聚在一起,開始聊起暑假的安排與下學期高中的選擇。她三人上一回已大致說起過自己的意向,秀珠是定要報貝滿女中的,蔡嫣然的情況決定了她隻有培華女中一個選擇,隻有宋語彤因著考試發揮超常,得了比想象中高的分數,有了貝滿女中與培華女中選擇,連著她自己都難以決定。


    實際上,就算是秀珠也不清楚,為何金栓、連著自家大哥白雄起那一幫人有那麽大的自信,認為金栓定會在明年大選中當選國務總理,這麽早早便準備開來。秀珠是因為知道劇情,而他們能這般肯定,必是各方麵都協調好了,有了十足的把握。


    到底報哪個學校,反正可以到九月份報名的時候再說,這時候宋語彤還無法決定,倒是不急。三人隨意聊了幾句,便將這個話題丟開,轉而談起暑假的安排來。宋語彤要跟著母親去外婆家小住,宋母的娘家在蘇州,來回都不太方便,估摸著到八月中旬才能回來。蔡嫣然則是要跟著父母去國內各地遊覽,大約會去一個月,半是度假,半是為即將到來的遠離留些故土的記憶。


    如此一來,整個暑假秀珠怕是難見到宋語彤與蔡嫣然了,不過秀珠也不在意,橫豎來日方長。學生時代建立的友誼,少了許多利益上的糾葛,往往是最純粹的,秀珠並不認為她與宋語彤、蔡嫣然兩人的感情,會因為短時間內無法見麵而有所淡薄。她甚至覺得,她與這兩人的關係已是注定了一輩子的,便是日後因著種種緣故各奔東西,再也見不著麵,這一份感情仍是會繼續維係。


    告別了宋語彤與蔡嫣然,秀珠回了白公館,向著白太太說了成績,白太太自然是滿意的。因著知道是秀珠的放榜日,白雄起特意回來吃中飯,得知了秀珠成績,也是讚揚勉勵了幾句。這之後,暑假便正式開始了。秀珠平日裏並不外出,多是陪著白太太,或者在家看看書,作作畫,練練鋼琴便罷了。


    時間過得很快,馬上到了十八號這日,天公作美,陽光明媚,萬裏無雲,確是個好日子。


    一大早,秀珠便被白太太叫起,換上禮服,長發挽起在頭頂梳成圓髻,配上粉鑽的項鏈與發卡,果然極是相襯。隨意用了早飯,便有專門的車子來接,白太太囑咐了幾句,看著秀珠一一答應,才將她送上了車。很快,她被送到了王玉芬的身邊。


    同時,秀珠也見著了金鵬振的伴郎,不出秀珠預料正是金燕西。兩人會合在一處,草草打了招呼,便再沒有機會聊天說話了。


    婚禮的會場定在萬豪大酒店,整個大堂裏都鋪滿了紅地毯,裝飾著火紅的玫瑰,大大的紅色雙喜字貼在牆壁正中央。金栓金太太領著王玉芬與金鵬振,熟稔地招呼一個個前來道賀的賓客,將他們照著安排各自引到不同的地方。


    金家的其他幾個孩子也都到了,大兒子金鳳舉夫婦,二兒子金鶴蓀夫婦正幫著招呼客人。大女兒金道之、二女兒金敏之原是在國外留學的,如今放了假,便回了家裏,正趕上了三哥的婚禮,此刻跟著一些年歲相當的青年男女說笑著。三女兒金潤之、小女兒金梅麗的年歲又要小些,自然是聚集起了另外一個團體。


    王玉芬與金鵬振的這場婚禮,其實與當年秀珠的生日會有異曲同工之妙,已不隻是單純的婚禮了。離著明年的總理大選,隻剩下大半年了,金栓這一係的官員,以及其他相關人士並不是人人都認識熟悉的,他們急需類似的機會聚在一起,熟悉磨合彼此,為著日後共事做準備。


    秀珠是王玉芬的伴娘,其實隻需要跟在王玉芬身邊,充當那裝飾的壁花便是。至於真正伴娘需要做的,都有其他人代勞了。所以說,秀珠隻有一個任務,便是在見著人來的時候微笑。今日的主角是王玉芬與金鵬振,或者說還有金栓,來人中即使有秀珠熟悉的,也不會跟著她說話,頂多對著她微笑著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連著說話都省了。


    偶爾有人見著王玉芬身側的秀珠與金鵬振身側的金燕西,開玩笑地提上一句“金童玉女”,別人怎麽想秀珠不知道,反正她自己從來不當真,微微一笑就過去了。


    人群中,已有不少秀珠熟悉的麵孔來了。像蔡嫣然一家,雖說要去全國各地遊覽,但蔡父作為金栓一脈的官員,在如此場合可不能不出現,即使要出門,也要等完了之後再去。接著,還有外交部柳次長一家,聽說柳次長獨子柳春江正在英國劍橋大學攻讀醫學博士學位,這一回也來了。還有前些天遇上過的林佳妮一家,這一家似是跟著柳家很熟,尤其是林佳妮,一直纏著柳春江說話。


    秀珠瞧著那柳春江明明已很不耐煩,但良好的教養還是讓他無法甩袖離去,反而勉力讓自己保持著應有的禮貌。林佳妮不知正說到什麽,整個人手舞足蹈、興高采烈,她周圍的那些個夫人太太小姐們都是隱晦地瞟過去幾眼,不著痕跡地悄然退開。


    當然,秀珠最熟悉的還是自家大哥白雄起,作為金栓的親隨,他早早便到了會場,此刻站在人群中談笑風生,舉手投足間都是自信親和,給人以說不出的好感。


    正悄悄地觀察著會場,秀珠忽然聽得金栓一聲熱情、甚至帶著稍許恭敬口吻的招呼,“竟是林公親自來了,不過是小兒婚禮,這可怎麽敢當?慚愧慚愧!”


    眼見著金太太、王玉芬、金鵬振都是緊跟上去,秀珠沒有多想,下意識地便邁步跟上。再抬眼望去,卻見金栓正跟著一個身著暗紫色長袍、外罩諸紅色繡團福馬褂,鶴發童顏、後背挺得筆直、精神抖擻的老人寒暄。老人的身側,一個容長臉、瘦高的中年男子扶著他。


    中年男子身後,站著兩個年輕人,都是穿著規規矩矩的正裝,一個身形瘦高、麵容普通,鼻梁上架著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鏡;一個樣貌俊美非常,眼睛是少見的灰藍色,麵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正是秀珠認識的林平與林墨言。


    秀珠認出兩人的同時,這兩人顯然也看到了秀珠。林平抿了抿唇,唇線似乎上揚了一絲,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移開了視線。林墨言若有若無的笑意瞬間放大,笑得那叫一個陽光燦爛,還借著林平的掩護對著秀珠招了招手。


    秀珠懶得理會他,若無其事地別過頭,看向被金栓稱為“林公”的老人。能讓金栓都這般客氣,自願執晚輩禮,定是讓白雄起也十分推崇尊敬,介紹他“最早的洋務派,連續擔任京師大學堂校長,獨子是第一批留洋的學生,至今未歸”的林司同吧?


    那麽扶著他的中年人,跟著林平長相很有些相似的,便是現任北京大學校長林鬆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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