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秀珠的生活完全恢複了寧靜。她像往常那樣按時上下學,空餘時間用來複習功課,陪伴白太太,或者同宋語彤、蔡嫣然兩人相邀著遊玩。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秀珠都下意識地不去想那日發生的事。


    待得過了幾日,白雄起回來跟著她說那件事已經解決了,她更是放下心來,將一切深埋在心底,隻希望能忘個幹幹淨淨,再不與林墨言有任何聯係。既是知曉了林平那裏並非書店,而是他私人的地方,秀珠猶豫了些時候,還是決定暫時不再登門。倒不是她還在氣惱林平不解釋,實在是見著了也不知說些什麽,徒增尷尬罷了,還不如不見。


    天氣漸漸熱起來,秀珠手掌上的擦傷很快複原,磕破的膝蓋收了紅腫,結疤脫落,青紫慢慢散去,隻餘下淡淡的粉色痕跡。相信再過些時候,連著這痕跡也會完全消下去,不會留下一點兒傷痕。


    秀珠開始專心準備考試,雖則她平日裏成績很好,對自己也有信心,但畢竟是一次升學考,學校裏麵抓得緊,她也不想陰溝裏翻船,便拿出來了前世應對高考的精神。白雄起看了沒說什麽,白太太卻是心疼得緊。此時她懷孕已超過三個月,漸漸開始顯懷,身體比著之前輕鬆些了,接過了照顧秀珠的任務。


    忙碌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這一日,考試終於全部結束。秀珠跟著宋語彤、蔡嫣然告別了一聲,邀好等成績出來一道來詢問,便坐上了車子回白公館。


    到了家,秀珠背著書包進了前廳,剛想像往常那般打招呼,卻發現客廳裏的氣氛很是奇怪。白雄起與白太太並排坐在上座,管家白華束手立在邊上,下邊兒跪著白太太的兩個貼身丫頭,梅香與菊香。初蘭初荷站在旁邊,似是嚇得不輕,連大氣兒都不敢出。


    秀珠放下書包,走上前去,“哥哥嫂子,這是怎麽了?梅香菊香做錯事了麽?”沒搞清楚事情、做出判斷之前,她不會說任何為她們求情的話。


    白太太與白雄起對視了一眼,白雄起沉吟了片刻,對著白太太點了點頭。秀珠見著兩人打啞謎,心底越是疑惑,“到底怎麽了?難不成還跟我有關?”


    “跟你沒關係。”白太太向著秀珠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倒是跟著你哥哥有關。這些時日以來,多是你幫我管著家裏,現在出了事,理應讓你知道。今日我與你哥哥隻把把關,該怎麽處理,由你說了算。”


    秀珠心知白雄起夫婦此舉是為了鍛煉她,雖則還是心頭訝異,卻不再拒絕。白太太見著秀珠點頭,轉向管家白華,“白叔,將廚房的王媽叫來吧。”


    白華應了一聲,恭敬道,“方才已讓人叫了,這會兒正在門外等著。”


    白太太點點頭,“讓她進來。”


    王媽進了來,先對著白雄起夫婦與秀珠打了招呼行了禮,才低頭站在下麵等著白太太詢問。


    “王媽,你將下午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來,不得有絲毫隱瞞。”


    “是,太太。”王媽極其隱晦地掃了梅香一眼,不敢怠慢,低眉斂目地陳述道,“三點鍾的樣子,梅香這丫頭來了廚房,說是太太歇了午覺醒來,有些肚餓想喝雞湯,吩咐她來廚房取。太太懷了小主子,每日有歇午覺的習慣,這個咱們都曉得,見著時間差不多,梅香又是太太身邊的人,自然是沒有懷疑地將雞湯交給了她。”


    王媽說完,便靜靜地站著不再出聲。白太太沉默了片刻,轉向菊香,“菊香,王媽說的你可知情?梅香進廚房的時候,你在做什麽?”


    “太太明鑒,菊香確實不知。”菊香狠狠地瞪了梅香一眼,對著白太太重重地磕頭,“那時太太還在睡著,梅香說要去廚房看看太太的雞湯好了沒有,讓我守著太太。我想平時多是她看著太太的吃食,也沒有多想,誰知道她會那麽大膽,自作主張將雞湯送給老爺!菊香沒有及時發現此事,請太太責罰。”


    “你確是當罰,卻不是由我來。”白太太淡淡地說了一句,轉向梅香,“梅香,王媽與菊香說的可屬實?要是冤枉了你,盡可說來,我白家不是那等不講理的地方。”


    “太太,饒了梅香這一次吧!梅香再也不敢了!”梅香害怕得渾身瑟瑟發抖,對著白太太又是痛哭,又是磕頭,“看在梅香盡心盡力侍候太太這麽些年的份上,求太太饒命!”


    “倒是個聰明的。你認錯就好,可見這事沒有冤枉了你去。”白太太看也不看梅香一眼,徑直對著秀珠道,“秀珠你瞧,事情就是這樣,你看看該怎麽處理。”


    “嫂子,梅香菊香畢竟是你的丫頭,讓我來處理,這樣好麽?”


    聽到這裏,看到這裏,秀珠哪裏還有不明白的?表麵看來事情很簡單,梅香丫頭自作主張,將原本該是白太太的雞湯,趁著白太太還未醒來的時候,送去給了白雄起。至於她為何這麽做,各中深意便耐人尋味了。


    梅香平日裏看著本分老實,想不到竟是個心大的,居然存了這樣的念頭,真真是不能留著了。


    秀珠回想著梅香模樣,記憶中是眉清目秀、嬌憨窈窕的少女。再看下方跪著的女子,穿了新裁的桃紅色短衫,配著嫩黃色長裙,梳了兩條辮子,發梢係著與裙子同色的緞帶,劉海疏疏垂到眉間,顯得愈發嬌俏可人。


    隻可惜,眼中流出的淚水糊花了臉上的淡妝,看上去變得有些滑稽。


    她倒確實是個聰明乖覺的,看她求白太太饒恕的那兩句話,絲毫不提自己的過錯,隻讓白太太看在往日服侍的情分上,饒她一命。沒有提及除了自作主張之外的事,便隻能照著這個錯處懲罰,隻求著白太太饒命,而不向白雄起或者秀珠求饒,是為消減白太太心中的怒火。她要是這時候敢在白太太麵前找白雄起求饒,那是真的沒活路了。


    即使是這樣,秀珠仍是不打算輕饒她。原先她隻以為主母懷孕,身邊丫頭趁機勾|引主子,這種事隻會出現在小說話本裏,卻怎麽也沒想到會發生在自己家裏。她相信白雄起與白太太的感情是一回事,處理想要破壞她安寧生活的人又是另一回事。


    本質上秀珠還算是個好說話的人,但對著觸及她底線的,卻從未想著要放過。當年的紅牡丹是,如今的這個梅香也是。紅牡丹被她生生打了臉,從此沒有再在北京城出現過,這個梅香也絕對不能再留在家裏。她可不管她是一時糊塗,還是蓄謀已久。


    得到了白太太的答複,秀珠看著梅香的目光漸漸變冷,“梅香,你既已知道自己自作主張,求著嫂子饒你一回,便是知曉犯了大錯,絕不可恕。像你這般不聽話的丫頭,要是放在以前,便是打死打殘了也不為過!但太太仁慈,上天又有好生之德,為著未出生的小主子,才將你從輕發落。你本是白家買來的丫頭,從哪裏來便回哪裏去,明日讓牙婆子領了你,從此與我白家再不相幹,我白家要不起你這樣的丫頭!你可服氣?”


    梅香聽了一臉煞白,整個人癱軟在地,卻是一句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了。秀珠冷眼看著,心裏沒有半分同情。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白雄起白太太看了秀珠處置,都是暗暗點頭。白華王媽平日便見識過秀珠的手段,此刻見她殺伐果斷,處事有著她這個年齡所沒有的淩厲老練,心裏不知不覺更服氣了些。菊香並著邊上的初蘭初荷,卻是正忐忑不安,生怕被梅香這事連累了。


    尤其是菊香,方才白太太已明確說了要罰她,如今梅香的懲處出來了,她又怎能不急不怕?對她們這樣賣身的丫頭來說,便是打傷打殘都好過被發賣。因著錯處讓主人家轉手賣出的丫頭,還有哪戶人家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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