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有神蜂車橫裏殺出,飛雷車急轉,車輪在地麵拉出一道痕跡,咣咣當當的交擊聲,隨之響起,緊跟著便是山嶽倒塌的電閃雷鳴,有屍體倒下,有玄罡爆發。


    在更多人圍來之前,飛雷車已再次發動,從另一個方向急衝而出,然後又是一番你追我逐。高處有兩顆鐵球呼嘯著擲下,鐵網拉伸。金色的圓環飛出,一聲震響,左邊的鐵球飛起,移了方向。


    有神蜂車衝入網中,車上的人手忙腳亂,車身側翻,砸入了樹林,野獸奔走,林鳥亂飛,一片混亂。


    各種雜聲此起彼落,不絕於耳,樹木與金屬的撞擊聲,刀鋒快速缺割樹木的嘩啦聲,玄罡與玄罡之間的震響,又有電閃雷鳴與各種吆喝聲。


    飛雷車衝出了林子,衝上了斜坡,車輪在空中向後翻騰,角度刁鑽,眾多的神蜂車跟著飛出,一片混亂。刷,一道道電光擴散而出,牽引著它們,彼此撞擊,互相碰觸,又有磁力吸扯,將它們扯到一塊後,雷光轟然爆開。


    就是這麽短短的一會兒,便是二十多架神蜂車被毀,血肉與各種零件一同爆開。


    天樞皮怒不可遏,在他們最擅長的地方,竟然被這小子甩得團團轉,這是他們事先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他猛然擲出一道符籙,水流衝出,隨著他陡然躍起的勢頭,洪流般衝向了飛雷車和車中的少年。


    周圍的場景在這一瞬間翻卷,天地在每個人的感官中,仿佛顛倒了過來。洪水遮天蔽日,切割著虛空,有冷光在水流之間衝出,萬箭穿心。


    揮舞的刀光,擊出了滴溜溜轉動的閃電,一道道銀蛇裹成了圓形,周圍冷光破碎,散作了萬千星點。有長槍衝出,挾著千鈞之力,勢不可擋,同時攪動了整個空間,水流分開,倒卷,將這一槍襯托成出水的蛟龍。


    山嶽般的幻影,於揚起的刀鋒上顯現,浩浩蕩蕩,又化作了斬下的一線刀光。凝聚著全身殺氣的一擊,轟然間擊中了龍首,咣,精光閃現,槍頭回縮,再生變化,散作了萬點銀光。


    猶如踏在空氣中的天樞皮,暴喝聲中,強大的力量傾注於繁密銀光重新凝聚而成的一擊,山川震動,萬類惶惶。轟,雷光卻從他的正前方反湧而來,砰然的震響過後,繁密的銀光由凝到散,快速崩碎。


    沒有想到,這少年的功力比想象中的還要深厚,天樞皮震退。一輛神蜂車接住了他,刷,電光倒掛,飛上雲霄,帶著淩厲的光芒疾壓而下,往神蜂車狂壓而來。


    金色的車輪猶如日蝕,中間是殺氣具現而成的黑洞,金色的光芒卻往周圍漫開。閃電在這漫眼的金光中竄動,轟,車輪壓在了神蜂車上,神蜂車往兩側斷裂。


    先一步縱起的人影,危險並沒有結束,一道刀光衝擊而來,震撼山嶽,卷水四凕。嘭,咬牙提聚玄氣的天樞皮,胸前一片銀光,刀鋒切入了銀光,震耳欲聾的響蕩過後,他噴血拋飛,又一架神蜂車將他接住。


    神蜂車調走,在身邊人的保護下逃竄,整個形勢卻已經在這個時候逆轉。易鋒的追殺,如狼似虎地展開,他們沿著來時之路,又走了一遍,隻是追逐者與被追逐者,完全掉轉。


    神蜂車的速度本是極快,然而莫名的磁力從後頭吸扯著他們,一道道刀光,一陣陣雷響,爆裂的木甲,碎散的零件,一輛過後又是一輛。刀鋒化作金環,有人頭飛起,失去控製的神蜂車在竄來的電光牽引下歪斜,撞上了另外一架。


    兩架同時後翹,往前方翻滾,劈劈啪啪,盡皆散架。金色的車輪滾過,車中的少年臉龐中透著獰笑,他最喜歡的就是這種開殺的感覺,這些人是狼,他卻是飛熊!


    所謂飛熊,其實不是真正的熊,而是生有翅膀的猛虎。


    他就是製裁惡狼的有翼之虎!


    這種感覺,就像自己是神一樣!


    這一刻的天樞皮,卻是驚恐的,氣勢洶洶的殺來,到底是怎麽變成反過來被追殺的?這個過程,竟連他也說不清楚,也許從一開始,少年的逃亡,就是在為這一刻的反追殺做著準備?


    身邊的神蜂車,一架一架的消失,身後的追逐著顯然知道他就是頭,卻沒有直截了當地將他結果,而是瘋狂地剪除著他的羽翼。天樞皮開始明白,對這少年來說,單純的將他們擊潰,並沒有樂趣可言。


    從一開始,這少年想要的就是將他們全殲……一個都不放過!


    有人承受不住絕望,大吼聲中,從神蜂車上跳起,帶著兵器衝向少年,然後就是一道刀光,身體呈兩片分了開來,完美地剖分,眼睛、耳朵、手、腳……俱是一邊一個。


    易鋒的獰笑,愈發的重了,他不喜歡自己享受殺人的感覺,但他確實很享受。被他追逐的人,一個個的減少,呯呯嘭嘭,無人控製的神蜂車,不斷的掉落在地,在震響中瓦解,直至剩下最後一輛。


    他大聲笑著:“武林公法庭來的,怎麽都是你們這種跳梁小醜?他們真的沒人了麽?”他的笑聲如同雷鳴一般擴散開來,響徹天地。


    差不多同樣的話語,再一次說出,對於天樞皮來說,刺耳到極點,是人都無法忍受。“你先走!”他猛然縱起,挾著滾滾的罡氣,不顧自身的傷勢,衝撞向追來的少年。


    “頭?”他的身後,那最後一人快速回頭,看到的卻是直接繞過首領的光芒。神蜂車被不可知的力量牽引著,陡然打轉,在空中呼啦啦的,轉了幾圈。


    然後那金色的車輪,便在急速的接近中,從那人驚恐抬起的臉上滾滾壓過,仿佛他隻是一隻弱小的螳螂。


    天樞皮目赤欲裂,落在地上,看著最後一架神蜂車墜落,先是左翼碰觸在地,啪的一聲折斷,然後翻滾著向前,一節節的崩壞,沿途的石塊被撞得紛紛位移,車上的屍體,則早就已經崩了腦袋。


    連他這最後一個手下都要先碾碎的飛雷車,在空中瀟灑地轉了個圈,落在了地上,車上的少年一腳支地,甩了甩頭發,感覺自己很酷。


    “欺人太甚!”天樞皮暴喝聲中,往少年衝去。


    然後一切便結束了——


    ***


    半日之後,柳勵豪方才帶著他身邊的天狼、水烏、黑鷹、望月四弟子,以及公法庭派出的一批幫手趕到這裏。


    一路上,到處都是散架的神蜂車,和肢殘體斷的屍體,看得那些人觸目驚心。草地上的頭顱,地麵上拉出的焦土,從空中灑下、淋得滿地都是的血水,在夕陽那淡黃色的光線下,勾勒著慘敗的景象。


    一片林子,樹木東倒西歪,有半截屍體掛在樹上,又相撞後彼此互卡的車身,折斷的樹木,混亂的殘痕,一眼就能夠看出戰鬥過程中的激烈。


    出了林子,戰鬥一直在延伸著,卻又從另一個角度回折,最終,他們找到了天樞皮,他的屍體向前撲倒,血水從斷頸潑灑,然後了前方的石塊。他的腦袋往側麵滾落,靠著一段折斷的樹樁,雙目大睜,茫然地看著天空。


    殘陽的餘暉照在他的臉上,是一片死魚般的白。


    “想不到以天樞皮大人和‘神鋒’的實力,竟然也會被那易鋒全數殲滅?”天狼動容。


    其他人也彼此對望,神鋒敗了,而且很明顯是敗在了他們最擅長的空鬥中,這是誰也沒有想到的事。


    柳勵豪歎一口氣,擺了擺手:“望月,給公法庭那邊寫報告吧,就說,天樞皮為了爭功,不顧我多次勸說攔阻,帶著‘神蜂’擅自出動,最終導致全軍覆沒。你文筆好,要把我苦苦相勸,他不屑而去的過程寫清楚,寫得感人一些,讓公法庭那邊知曉為師對天樞皮的一片良苦用心。我勸過他的,你們也看到了,對吧?唉,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


    望月乃是女子,個頭較小,她脆生生的應道:“是!師尊!”


    柳勵豪往天際望去:“另外,那姓易的小子飛車快速,天樞皮盲目出動導致神蜂全滅,害得我們沒有辦法追上那小子,隻能暫時將他放過,一切都是天樞皮的錯。”往望月指了指:“寫清楚!”


    望月脆生生的道:“好的,師尊!”


    天狼在柳勵豪身邊道:“師尊為何不與天樞皮大人和神蜂一同前來?有師尊出手,那易鋒此刻應該已經被擒下了……”其他三人也一同往黑袍的老者看來。


    柳勵豪道:“想多了,為師帶著你們跟來,估計也就是跟天樞皮和這些人死在一塊。”


    四侍彼此對望,都有一些不服。柳勵豪看他們看來:“那易鋒敢這般張狂,必然是有底牌的,天樞皮和神蜂甚至還沒有將他的底牌逼出,就已經被他殺了個精光,我們來了,最多也就是將他的底牌逼出,然後跟著天樞皮一起死。那小子,絕對沒有看上去的那般好對付。”


    天狼遲疑了一下,道:“可是師尊,就算我們拖過了這一時,公法庭那一邊,最終也還是會逼著師尊追捕那小子,到時又如何是好?”


    柳勵豪左手負後,看抬頭望天,見幾縷殘雲,一片暈黃,拂須道:“殘霞餘輝、地暗天昏……不祥啊!”轉身踏步:“走吧!走吧!回去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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