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的四人,穿的是同一樣式的藍色長衫,年紀基本都在三十上下,高矮不同,衣飾卻是整齊劃一,顯然是來自同一門派。


    為首的男子個頭要比其它三人稍高一些,進入場中,他看著易鋒,從上到下打量了易鋒一陣,緊接著便回過頭來:“趙捕頭?”


    另有一人走了進來,同樣看向眼前這被幾人圍著的、瘦弱的少年,緊接著便道:“不會錯的,他就是小榆村裏那個跟著李少俠和柴少俠、牛少俠、柴女俠一同進入山中尋妖的孩子,這一點我絕對敢保證!”


    這人,竟然是小榆村周邊縣城的捕頭趙勾!


    卻原來,這四名藍衫男子,俱是赫陽山的門人,江湖人稱‘裁峰四傑’。


    裁峰乃是赫陽山中的一座名峰,當日在小榆村裏,因蛇妖鬧事,前往山中搜要的李明麟、柴九明、牛勁鬆、柴芳菲四人,也都是出自赫陽山之裁峰,其中,柴九明與柴芳菲更是裁峰峰主柴熊從小收養的義子義女。


    這“裁峰四傑”,分別喚作祝儲劍、祝誌輝、鬆棲、蓬衝。四名師侄的死迅傳回赫陽山後,他們便奉命下山調查,此刻,看著這個原本應該與他們的四名師侄死在一塊的少年,祖儲劍冷冷的道:“你確定?”


    趙勾道:“我認得他,絕對不會錯的,更何況,名字也是一樣。難道這個世上,還會有不管是年紀還是長相、身形,甚至連名姓都完全相同的、毫不相幹的兩個人?”


    祝儲劍道:“可我記得你曾說過,跟著明麟師侄他們一同進山的男孩,隻是一個普通的鄉下孩子,根本就不會武功,不懂雷法?”


    趙勾看向易鋒:“這個……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裁峰四傑之一的祝誌輝在一旁冷笑道:“要麽就是他從小修煉雷法,卻故意深藏不露,假扮成不會任何武學的普通孩子,要麽就是,他是在那之後,才開始接觸雷法和武學的……”


    鬆棲道:“但是從小榆村出事到現在,也不過就是五六個月罷了。”


    蓬衝跟著道:“這世上,難道真的有人,能夠在半年不到的時間裏,從一個完全沒有接觸過雷法的鄉下孩子,進步到連千鶴先生的得意門徒、從小修煉雷法的顧清澤顧賢侄都能夠擊敗的地步?這世上,難道真的會有如此天才的、不可思議的奇人?”


    四人俱是冷漠地盯著被他們圍住的少年,顯然是認定,這少年從一開始,就向所有人隱瞞了真相。


    少年卻是笑了,笑得很是無奈。他們說出了真相,但是他們根本不相信他們自己說出的這個真相。


    這的確是一件讓人無可奈何的事!


    祝儲劍冷冷的看著少年:“你能不能告訴我,當日你帶著我的四個師侄入山尋妖,為什麽他們全都死了,隻有‘不會雷法’、‘不懂武學’的你活著?”


    少年長歎一聲:“我無法解釋!”因為那的確是連他自己也無法解釋的奇跡。


    換了他是這四人,他也很難相信自己的任何解釋。


    蓬衝怒道:“我看你跟山中的妖怪根本就是一夥的,故意將明輝師侄他們往死路帶,裝作不會雷法的你,卻在他們背後偷襲,你敢說不是?”


    少年沉默了……不管從哪個角度想,那都是最合理的猜想,他要是他們,也肯定會這樣想。


    所以他既無法解釋,卻也無法責備他們。


    祝儲劍冷然道:“你要是不解釋,那我們就隻能將你押去赫陽山,請門主和峰主處置……”


    少年道:“好,我跟你們去!”


    祝儲劍怔了一怔,少年答應得實在太快,一時間,反讓他無法反應過來。有些狐疑的看了看少年一眼,見他坦坦蕩蕩的解下腰間鋼刀,往自己遞來,一副束手就擒,聽憑自己處置的樣子,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想著:“難道真的和他無關?”


    康彥軍猛然道:“縣主的鸚鵡血玉,你又打算什麽時候還?”


    易鋒捧著鋼刀,頓在那裏,淡淡的道:“我說了,鸚鵡血玉的事,和我無關,我沒有碰過它。”


    康彥軍再喝兩聲“好”,看向祝儲劍等人:“四位暫且稍待,隻因為,還有一個案子與他有關,為了公正二字,還請四位在此做個見證。”


    祝儲劍等裁峰四傑彼此對望一眼,俱都沒有說話。


    康彥軍扭頭道:“有請莫大俠!”


    裁峰四傑俱是想著,這位莫大俠又是什麽人?卻見一名略顯蒼老,乞丐打扮,卻又幹淨整潔的老者負手踏步而入。祝儲劍訝道:“莫不是蟒北俠丐莫大俠?”


    那人道:“正是敝人!”


    卻原來,這人喚作莫嘯豪,人稱“蟒北俠丐”,乃是巨蟒河北岸俠名頗盛的雷修,其雷法上的實力,與裁峰四傑之首的祝儲劍其實隻是相當,但是因為一貫在江湖上行俠仗義,是以聲名遠在常年在山中修行的裁峰四傑之上。


    見到“蟒北俠丐”到來,裁峰四傑立時肅然起敬,他們敬的自然不是莫嘯豪在雷法和武學上的成就,而是他俠義無雙的聲望。這世道,為了飛升與破碎虛空而努力修煉的人,自有不少,願意將自己的大量時間用於江湖道義和鋤強扶弱的,卻是不多。


    他們自己無法做到,但並不妨礙他們對這一類人的尊崇。


    “蟒北俠丐”莫嘯豪看向被眾人圍住的少年,聲音如同鋼鐵般堅硬:“你就是易鋒?”


    易鋒緩緩答道:“我就是!”


    莫嘯豪猛然拍手,又有兩人抬著擔架進入,眾人看去,隻見擔架上又躺著一人,申含雨“啊”的一聲,駭得蒙住眼睛,竟是不敢再看,裁峰四傑亦是動容。


    擔架上的那名男子,竟是四肢俱斷,同於人棍。如此慘不忍睹,駭人聽聞,當是看上一眼,便讓人驚駭莫名。


    莫嘯豪指著少年,朝著擔架上那人道:“砍斷你手腳,讓你自生自滅的人,是否就是他?”


    那人手腳雖斷,聲音未啞,看著少年,厲聲道:“就是他,就是他,他就算變成鬼我也認得他,就是他把我砍成這個樣子,就是他……”那悲憤到極點,怨毒到極致的聲音,聲秋風中響蕩,淒厲無比,猶如厲鬼的哀嚎。


    莫嘯豪環視一圈,指向擔架,道:“此人喚作張二,乃是竺郡的一位俠義之士。前些日子,竺郡及其周邊各郡,有許多孩童平白失蹤,我懷疑與妖類有關,請了江湖上的一些弟兄,幫忙調查這事,這位張二兄弟,就是其中之一。那一日,他們查到失蹤孩童的去向,一邊派人通知我,一邊追去,結果其他人全都被殺,而這位張二兄弟,也被人砍斷手腳,奄奄一息,若非我及時趕到,他已經死在了深山之中。”


    他看向少年,厲聲喝道:“你若敢作敢當,那就告訴大家,他的雙手雙腳,可是你砍下來的。”


    眾人同樣看向少年,少年卻是麵無表情,淡淡的道:“不錯,是我砍的!”


    眾人臉色俱是難看,祝儲劍等俱是心中鄙夷,殺人不過頭點地,江湖人恩怨分明,真有莫大過節,一刀砍了,其他人也無話可說。但這少年,竟然心狠手辣一至於斯?這卻是心中稍有正義感的人,都無法接受的事。


    縱連原本心向易鋒的申含雨,都忍不住在心中想著:“難道、難道易公子真的是這般無恥的惡徒?”


    莫嘯豪盯著一臉淡定的少年:“做出這種事,你竟然毫無悔意?”


    少年卻反而笑道:“誰說我全無悔意了?其實我也後悔得緊,我後悔自己當時下手還是太輕,除了砍斷他的四肢,我更應該挖了他的雙眼,戳了他的耳鼓,剪了他的舌頭,讓他無法再信口雌黃,誣良為盜!竟然沒有做到這一步,我的江湖經驗果然還是太淺了,以後我會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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