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光光是指引方向,那麽盆栽和磚瓦上的黃色碎殼就足夠了。小蒙,像一般低檔次的出租公寓有什麽共同特點呢?”


    “還能有什麽,就髒、亂、差嘍。”


    “對,小恒離開詭譎屋之後,有一段時間過得非常頹廢,他自己也說過,基本上除了工作之外,就是窩在公寓裏思念過去。當時他居無定所,應該對市裏麵大小公寓樓都非常了解。你看對麵的公寓大門口,還有未清理幹淨的散亂垃圾,管理員也不管。”


    “小恒一直在跟蹤王莉莉,他一定是從王莉莉和無麵人的言行中猜到,他們會在這裏暫時歇腳,所以用垃圾堆來告知我們具體位置,但他害怕垃圾堆會被清理走,因此在花盆和磚瓦上也撒了同樣的碎殼。”


    謝雲蒙問:“可是他從哪兒弄那麽多垃圾?”


    “那些垃圾堆裏都是什麽東西?”惲夜遙反問。


    “哦,我明白了,剛才我還在奇怪,怎麽那些垃圾堆裏隻有碎石塊,灰土和塑料袋一類的東西,大概是這些東西隨處可見,所以顏慕恒順手拿來用了。”


    “小蒙真聰明!”惲夜遙微笑,眼眸向月牙一樣可愛。


    謝雲蒙卻撇撇嘴,假裝生氣,湊近演員先生說:“你是誇我呢?還是諷刺我?!小心回去懲罰你!”


    雖然這句話很輕很輕,可惲夜遙還是不爭氣的臉紅了,謝雲蒙看著他紅撲撲的臉頰和耳根,滿意的坐回了座位上,說:“顏慕恒放到最後一個垃圾堆到公寓門口不遠處,所以你剛才東張西望,其實是在觀望垃圾堆到哪裏為止,對吧?”


    “嗯,我想垃圾堆都放在居民門口,說明無麵人和王莉莉要去的地方門口也一定會很髒,或者會有亂丟垃圾的現象,到這裏之後,我看到前麵很長一段路都沒有再出現垃圾堆,而對麵公寓門口有亂丟的一次性餐盒,還有小攤販留下的垃圾,才確定無麵人和王莉莉是進入了公寓。”


    “可麻煩的是,小恒的行動很可能已經打草驚蛇,我們接下來有怎麽做?”


    謝雲蒙想了想,看著窗外回答:“誰出的主意,誰就負責解決唄。如果真的是莫法醫讓顏慕恒這麽做的,那麽顏慕恒行動之後,一定會告知他,莫法醫不可能不出主意的。”


    “好吧,接下來我們要弄清楚無麵人不引人注目的原因,這個小恒那邊不知道有沒有答案。”惲夜遙若有所思,不過他隨即又說:“我估計也沒有,要不然小恒就短信告訴我們了。”


    “我也怎麽想,”謝雲蒙說:“不過,他一直盯著無麵人,就算沒有答案,應該也會有一些猜測,不妨你發信息問一下他。”


    “現在還是不要了。”惲夜遙看著謝雲蒙的目光突然向身後快速移動了一下,刑警維持著原來的表情,沒有轉過頭去,隻用眼角瞟了一眼,一個皮膚很白的人從他眼前掠過,消失在貨架後麵。


    “下來了,看來是發現我們了。”惲夜遙用口型說。


    “我知道,就你鬼點子多,事情還要討論下去嗎?”謝雲蒙同樣用口型回應。


    惲夜遙輕輕搖搖頭,看向窗外,謝雲蒙則站起身來走向了不遠處的一個服務員,對方正在那裏清點早上要用的貨物,此刻外麵的天色已經很亮了。


    ——


    公寓樓上


    等王莉莉回到房間裏之後,無麵人就反鎖上房門,一直站在窗簾背後看著室外,他不認識顏慕恒,但卻認識謝雲蒙和惲夜遙,這兩個人太有名了,無麵人當然知道他們也在參與凶殺案的調查,現在看到他們坐在對麵的便利店裏,心裏更加肯定自己和王莉莉已經被警方跟蹤了。


    跟蹤最忌諱的就是被發現,並被反利用,惲夜遙和謝雲蒙似乎都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還坐在正對著公寓的窗戶前。


    無麵人放下窗簾,踱步回到床邊,拿起那張‘人皮’看了一眼,隨即塞進口袋裏。這可不是什麽麵具,確實是一樣很重要的證物,王莉莉猜測的沒有錯。無麵人心想,若不是自己就躲在房間裏,讓王莉莉得到它的話,事情就麻煩了。


    他為什麽會把這麽重要的證物留在桌子上呢?無麵人臉朝向窗口,漸漸亮起來的晨曦照在他臉上,麵具顯得更加慘白了,不知不覺中,他似乎已經離不開這張麵具。


    在別墅區出沒的交警、被欺騙遭遇殺人滅口的沉木嚴、失去母親還被當成凶殺嫌疑犯的王海成、利用未遂的警員、正在幫他的王莉莉等等,一個又一個自願或者非自願的幫凶,都成為了他的傀儡,可是這一切的最終目的究竟能不能實現?無麵人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即便如此,他也不打算放棄計劃,就像王莉莉一樣,執著而又愚蠢,這兩個貶義詞又讓他想到了另外一個女人,同樣執著愚蠢的女人,能救得了心上人嗎?


    情緒漸漸變得不可控製,無麵人恨不得立刻回到鏡麵別墅去,那裏才是他唯一的港灣,就算王莉莉把警察帶過去了,也不一定能抓到他。


    灰色腦細胞中漸漸浮現出三個月前,鏡麵別墅裏的一次派對,還有派對的主辦人,那個心高氣傲的明星經理人黃巍。想起黃巍拿錢出來時的醜陋嘴臉,無麵人就想要吐,多少年過去了,他還是不習慣這種人。就像手心裏沾染的鮮血一樣,黃巍隻會讓無麵人感到惡心。


    ‘還有一具屍體沒被發現,他們什麽時候會采取行動呢?’無麵人想著,他指的是死在出租公寓裏的那個人,無麵人非常擅長利用別人常用的東西,摸上毒藥,他認為這是最最容易的殺人方法。


    重新站起身來,無麵人拉好窗簾,然後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東西,他有一個特殊的方法,可以戴著麵具,卻不引起路人的注意。


    現在他要去試探一下,那對刑警和演員究竟有沒有發現這個方法。一邊走,無麵人一邊思考著萬一被發現之後的退路。


    表麵上看上去,無麵人似乎並不是太擔心這個問題,他氣定神閑的走到樓梯口,回頭看了一眼王莉莉房間門的方向,很快消失在了樓梯下麵。


    ——


    無麵人所說的沒被發現的屍體,就在園景別墅區對麵的出租小區裏。之前我們提到過,他喝下了杯子裏的毒藥,死亡時間正是惲夜遙和謝雲蒙前往別墅區調查的時間。


    從那時到此刻的淩晨,中間相差了十幾個小時,初夏天氣房間裏的溫度並不低,屍體早就應該開始腐爛了。


    天還沒有亮,一個年輕男人就從房間裏走了出來,他所住的出租公寓和死者家相隔不遠,就在同一個樓道裏。樓道分為四戶,住的都是租客。男人家在入口第一戶,再往裏是第二家,大門在同一麵牆壁上。


    第三家第四家的大門成直角而立,與前麵兩家之間隔開了一扇防盜門,防盜門是裏麵住戶安裝的,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三、四兩家同為一個租客居住,所以才想要與外麵兩戶區分開來。


    這個租戶很少在家,年輕男人出門以後,好奇的看了一眼防盜門,走過去。他不是想要去敲門,而是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原來門口多了一個置物籃,裏麵露出一截毛茸茸的耳朵。


    這裏的房東和租客之間,有一個不成文的約定,就是不要在家裏養寵物,以免弄壞東西,本來大家都遵守得好好的,可是自從裏麵那戶人家搬過來之後,隔三差五門口就會多點東西,不是廢棄的魚缸,就是一些小寵物的窩。


    年輕男人早就想說了,但沒看到寵物的影子,也不好拿魚缸和小窩說事,今天這一看,讓他得到了實錘,那個置物籃裏麵,是一隻死去的小兔子,身體還是熱乎的,證明死了沒有多久,男人抓起置物籃,就敲響了防盜門。


    一兩分鍾之後,他大聲喊著:“喂,裏麵有人嗎?出來看看,兔子的屍體不要放在門口,萬一房東過來,會誤會我們的,到時說不清楚,誰來承擔責任?”


    可是不敢他怎麽喊,怎麽敲,裏麵都沒有人回應,無奈之下,年輕男人隻好朝裏知會了一句:“我打電話給你們家房東了,他來你自己解釋吧。”


    從行為上來看,年輕男人的脾氣似乎急躁了一點,淩晨時分,沒有起床也是正常的,他何必要鬧到房東那裏呢?可是現場沒有人阻止他,電話也就這樣撥通出去了,趕巧的是,房東立刻接了電話。


    一番簡單的敘述之後,那邊答應今天過來看看,年輕男人看了一下手表,淩晨4:50,他把置物籃藏在了一堆雜物裏麵,以免對方出來之後銷毀證據,自己伸了個懶腰,回屋子裏去了。


    他這一趟出來,好像並不是為了上班,回進去之後好久都沒有再次出門。


    與此同時,在發生凶殺案的別墅裏麵,也出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警方設置的封鎖線沒有被破壞,早起的人也沒有看到可疑者進入別墅,可是在別墅二樓裝飾牆後麵,卻探出了一個畏畏縮縮的腦袋。這也是個年輕男人,他身材纖瘦,人很高,穿著一身運動裝,腳上是布鞋,在布鞋的鞋頭上,有些褐色的汙垢。


    年輕男人的腦袋很快就縮了回去,虛空中隻傳來輕微的沙沙聲,不一會兒就安靜下來,視線繞過裝飾牆,一頂交警的帽子赫然出現在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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