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海右的話立刻讓大家行動起來,很快,從陽台上一個裝滿了貓砂的紙箱子裏麵,警員把已經腐爛很嚴重的黑貓屍體挖了出來。


    黑貓身上的毛發幾乎都禿了,口鼻和眼睛裏都是膿水,早已與砂土幹結在一起,一塊一塊緊貼在皮膚上,將屍體從沙土中拉出來之後,惡臭立刻充斥了整個陽台,一個警員把貓的屍體扔在地麵上,說道:“這家夥最起碼死了有一個月以上,居然都沒有人處理,太可憐了。”


    “我看看,”莫海右隨即開始給黑貓驗屍,但是不到五分鍾的時間,他就抬起頭說:“它不是自然死亡,是被毒死的,你們看它的後腳和脖子下方都有牙印,看形狀應該是蛇的牙印,但我目前不能確定。如果這裏真的有毒蛇的話,大家就要小心一點了。”


    莫海右站起身來,對其中一個警員說:“打電話給專業人員,讓他們到房子和周邊的草叢裏都去搜索,以防萬一。”


    “好。”


    警員離開之後,莫海右才回過頭來對惲夜遙說:“小遙,你的推測又對了,劉韻很可能在小區裏偷偷養有毒生物,等回到警局我要對劉韻的屍體進行解刨,我懷疑,有可能那不是一具屍體,而是兩具屍體。”


    “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凶手將劉韻的整個身體劃的慘不忍睹,卻隻留下頭部和肩膀部分讓我們確認身份,雖然肩膀部分與下麵的身體還有一些連接,但骨骼明顯是被砍斷的。”惲夜遙分析說:“所以我想有可能真正的劉韻是凶手的幫凶,她毒死了某個女人和黑貓,而自己反過來又被凶手殺掉。”


    “然後凶手將兩個人分屍之後,藏起了被毒死者的頭部和肩膀,把劉韻的頭部和肩膀連接在上麵,小左,在鮮血還未凝結之前放在一起的話,凝結之後就會在兩具屍體之間產生一些連接,對不對?”


    “是的,軟組織有可能會因為鮮血粘連在一起,看來,我們得準備對第三個被害者進行家訪了。”


    突如其來出現的第三具屍體,是否說明了在薰衣草別墅中,還存在著第九個當事人呢?事件似乎應了惲夜遙的話,變得越來越複雜了,而對毒蛇的搜查工作又會給我們帶來什麽樣新的線索呢?


    確實,莫海右這樣的請求真的很難讓人理解,而且這是莫海右頭一次請求帶惲夜遙進驗屍間,說明劉韻的屍體很可能存在著重要的線索。莫海右這個人從來就不會做無用功,而且也不會借題發揮,他既然這樣說了,那就能確保惲夜遙的推理對驗屍一定會有用。


    對於專案組負責人的疑慮,莫海右也沒有多過於解釋,他隻是沉默等待著電話聽筒那一頭的建議,片刻之後,專案組負責人並沒有再問下去,他很清楚莫海右的處事風格,兩個人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所以他選擇相信莫海右的判斷。


    至於之後的結果,知道隻是時間問題,沒有必要在電話裏浪費時間。


    等莫海右打完電話,惲夜遙問:“同意了?”


    莫海右朝他點點頭說:“小遙,你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找到那件事的答案嗎?”


    “如果你讓我從頭至尾看著你解剖,我就絕對可以找到那件事的正確答案!”惲夜遙的話語非常肯定,他們所指的事到底是什麽?等到從現場回歸之後,莫海右著手驗屍,大家就會知道。


    現在,我們要把視線集中在劉韻的這間公寓裏麵。


    法醫重新回到黑貓屍體的邊上,他用小刀輕輕挑開黑貓臉上糊著的沙土塊,然後一點一點將裏麵已經腐爛生蛆的軟組織刮除,在這個過程中,惲夜遙始終耐心地看著莫海右的動作。


    莫海右刀頭上挑起一點點褐色糊狀,好像還帶著點熒光粉的東西,放到鼻尖仔細嗅聞著,然後對惲夜遙說:“這個不是膿水結成的塊,而是女士化妝品的粉末。這有可能是在凶手破壞黑貓臉部的時候,故意撒上去的。”


    “可是這樣做有什麽用處呢?”惲夜遙問。


    “蛇毒一般會直接作用於神經係統或者血液,而表麵或者局部的症狀往往並不明顯。根據普通人的了解,中毒後會出現臉色發青發黑,舌頭根部和咽喉也會發黑,瞳孔擴散等等,但其實各種毒素呈現出來的症狀有很大差別。”


    “比如說砒霜、氫氰酸、尼古丁等毒素都是作用於呼吸係統的,簡單來說,它們有的會抑製細胞呼吸酶,有的會導致呼吸心率增快,然後迅速抑製麻痹,讓受害者死於窒息。所以很多時候,中毒並不能用臉色是否發黑來簡單判斷,而且這裏麵死亡時間的快慢,身體內含有毒素的多少,都可以讓受害者外表產生不同的變化。”


    “一樣偽裝的東西能暫時蒙蔽我們的視線,可兩樣偽裝的東西就隻能說凶手是在拆穿自己的把戲了,小左你看,我們不是一查到黑貓的屍體,立刻就知道其中隱藏的內涵了嗎?所以說,這具屍體隻可能是劉韻留下的,而且我們從周邊隻能找到更多的貓咪屍體,根本不可能找到什麽毒蛇。”


    “確實如此。”莫海右說:“小遙,還有一點,黑貓之所以會被放置一個月以上,是因為有人刻意想要讓它腐爛,中毒後所產生的屍斑與一般屍斑不太一樣,大多數會呈紅色,也有灰褐色,劉韻不可能在自己麵臨危險的同一時刻去殺死黑貓,而屍體在死亡之後的5到6小時內就會出現屍斑,然後持續6到12個小時左右。”


    “劉韻不能讓我們看到屍斑,因為看到屍斑就立刻會發現黑貓是中毒死亡的,那樣她就沒有辦法向我們完整表達凶手的想法了。所以她唯一的選擇隻能是讓屍體完全腐爛,讓屍斑消失殆盡。”


    “凶手有可能要拖延的就是屍斑形成之前的5到6個小時,他之所以把作為劉韻身體的另一具屍體劃得體無完膚,也是為了掩蓋中毒之後產生的屍斑,而劉韻的麵部和肩膀,為了讓我們確定身份,他不可能去破壞,劉韻本身隻要一出現屍斑,就會立刻發現她並非死於中毒,而下麵不屬於她的屍體部分,很容易就能查出死亡原因。”


    “這樣一來,我們就會知道倉庫裏的女屍不是一具,而是兩具了,所以,凶手要爭取的不過是五六個小時,甚至更短。也就是說他要讓謝警官在進入薰衣草別墅之前,不知道劉韻身上存在的秘密。當然,這一切現在還都隻能算是猜測,所以我們要盡快得出驗屍結果,並且想辦法通知謝警官。”


    “現在我們根本不知道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麽?這一點是最最危險的,他需要一個警察,但又想方設法將我和你阻隔在了薰衣草別墅之外,說明凶手對我們三個人非常了解,他一定仔細研究過我們的過去。所以,小遙,現在我也開始擔心謝警官了。”莫海右站起身來,他露出了從未有過的憂慮神色。


    這些問題盤旋在男人腦海中,簡直讓他焦頭爛額。就比方說今天突然到來的刑警先生,難道真的是受邀而來嗎?為什麽其他兩個人沒有來?也許刑警先生就是來調查某樁案件的,很可能與劉運兆兄妹有關,男人可不想自己被卷入什麽事情當中去。


    他這段時間可是事事不順,身上的壓力不是一點點,為毫不相幹的事情,把他自己的老底都抖出來了,那才是得不償失呢!


    好不容易找了一塊幹淨的地方,男人用手帕擦了擦,直接坐在了薰衣草田裏麵,他的身高一般般,坐下之後被薰衣草擋的嚴嚴實實,連頭發尖兒都看不到。


    一股安心的感覺隨即襲上心頭,男人總算可以放鬆身體,他感覺自己緊張到手腳都有些麻木,就在她晃動著手裏的手帕,給自己鬆弛筋骨的時候。不知不覺間,他的身後多了一個黑影。


    那是一個狡猾的,躡手躡腳的修長身影,看上去比坐著的男人要瘦的多,黑影就像是準備捕獵的獅子一樣,貓著腰弓著背,一點一點扒開花叢向男人靠近。


    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短,黑影的動作也越來越誇張,他手裏某樣東西閃著寒光,兩個手臂完全張開,好像要從背後擁抱坐著的男人一樣,此刻,原先坐著的男人已經陷入了沉思中,完全沒有聽到身後悉悉嗦嗦的輕微聲音。


    如果他哪怕是發現了一點點異常的響動,之後的事情就還有還轉的餘地,可是,命運早已安排好了一切,那是什麽都沒有發現,他隻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之中,想著怎麽才能從薰衣草別墅脫身。


    危險已經臨近後背,當那張開的手臂環上眼前緊縮著的脖頸時,坐著的男人才總算反應過來,但是一切已經都晚了,一道銀色的光芒在黑暗中劃過,在紫色花田的映襯下格外顯眼。


    銀色光芒掠過的地方,鮮紅的液體不斷噴湧而出,將它所能接觸到的一切全部染紅,然後,伴隨著黑影離開的腳步聲,薰衣草田裏發出一聲沉重的撞擊,好像是什麽東西磕到了石頭上,瞬間又歸於平靜。


    風沙沙的吹著花叢,蟲鳴此起彼伏,而黑暗中的輪廓卻再也不會有動靜了。


    於是謝雲蒙回到房子牆壁邊緣,看準一個比較好認的地方,挖了個泥坑將鞋掩埋了進去,確定不會有第二個人發現之後,他再次回到第一隻鞋出現的地方,想要找找看還有沒有另外一隻鞋。


    可就在此刻,謝雲蒙無意之中回頭看了一眼,西屋側麵唯一的窗戶打開著,裏麵黑洞洞的,按照位置來判斷,估計是樓梯間的窗戶,謝雲蒙回頭目光正對著那扇窗戶。就在瞬間一瞥之下,他看到了窗戶內側一掠而過的黑色身影。


    謝雲蒙趕緊蹲下身體藏進薰衣草花叢中,從那一掠而過的身影來分析,裏麵的人有可能並沒有看到謝雲蒙的行動,因為如果他是躲在那裏偷窺的話,絕不會在這個時刻離開。在謝雲蒙此刻的腦海中,他認為這個人一定是想上樓做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情,也許就是殺人!


    而刑警先生最擔憂的就是再次發生殺人事件,所以無論怎麽樣,他都要拋開一切事情立刻進入西屋,尾隨黑影上去看一看。


    ‘希望是我多慮了。’心裏想著,謝雲蒙腳步如飛,很快就潛到了緊盯著的窗戶下麵,伸頭朝裏麵看了幾眼確定沒人之後,謝雲蒙一個翻身進入了屋子,同剛才的黑影一樣,迅速消失在了樓道上方。


    不過,謝雲蒙的想法錯了,他上樓根本不可能發現什麽凶殺案,甚至不可能看到有人在房間周圍走動。因為黑影上樓不是準備采取行動,而是已經完成行動準備回房間休息。


    某個當事人已經死在了薰衣草花田中,代表著凶手今晚的第一項行動結束了,就一般來說,除非殺人者失去理智,或者在特殊情況的驅使下才會選擇連續作案。要不然的話,就算膽子再大,也不可能同時襲擊所有人。


    這樣做不僅風險會大大增加,凶手自己在情緒上也得不到任何緩衝,容易喪失理智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尤其是在住滿了人的房子裏,每一個人都分散在不同地點的情況下,連續作案就代表著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所以說,謝雲蒙上樓之後,隻會看到空空如也的走廊,緊閉的房門,在他想象中的任何事情都不會發生!


    老頭發出一聲悶在喉嚨之間的慘叫,然後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向後跌坐進了門檻內部,而剛剛還在手上的紙箱子,則被他扔出很遠,裏麵的東西一部分骨碌碌滾到路中間,一部分被翻過來的紙箱蓋在下麵。


    眼前看到的東西實在是太恐怖了,老頭被嚇得臉色慘白,整個人像篩糠似的發抖,很長時間都說不出一句話來。幸好他家門前的是一條小巷,此刻大概左鄰右舍都在睡午覺,沒有一個人從小巷中走過。


    好不容易反應過來,吳偉雲知道如果讓這東西一直留在路中間的話,自己就說不清楚了,所以他忍著惡心和恐懼,顫顫巍巍站起身來,想要走過去把地上的東西重新放進紙箱裏。


    但是他根本就不可能有勇氣再去把那東西撿起來,在路中間猶豫了半天,老頭都差點要暈過去了,還是不敢伸手去碰觸地上的東西。剛剛悠閑的心情此刻已經一掃而空,代替而來的是心髒和大腦中火燒火燎的感覺,吳偉雲開始暈暈乎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了!


    突如其來的恐懼,如同從天而降的炸彈一樣,炸亂了吳偉雲的思緒,也給他帶來了一大堆的麻煩……


    ——


    薰衣草別墅殺人事件第一天下午,城郊平龍公安分局


    “小東,市郊吳興路老宅區那邊發生了一起凶殺案,你現在立刻帶人過去調查。”正在警局裏研究謝雲蒙他們剛剛遇到的殺人事件線索的米小東,突然接到了局長打來的電話。


    他二話不說,帶上一個警員就朝吳興路出發了。謝雲蒙現在解決殺人事件都不帶上他了,米小東覺得特委屈,原來和枚小小一起做謝雲蒙副手的時候,哪樁案子他是拉下過的?現在倒好,有了情人就忘了朋友了,米小東隻能一個人躲起來生悶氣。


    惲夜遙和莫海右的行動時間點已經到了事件發生的第二天早上,他們正在搜查劉韻的家,並從黑貓身上發現了很多線索,兩個人都非常擔憂獨自一人在薰衣草別墅裏的謝雲蒙。接下來他們會詳細解剖劉韻的屍體,以確定某件事的正確答案。


    米小東那邊發生的案子到第二天中午為止,調查薰衣草殺人事件的幾個人都不會接到通知,要直到米小東將兩件事聯係在一起,才會與惲夜遙他們聯絡。


    視線回到沐陽小區55棟內部,我們來看看演員和法醫有沒有發現什麽新的線索。


    惲夜遙獨自一人留在黑貓的屍體邊上,他已經在那裏不聲不響沉思了近一個小時,莫海右和其他警員都沒有過去打擾他。


    身體的靜默讓惲夜遙的灰色腦細胞占用了他全部的精力,從第一天中午開始,惲夜遙仔細回憶著每一個細節。他們到達倉庫的時間是昨天午後一點鍾左右。從接到電話到進入倉庫,他們花不了十分鍾的時間。


    就算如同謝雲蒙說的那樣,凶手不到五分鍾就可以跑得沒有蹤影,但是倉庫很小,根本就不可能完全遮擋住從裏麵出來的人,接完電話之後,他們三個人的視線很快就轉向了倉庫,而且周邊還有很多正在撿拾廢品的人,難道真的一個人都沒有看見離開者的身影嗎?


    那個時候沒有好好找周邊的人問一問,惲夜遙現在感覺特別後悔。當時隻想到不能讓凶殺案產生的影響擴大,卻忽略了周邊人可能知道的事情。等到他們離開的時候,那些撿拾廢品的人也都已經被疏散了。


    離開倉庫周邊還有一件事足夠令惲夜遙後悔的了,那就是沒有好好搜索調查一下倉庫四周的垃圾回收站,以及那些堆放廢品的地方。從謝雲蒙最後打來的那個電話中,刑警先生明顯提到,凶手在垃圾堆上給他下了套。那些寫在塑料板後麵的白字,根本就是誘餌。


    首先,羅意凡隻是一個普通的市民,要讓他參與案子,首先要報備回警局內,經過上級同意才行。可是他們沒有站得住腳的理由啊!貿然用還沒有證據的推斷告訴局長說謝雲蒙可能有危險,要讓一個普通的市民來參與案子,解救平龍公安分局的刑偵隊長先生,局長會同意才怪!


    就算僥幸過得了局裏那一關,羅意凡這個人並不是他們容易掌控的,莫海右自然是了解他的能力,萬一遇到危險誰也不能保證他會把事情做到什麽程度!莫海右覺得謝雲蒙也許還沒有中凶手的陷阱,就會成為羅意凡反製陷阱的工具。


    在這些年裏麵,莫海右始終對羅意凡這個人保持著一份忌憚,當年的事件一波三折,最後羅意凡的行動雖然是幫警方搗毀了販毒集團,主動交出了毒品,但他用的那幾次計謀,莫海右至今心中依然有詬病。


    就說惲夜遙剛才提到的對付洪暉健,難道羅意凡就一點私心都沒有?洪暉健讓他的姐姐傷得那麽重,讓梁泳心幾乎喪命,莫海右絕對不會相信洪暉健的慘死是個無意之失。還有,之後騙過警員的耳目獨自去午夜酒吧這件事,當時雖然最後是依靠年語老師的化妝技術解決的問題,但就憑羅意凡忽悠警員和老胡的那些手段,莫海右至今都覺得羅意凡這個人太過於我行我素了。


    基於這些想法,莫海右對惲夜遙說:“這件事不能先打電話給羅意凡,我們同專案組負責人先商量一下,如果他點頭同意的話,再考慮聯絡羅意凡也來得及。而且還有一點,羅意凡是個到處去演出的人,萬一我們打電話過去他不在本地怎麽辦?所以,小遙你最好還是要另外想好其他的辦法,實在不行,我們兩個人分散開來行動,你和警員一起去找薰衣草別墅。”


    “小左,我必須參與驗屍!”惲夜遙立刻回應。


    對於快遞人員的真實身份,米小東認為是正規快遞公司工作人員的可能性很小。第一,像托運屍塊這種事情,一般不可能交給快遞公司去處理,萬一被發現的話凶手就會惹上大麻煩。第二,真正的快遞人員在客戶拒簽的情況下,不會把包裹硬塞給收件人,肯定會打電話回公司確認具體情況,實在不行,選擇退件也是一種方法。


    把快遞塞給客戶,萬一真的錯了,那不是損失嗎?而且對賣家也不好解釋啊!


    所以米小東認為,這個給吳偉雲送貨的快遞人員,要麽就是凶手本人,要不就是凶手花錢找來的小混混,有些社會閑散人員居無定所,在大小城市之間穿梭,要調查他們的蹤跡比一般市民難的多。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先查清楚屍體的身份信息,找到剩餘的屍塊和案發第一現場,從死者身上逐漸擴大調查方向,至於快遞人員,最好吳偉雲能夠回憶起他的麵目長相,這樣找人就容易多了。


    還有就是目擊者,他在通知警方之後,為什麽要匆匆離開呢?也許確實有些人忌諱這種事情,不願意自己的真實身份暴露在罪犯麵前。但是米小東還是覺得這件事很奇怪,有必要找到目擊者進一步調查,如果他確實與事件無關,也確實不想要透露自己的身份信息,那麽警方完全可以替他保密,這並不是什麽犯法的事情。


    米小東站直身體看了一眼麵前巨大陳舊的老宅,伸手在朱漆大門上敲了敲,他不是沒有看到門鈴,但裏麵的老先生好不容易鎮定下來,米小東怕再次對他造成驚嚇。沉悶的敲門聲反複很多次之後,屋子裏麵終於傳來了回應。


    “是警察先生嗎?進來吧,門沒鎖。”吳偉雲的聲音聽上去很虛弱,米小東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在路過院子的時候,他無意中看了一眼爬滿絲瓜的藤架,這種藤架很多老宅裏都會有,所以米小東並沒有留下什麽印象。


    進入堂屋之後,吳偉雲臉色慘白地坐在靠背椅裏麵,他的雙手隨意搭在椅子兩側,可以明顯看到手指還在微微顫動。米小東沒有立刻開口提到屍體,而是和老先生聊起了家常,他希望吳偉雲放下心理防線之後,兩個人再開始談屍體的事情。


    “那你看清楚他的動作了嗎?我的意思是說,你看清楚他手伸在箱子裏到底在幹什麽嗎?”


    “我不知道……”吳偉雲這裏的回答有些含糊,他說:“我當時站在門檻前麵,快遞小哥背對著我,他的整個身體把車子後座都給擋住了。”


    米小東繼續問:“那麽你認為有沒有可能?是快遞小哥偷偷在後備箱裏撥打你家的電話,故意把你引開呢?”


    “可他怎麽會知道我家裏的電話號碼呢?”吳偉雲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說:“他來之前根本就沒有打電話,而且我從不在網上買東西,家裏從來都沒有收到過快遞。電話號碼也隻有幾個老朋友才知道。”


    “吳先生,我懷疑那個快遞小哥是假扮的,他既然能夠知道你家的地址,那麽知道電話號碼應該也不是一件難事。你有沒有親戚用你的電話號碼買過東西,或者辦過什麽事情,比如說保險、貸款一類的?”


    吳偉雲仔細想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說:“從來沒有過。”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吳偉雲的眼睛看向牆壁上用布簾遮擋起來的方形缺口,那裏麵放著他女兒的骨灰盒,這件事他幾天之前對惲夜遙說起過。


    想起女兒,吳偉雲同時也想到了過去的車禍,一個不太現實的可能性,突然之間出現在他的腦海中。老演員低下頭,臉上可以看到明顯的猶豫之色,似乎在斟酌該不該向米小東說出心裏的想法。


    米小東一直在觀察著吳偉雲的表情變化,看到他的臉色突然之間變了,米小東知道他肯定想起了什麽事情,於是停下剛要出口的詢問,在邊上不動聲色的等待著吳偉雲的下文。


    吳偉雲確實是在猶豫,當年女兒死亡,準女婿和車禍肇事者失蹤,這些年以來,吳偉雲心中一直帶著疑惑。不知道應該相信社會上的說法,還是應該相信準女婿家人的說法。現在發生了這種事情,他覺得死者會不會是當年的車禍肇事者,是女兒的男朋友報複殺人,然後把頭顱送到他這裏來,想讓他知道這件事情?


    輔警跟到米小東身後問:“米警官,你…你看到什麽了嗎?”


    “……你先回去吧!這裏交給我。”停頓片刻,陰沉的聲音從米小東嘴裏發出來,身體也仿佛被什麽東西鎮住了,一動不動的麵對著垃圾桶。


    輔警雖然心裏疑惑,但也不敢多問,他猜測有可能米小東又發現了什麽可怕的東西,所以才讓自己離開,他可不想再次受到驚嚇,於是拿上自己的對講機,趕緊回警局去了。


    事實上,米小東看到從垃圾中間露出了半截屍體,是一個女人的胸口部分,看上去還算完整。


    這個時候,在向吳偉雲鄰居打聽詢問情況的警員,以及周邊聽到聲音跑出來的市民已經都圍攏到米小東後麵了,警員看到米小東的樣子,心裏馬上明白一定又發生了什麽。


    所以並沒有立刻上來詢問情況,而是將出來的人一個一個勸回屋子裏,等到現場隻剩下他和米小東兩個人的時候才湊過來看。當看到垃圾桶裏的女屍,警員馬上問了一句:“這不會是剛才那些屍塊的其餘部分吧?”


    “很有可能,我們先把她拉出來再說。”米小東冷靜地說著,卷起袖子,直接把手伸進了肮髒的垃圾裏麵,開始‘挖掘’屍體。


    邊上的警員馬上伸手一起幫忙,兩個人一點一點把屍體放平在地上,果然是女屍肩膀以下部分的完整身體,上麵還緊緊裹著一條破爛不堪的床單,床單上烏七八糟,各種各樣的垃圾粘在上麵,米小東和警員大致給屍體清理了一下,才總算看得過去。


    屍體還沒有完全僵硬,但身上的綠斑已經很清晰了,輕輕往下按壓,綠斑會在皮膚下麵擴散開來,說明屍體死亡還不足12個小時,米小東多少了解一些這方麵的知識。他蹲在那裏,仔細觀察著屍體,同時讓警員趕緊回去看著吳偉雲,暫時先不要告訴老先生外麵發生的事情。


    因為黑影需要給刑警製造一個假象,他等待著,觀察著,當刑警埋好鞋子,再次回到薰衣草田中搜索的時候,黑影依然沒有行動。一直到刑警先生站直身體,目光重新回轉向窗口的位置。這個時候,黑影猛的憋足一口氣,向著通往二樓的樓梯迅速衝上去,那一掠而過的身影,他相信刑警先生一定看到了。


    這樣一來,在刑警眼中,黑影出現的時間就最起碼向後推移了七八分鍾左右,這可是非常關鍵的七八分鍾,它有可能會在人的思維中改變很多事情,也有可能讓人走錯接近事實的方向。


    匆匆上樓之後,黑影按捺住怦怦直跳的心髒,脫掉鞋子拎在手裏小心翼翼向自己的房間前進,他走路的聲音很輕,步子也很小,移動卻很迅速。因為此時此刻,他必須注意兩件事情,第一,不能讓其他房間裏的人聽到響動。第二,不能讓隨後追上來的刑警先生看到他還留在走廊裏。


    他知道刑警先生要追上來的話會很快,而且會直接從樓梯間的窗戶翻進來,所以自己回到房間之前,隻有僅僅兩三分鍾的時間可以利用。就算是如此短暫的逃跑時間,他也不能夠留下任何破綻給任何人。


    在這棟房子裏,黑影知道至少有兩個人,正在探尋著他背負的秘密,可惜,黑影覺得這兩個人都不足夠聰明,不足以威脅到自己。所以,隻要他們抓不住把柄,黑影隨時隨地還是可以反製過來,要了他們的命。


    ‘就算抓住了把柄又怎麽樣呢?’黑影想,等到刑警先生帶著他所探知到的‘事實真相’,變成一具沒有任何溫度的屍體時,他就會把刑警先生送回到倉庫那裏,去和劉運兆作伴。那時,所有想要暗算他的人都會成為零時的祭品,而某個人費心維護的薰衣草別墅最終將成為他的囊中之物,依然隱沒在這片死人看守的地方,就連警察都很難找到。


    到那時,黑影就可以開始過自己向往的生活了!


    刑警先生選擇回到一樓會客廳,與其說是他想確定傅責是否一直在客廳裏幹活?倒不如說,他是想沿著廚房窗外的落水管子,爬到二樓去確定一下自己懷疑的事情。


    謝雲蒙沒有開燈,他手上小手電筒的光芒對他來說足夠了,確定西屋一樓客廳沒有任何人之後,他直接進入了廚房。本來刑警先生是想從窗戶爬到外麵落水管子上去的,但是進入廚房之後,他的視線猛然被一邊的抽油煙機吸引了。謝雲蒙停下腳步看著抽油煙機的上方,一個更好的主意浮現在他腦海裏。


    於是刑警先生放棄了從窗戶出去的念頭,轉而小心翼翼站到了煤氣灶邊緣的琉璃台上麵。


    ——


    黑影確實忽略了薰衣草花絮的事情,因為他認為這件事並不重要,白天的時候,每個人都進入過薰衣草花田,就算換了衣服又怎麽樣呢?謝雲蒙沒有更多的依據,懷疑不到他的頭上來。


    這也是黑影自信過頭的一種表現,有時候越是渺小不起眼的證據,就越是會帶來毀滅性的打擊,黑影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謝雲蒙潛意識裏關注到了,所以他的殺人計劃注定會出現紕漏,這個紕漏也許就會成為刑警先生擺脫死亡威脅的契機。


    房間裏的黑影坐在胡亂堆放的家具中間,他傾聽著,外麵的腳步並沒有進入走廊,而是在走廊邊緣就戛然而止了,這說明他的行動成功吸引了外圍搜索者的注意力,接下來,就要去收拾掉那隻會對他造成威脅的鞋子了。


    不過現在不能行動,因為謝雲蒙有可能還會回到薰衣草花田裏去,繼續找那第二隻鞋子,而且在有人發現死屍之前,黑影都不準備離開房間了。他不能頻繁現身,因為他答應過某個人,隻在薰衣草別墅裏待一天,而且不會讓任何人發現他的存在。


    雖然隻呆一天是在說謊,這後麵半句話卻是真的會做到,不是為了承諾,而是為了自己能夠更方便的行動和窺伺那些與過去車禍有關的人。文淵就是其中的一個目標,而且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目標。


    留下外套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不像其他人一樣有替換的衣服,謝雲蒙是無意之中被帶到薰衣草別墅裏來的,所以如果弄髒外套的話,第二天其他人就有可能發現他接觸過哪些東西,引起他們的懷疑。但是襯衫弄髒沒有關係,隻要把外套穿上,再把袖子稍微往裏卷一點點,那些油汙就都看不到了。


    等到上半身全部鑽出洞口,謝雲蒙用極快的速度,雙手抓上外側牆壁下麵凸出的部分,房子的外牆部分有哪些地方可以作為著力點,他在進入屋子之前就已經看好了。整個人上半身倒立,下半身平舉,然後迅速把雙腳撤出了油膩膩的洞口,因為速度快,所以褲子上沒有沾染到明顯的汙垢。


    這樣做是需要相當力氣的,一來謝雲蒙的頭部和腰部完全懸空,整個身體的重量都控製在兩隻手的手腕上。二來牆壁上的著力點非常狹窄,而他整個人在脫離屋子內部之後,還需要懸空幾秒鍾。三來要保證褲子是幹淨的,那就要在移動的時候保持平行不晃動的狀態。所以以這種方式離開房子,對力量要求非常高。


    以上這些在故事的幾個人物中,也隻有刑警先生可以做到了,雙手抓穩之後,他的整個身體就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然後穩穩懸掛在牆壁外側。牆壁下麵沒有可以立足的支撐點。


    謝雲蒙翻過身體麵對牆壁,接著腰部向後弓,雙腳向上屈起,腳底踩踏在牆壁上用力一蹬,身體猛的向上竄起,同時雙手放開原來的著力點,朝上一下子拉住了更高處的邊緣。


    估摸著謝雲蒙從廚房出來,再到現在的位置,差不多用了十分鍾的時間,現在他直接掛在了所想要進入的空間外圍,隻要進入這個空間,他就可以順利窺視到二樓任意一間房間的內部,而且完全不被裏麵居住著的人發現,這是謝雲蒙在看到抽油煙機上麵排煙管的方位之後臨時想到的。


    西屋除了倉庫之外,其他五間房間的居住者都不是他,而東屋雖然有一間空房間,但是現在傅責分派給謝雲蒙居住了,所以邕粟到底住在哪裏?在刑警先生心中還是個謎題。


    不過這種事情隻要明天早上一問就知道了,謝雲蒙也不會真正把它當作一回事。現在他觀察著倉庫天花板上方,這裏的木頭並不是完整無缺,有些地方已經開始生蟲,很多木頭的表麵都因為蟲蛀腐爛而造成的缺損。


    謝雲蒙認為有可能是周圍種植大量植物的關係,本身這棟別墅裏麵的木結構就多,再加上常年潮濕,木料腐爛的速度也會比一般房子更快。當天下午的時候,謝雲蒙和文淵兩個人在東屋裏麵,他就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因為會客廳牆壁上的破損,以及牆泥脫落的地方,都顯示裏麵的木頭有問題。


    刑警先生雖然不如惲夜遙和莫海右兩個人會分析推理,但對於實地場景的觀察,他可是一把好手,這也得益於多年做刑警破案積累下來的經驗。


    謝雲蒙輕手輕腳繞過主梁邊上的龍骨,他趴伏到自己認準的位置上,先是側耳傾聽裏麵的動靜,他把頭壓得很低,耳朵幾乎與木板貼在一起。黑暗中,他一動不動呆了片刻之後,正想要抬起上半身,對身體底下的木板實施破壞工作,沒想到房間內部突然傳出來輕微的哈欠聲,好像是有人正在裏麵伸懶腰。


    這聲音隱隱約約的,謝雲蒙不太好確定,但是下一秒另一個聲音的出現讓謝雲蒙確認裏麵一定有人,那是什麽東西碰觸到木箱子的聲音,還伴隨著木頭之間轉瞬即逝的摩擦聲,這一定是人為造成的,所以謝雲蒙瞬間放棄了想要立刻撬開天花板的打算。他不能被發現,隻能隨機應變,等待下麵人的進一步行動。


    “但是企業領導全盤否定了他的說法,並讓他找原來的工廠負責人去溝通,這個工人找遍了郊區,居然連工廠的位置在哪裏都不知道!”


    這一回,羅意凡的興致可是真的被吊起來了,他問:“在廠裏工作了一年多,居然連工廠在哪裏都不知道,真的有這種事情嗎?就算是坐廠車,也不可能一年多都不知道廠區在哪裏吧?”


    “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根據那個工人說,一年多以來,他們被安排隻上晚班,而且接送的廠車是全封閉的,每次晚飯過後,隻要到固定的地方去等待廠車就可以了,原先他們連自己工作的地方在墓地附近都不知道,後來在與律師的電話溝通中,一個企業負責人不小心說漏了嘴才知道的。”


    “但是再打電話過去,那個負責人就改口了,他的理由是當時自己的姥姥正病危,所以才會無意中提到墓地,反正目前這件事也沒有一個定論,企業方麵的說法是,新廠就建在老廠的附近,而且他們也拿出了圖紙,以及規劃完工的廠區作為證據,而工人方麵的說法是,企業現在所指出的所謂新廠區,其實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修建完工了,所以根本不能算是新廠,他們工作的地方絕對不在這裏。”


    “這樣一來二去,沒有實質的證據,對企業調查也得不到什麽實錘,所以變得很難立案,律師也為那位患癌的工人想了很多辦法,但是沒有辦法找到他所說的新廠區了解情況,根本就爭取不到什麽實質的利益。”


    “哦,郊區大山背後的墓地啊……”羅意凡若有所思的說:“我倒是知道一些情況,那裏確實有一些墓區已經很多年不能再開發了,因為它們都在森林附近,國家是為了保護森林資源,才決定保留原來開發的部分區域,其餘停止運營的。工廠如果新建在那裏的話,照理說不可能完全不被人知道


    接下來,惲夜遙把他們吃飯的時候遇到劉運兆,並且被邀請的事情說了一遍,當然有些話他避重就輕,隻提到了一點點,讓羅意凡自己去猜測,他知道憑羅意凡的聰明才智,一定可以覺察出他的意思來,最後,惲夜遙還把謝雲蒙說過的薰衣草別墅的樣子,複述了一遍給羅意凡聽。


    “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因為最近我們手頭都很忙,所以沒有時間去研究劉運兆到底為什麽要欺騙我們,主動邀請我們卻又告訴我們假的別墅地址,反正你不要對小蒙和小左提起,他們兩個為此都很生氣,我希望這件事中的信息能幫到你一點忙。”


    “……好的,我知道了,等找到具體方位之後,我會打電話跟你聯絡的。”羅意凡沉默半響之後,對惲夜遙說了這麽一句話,然後就掛斷了手機。


    出去辦事的警員並沒有聽到惲夜遙所打的這個電話,他也暫時不準備說出和羅意凡通過話的事情,這件事惲夜遙準備自作主張,暫時連小左也不告訴。警車很快發動起來,朝著劉運兆和劉韻死亡的倉庫現場疾馳而去,新的證據也許就在前方等待著演員先生前去探查,而羅意凡的行動將為我們揭示出一些不一樣的真相。


    在之前的情節中我說過,薰衣草別墅殺人事件,惲夜遙和莫海右是最後一刻才進入現場的,而過程中,一直是謝雲蒙在與凶手周旋,這件事到底為何要如此安排?等事件結局的時刻,我一定會給出答案。


    事件的範圍在一步一步擴大,所涉及到的企業到底在殺人事件中承擔著怎樣的角色?還有過去發生在薰衣草花田裏的車禍,那件事的男主人公現在又在做些什麽事情呢?也許接下來所有的一切都會在我們想象範圍之外,又或許一切都已經在偵探的掌控之中了。


    到此為止,惲夜遙、莫海右、羅意凡和謝雲蒙四個人的行動我們要先往後放一放,來把視線集中在車禍幸存者和米小東的調查上麵。外圍的凶殺案會朝什麽方向延展,凶手是不是同一個人,都是我們必須要先了解清楚的事情。


    “好吧,”米小東本來想繼續了解一下過去的事情,他的意思是也許凶手與過去有什麽關係?但是看到吳偉雲的樣子,米小東也不打算再強迫他繼續說下去,所以把話題拉回了眼前的凶殺案上麵。


    繼續問了一些必要的問題之後,米小東便起身告辭了,他關照吳偉雲這幾天不能出遠門,要與警方保持必要的聯係,就離開了吳偉雲的老宅。


    在回警局的途中,警員問米小東:“接下來我們要怎麽調查?”


    “先到局裏聽一下其他人的回饋,對吳偉雲周邊人際關係的調查也應該有進展了,之後我們在決定行動方向。”


    “好,不過我看那位老先生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小。”警員說。


    米小東問:“你為什麽會這樣認為?”


    “那個老先生給人一種病歪歪的感覺,而且你看他怕成那樣,怎麽看也不可能是裝出來的。還有一點,發現垃圾桶裏屍體的時候,他不是在屋子裏麵嗎?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是藏屍的人。”警員分析說。


    “那可不一定,”米小東回答:“也許是他雇傭來的人做的呢?他告訴我她的女兒死於一場車禍,而且車禍目擊者和肇事者都失蹤了,到現在事件都沒能解決,也許他無意之中發現了當初撞死她女兒的人,所以安排了這樣一場殺人事件呢?”


    “可如果殺人事件是他安排的,他又怎麽會告訴你當年的車禍呢?”警員思考著,他還是不太相信吳偉雲會殺人。


    “反正不管怎麽樣,每一個細節都需要關注,就算不是事實,在得出最終答案之前,我們也不能放過任何一件值得懷疑的事情。”米小東終止了短暫的話題,現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高速公路上的車流量比較少,所以他們很快就到達了警局附近。


    男人趁著家裏人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常年居住的房子,他一個人繞過墓地,開上自己那輛破舊的老式摩托車,朝市區的方向疾馳而去,他心裏很著急,因為今天要去見一個人,這個人雖然完全不知道他之後的計劃,但是此刻,對他有著很大的作用。


    今天因為房子裏發生了一點令人煩躁的事情,所以把男人出門的時間也拖晚了,他必須在天亮之前見到心中所想的人,然後回到這棟房子裏來,繼續新一天的生活。要不然的話,他所有的一切就會被拆穿。


    發動摩托車之後,男人一路顛簸著離開了森林,圍著眼前拚湊在一起的簡易塑料板,繞了一個大圈子之後,才總算開上了前往市區的馬路。


    那些簡易塑料板都是他從垃圾堆裏撿來的,一塊一塊拚湊安置在墓地的前麵,就像是巨大的屏風一樣,遠遠看去,在森林的掩映下又好像是某些廠房的外圍護欄。反正這裏的空氣也常年處在混沌的狀態中,從遠處根本看不清楚墓區的狀況。


    男人現在管不了這些,他一路將摩托車油門開到最大,拚命想要盡快趕到市區裏麵,在那裏有一個小小的公寓,那是男人唯一的私人空間,也是當年某一個女人給他留下的一點點財富,他並不覺得自己有多麽感激,這個女人自始至終都是他利用的一顆棋子而已。


    男人的善良和負責隻給予某些特定的人以及他自己,而更多的殘忍和無情卻給予了那些目前正陪在他身邊的人。


    摩托車的轟鳴聲,讓男人越來越煩躁,他甚至覺得下一秒自己就會像過去某個少女一樣,死在無情的車禍事故中,不過在夜晚空無一人的馬路上,除非他自己失去控製,根本不可能有其他的車輛來撞他。


    終於,當手表指針指向夜晚12:10的時候,男人到達了目的地,那棟他一個多星期以前才來過的公寓樓正前方,停好摩托車之後,男人迫不及待的向樓上衝去,他所要見的人就在二樓最後一個房間裏等待著他。


    距離在薰衣草別墅中的聚會,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許青打發走女朋友之後,獨自一人在夜晚的街道上閑逛,他已經看夠了女朋友那副趾高氣揚的嘴臉,不過為了自己的目的,他不能提出分手。


    此時此刻,腦海中不知不覺浮現出蒼鹿鹿那張不算漂亮,但是絕對夠善良可愛的臉龐,蒼鹿鹿的表情中總是帶著一種柔和,或者可以說是給予別人充分理解的神情,這種神情許青是最最熟悉的,因為他曾經在自己所愛的人臉上也可以經常看到。


    每一次想起過去,許青就無比向往那個給予自己這些年來些許安慰和溫暖的世界一角,雖然是一個簡陋貧窮,對於普通人來說沒有任何留戀的角落,但是對於許青來說,那是他唯一的港灣,唯一可以安心思考和繪製未來夢想的地方。


    腳步不知不覺走到了一片公寓樓的前方,許青站定在馬路對麵,看著那些緊緊相連的公寓樓,裏麵可以說是萬家燈火,每一盞燈光的照耀下,都有一個或幸福或不幸福的小家庭。


    許青曾經是那麽向往擁有屬於自己的小家庭,可是自從與白芸交往以來,他對這個向往的最後一點點期待,都像燃盡的燭火一樣熄滅了,白芸這個名字實在是不能讓他留下任何好的印象,就如同刷在白色牆壁上的清水一樣,寡淡無痕。


    不願意再想到白芸,許青強製清空自己腦海中的所有東西,也包括蒼鹿鹿。這些年來,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強製清空,如果不這樣做,也許在幾年之前,許青就已經對生命失去希望了。


    閉上眼睛穩定了一下情緒之後,許青重新睜開的瞳孔中戴上了如同暗夜鬼魅一樣的陰暗,好像與剛才完全不是同一個人。他順手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坐上出租車之前,許青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拿出手機接通放到耳朵邊上,我們隻聽到他說的第一句話:“文阿姨,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接下來所有的話語,都隱沒在了汽車發動以及離開的聲音中……


    他大腦中灰色的腦細胞飛速運動,想要思考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手中巨大的泥土塊,很多已經拚到一起了,看上去就像一整塊田地一樣。惲夜遙拜托警員說:“能不能幫我從附近找幾個農民工來,我有事要讓他們幫忙。”


    “這個倒是沒問題,我現在就去找。”剛才說話的警員自告奮勇回答之後,就站起身來,匆匆離開了現場。


    不多一會兒,他帶著幾個穿著樸素的中年農民過來了,惲夜遙讓他們幫忙把垃圾中的土塊全部清理出來,雖然有些邊緣已經碎裂了,但大部分還是很完整的,接著,惲夜遙讓農民用大錘子,把所有的泥土塊全部都砸碎。


    他的這一舉動,讓陪他一起來的幾個警員有些迷惑,不過,他們並沒有阻止農民的行動,隻是蹲在一邊仔細看著,有的還伸手幫一把忙,或者給勞動中的農民第一杯水什麽的?警車上有警員裝滿水的水杯和一次性杯子。


    隨著地上的泥土碎末增多,方塊中間的塑料網和固定用的塑料支架也逐漸顯露了出來,這些東西可以保證周圍的泥土不輕易碎裂變形。


    等到所有的土方塊全部砸碎,惲夜遙向農民道謝送走他們之後,立刻就開始一個一個仔細觀察那些塑料網和支架,他看得很仔細,一點點角落和縫隙都不放過,在上麵摸索尋找著細小的東西。半個多小時之後,在惲夜遙的腳邊,堆起了一小堆紫色和白色混合的東西。


    惲夜遙把它們遞給警員看,說道:“這就是薰衣草花田存在的證據,不是沒有細小的碎花瓣和花絮,而是藏在了泥土的裏麵,我雖然暫時說不清楚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但這些泥土塊足以證明,小蒙看到的有可能不是一片完整的薰衣草花田,而是人為用大塊的泥土組合在一起形成的。”


    電話聽筒裏一直傳出嘟嘟的聲音,很久都沒有人接聽,米小東的目光開始暗沉下來,他掛斷手機,再次撥出電話,可結果還是一樣,一直等到語音提示都沒有人接聽。小東不死心,繼續再掛再撥,一口氣打了五六個電話。但是謝雲蒙那邊卻像是石沉大海一樣,什麽反應都沒有。


    “不可能啊,謝警官就算是再忙,也不會不接電話的呀?”助手也是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奇怪地問道。


    既然找不到謝雲蒙,那就隻能找惲夜遙問情況了,但是與惲夜遙的通話可不能讓助手留在身邊,所以米小東對助手說:“你先到公寓裏麵勘察,我一會兒就進來。”


    “好吧。”


    助手沒有辦法多問,隻能帶著滿腹疑問走向他們身後的房門,進入之前還不忘朝著米小東手裏的手機看了一眼。


    等到助手離開,米小東即刻撥通了惲夜遙的電話,他知道如果刑警先生有什麽事情,最清楚的人一定是演員先生。在平龍公安分局中,除了已經離開的枚小小,就隻有米小東清楚他們兩個人的實際關係了。


    “喂,小遙,頭在哪裏你知道嗎?”因為心裏著急,電話那頭一接通,不等惲夜遙講話,米小東劈頭就問。


    “小東,你怎麽會想起問小蒙的事情?難道你那邊警局裏也發生了什麽案子嗎?”


    惲夜遙一向敏銳,米小東也不瞞他:“確實發生了凶殺案,而且和頭調查的那樁案件有關聯,可我打了好多個電話都聯係不到頭,你知道他在哪裏嗎?”


    “小東,你別急,小蒙現在所處的地方很特殊,連我也沒有辦法聯絡上,不過我保證,小蒙暫時不會有危險。現在我、小蒙和小左三個人都在參與這邊的凶殺案調查,你先說說看,你那邊凶殺案的具體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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