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雲疇得道成仙的一幕,曾經深深震撼了仇九,讓他對超凡境之後的入聖境,乃至羽仙境、帝尊境之類的大境界生出了濃厚的興趣,很想知道雲疇所去的另一個世界究竟是什麽樣子,這是其一。還有一條,報得家仇後,仇九隻想與兄弟們,與茵兒,與苒果找一處仙境,從此過一種閑雲野鶴,逍遙自在的日子,再不問世事。


    範進見大哥態度堅決,不再執著於此,道:“要延遲雙方決戰的時間,也不是沒有辦法。大哥可尋機將監國手諭送給王莽,王莽得此監國令,自然會打消對大哥的顧慮,從此雙方相安無事。”


    仇九略作思考,道:“三弟此計大妙,有沒有監國手諭都是一樣的。為報家仇,我不會放過王莽,倒是王莽,至今蒙在鼓裏,以為我不知道他當年犯下的罪惡,他所忌憚的,唯大哥我監國者身份而已。莽賊不傻,不會無故招惹我們,為自己樹一大敵,一旦沒了這層顧慮,他自然會收手。”


    範進笑道:“大哥的是,這就叫去敵戒心,這是三弟發明的第三十七計,嗬嗬!”


    仇九扯動麵皮,露出一個笑的表情,目光卻平視著,好似透過了牆壁,看向遠方。


    “大哥,你這樣子,有些失魂落魄啊!”範進竟味深長地看看仇九,笑道,“弟知道大哥在擔心什麽,你放心,弟已得到消息,苒姑娘很好,正在返回漠北的路上。大哥回到天山宗後,可與茵兒商量商量,大家都是通情達理的人,這件事,解決起來應該不難。”


    仇九訕笑著沒搭腔,內心充滿感激。範進接著道:“不過,王莽這招夠歹毒的!掐頭去尾,隻留事實,不要前提,這叫什麽?”


    仇九道:“斷章取義!”


    “對!斷章取義。不過他們也別得意,我已經通過蛛網工程將事情的真相散布了出去,必定會還大哥和苒姑娘一個清白的!”


    如此一來,還有什麽可擔心的!仇九一身輕鬆,笑道:“三弟,大哥風塵仆仆,又餓又渴,不給大哥接個風麽?”


    ----,“大哥,接下來有何打算?”席間,範進問道。


    仇九放下筷子,凝眉略思,道:“我原本打算,先去趟漠北,但既然苒姑娘平安,三弟又打破了王莽散布的謠言,那這件事就可以緩緩了。誠如三弟所言,當務之急,是防備王莽對兄弟們下手。二弟餘童、九弟彭良、十弟欒布他們,還有勞三弟適時提醒他們,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無論什麽時候,都要務必保證個人安全,除此之外,再無大事。”


    “弟省得。”範進頜首,跟著仇九這麽多年,他很了解大哥的為人,總是把兄弟們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都重要。


    仇九接著道:“至於我麽,嗬!大哥想我那五兄弟了,想先去五台山走一遭,之後再返回天山宗,與茵兒一道去漠北接回苒果,給苒姑娘一個名分。”


    範進深以為然,頭道:“如此甚好!”


    五兄弟接收五台聖宗的資產,成立護龍宗,占先天之勢,憑後天之功,如今聲勢浩大,堪與天山宗比肩,極易招致王莽的猜忌,範進為此一直隱隱擔憂。大哥能親自去走一遭,缺遺補漏,消除隱患,也可去掉自己一塊心病。


    ……


    登基快兩年了,要問王莽的感受,那就是四個字:悔不當初!


    想當年,身為大司馬時,權傾朝野,大權獨攬,雖無天子之名,卻享天子之威,自己方,無人敢圓。如今,終於黃袍加身,成了真命天子,王莽才真切體驗到什麽叫出頭的椽子先爛。


    過去,有一個傀儡天子在前麵擋者,成績是自己的,錯誤推給天子,自己當施恩布德的好人,天子做鐵麵無私的惡人。


    “如魚得水,遊刃有餘,那時候,是多麽逍遙自在啊!”王莽喃喃自語,摘下皇冠,攏一攏頭發,伸開手掌,見三兩根白發攤在掌心,不由悲從中來,“可惜,這是一條不歸路,退不回去了!”


    退不回去了!真的退不回去了!要麽成功,千秋萬代永續傳承;要麽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王莽懂得這個道理,所以一隻很勤政,夙興夜寐,不敢稍有懈怠。希望憑借強國富民的政績,駕駛新國這艘大船平安渡過這段風雨飄搖的艱難日子。


    但,這僅是治本,若想長治久安,還需要輔以治標。所謂標,前朝餘孽的反撲、暴民亂民的起義、武林豪傑的崛起……所有這些,都是王莽心目中的標。


    他已派出軍隊,去消除前朝餘孽和暴民亂民的威脅,剩下的那些以仇九為代表的武林豪傑也不能等閑視之。但以一國之力,對付一個仇九,竟然也屢遭挫折。**上消滅失敗了,名譽上詆毀也半途夭折。是不是該換一種策略呢?王莽陷入苦思。


    “啟稟聖上,有人在宮門外求見聖上,是聖上的本家親戚,叫王蒿。”王莽的思緒被宦官的聲音打亂了。


    “王蒿?”王莽皺眉,在記憶庫中搜索,好半天才想起來,是有這麽一門親戚,都出了五服了。


    王莽對這些趨炎附勢之輩很是反感,揮手道:“不見!”


    “可是聖上,王蒿,他有關於仇九辱罵聖上一事要當麵稟告聖上。”宦官顯然得了王蒿的好處,並未立即出去傳旨,又補了一句。


    “哦?”真是想什麽來什麽,王莽略感詫異,“宣他進來吧!”


    工夫不大,宦官領著一個萎萎瑣瑣的半大老者進了禦書房,進門就跪倒磕頭,渾身篩糠一般。


    “王蒿,你起來吧,賜座!”遠親也是親,王莽雖很嫌忌王蒿,對他沒什麽好印象,但該給的麵子還是得給。


    “謝聖上!”王蒿起身,沾了個椅子角坐下,低頭垂目。


    “王蒿,你仇九辱罵朕,到底怎麽回事,你細細講來!”王莽沒心情與他套近乎,直奔主題。


    “這個,這個,聖上,是這麽一回事,犬子在趕集時偶遇仇九,當姓仇的知道犬子乃是聖上本家侄兒時,不僅沒有絲毫敬重之意,反而破口大罵,誣蔑聖上是狗賊,是竊國大盜。還大打出手,將犬子一口牙齒打落,還,還把犬子的命根子也毀了。聖上,姓仇的既然知道犬子與聖上乃是本親,仍下此重手,分明是沒把聖上放在眼裏。聖上,你要替草民作主啊!”王蒿一開始還緊張得口齒不清,到後來越越激動,口條也捋順了,一口氣將經篡改加工後的事情講了出來。


    王蒿倒也聰明,知道欺君是要殺頭的,所以並未敢過分捏造,隻將前半段事情的起因忽略不講,但他再聰明又怎能瞞得過王莽。


    王莽恨恨想,仇九是什麽身份的人,沒有原因,又豈會與一個在人家眼裏連隻螞蟻都不如的什麽狗屁王逑動手!這些王係子孫,仗著身份尊崇,為所欲為,渾然沒把朝庭律法放在眼裏,必須給教訓,以儆效尤!


    “嘟!大膽王蒿,竟敢欺瞞朕!”王莽一拍龍案,大喝道。


    王蒿不知王莽緣何龍顏大怒,打了個激靈,從椅子上癱軟下來,順勢仆跪在地,渾身顫抖不止。


    王莽聲色俱厲,戟指道:“王蒿,你以為朕是三歲兒麽?究竟怎麽回事,還不如實道來!敢有一個字隱瞞,朕治你個欺君之罪!”


    天子盛怒之下,王蒿不敢再有絲毫隱瞞,將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講了出來,講到最後,哭作一團,嘶聲道:“聖上,一筆難寫兩王字,請聖上看在王家列祖列宗的份上,替草民作主啊!”


    王蒿講罷,王莽久久不語,禦書房中,一時間落針可聞。王蒿跪伏在地,看不到王莽麵部表情,內心忐忑不安,有種不好的預感。


    該來的終究要來,隻聽王莽冷冷道:“傳旨!”


    “諾!”宦官答應一聲,準備好筆墨,預備記錄。


    “王逑當街搶強民女,罪在不赦,斬!隨行的兩名惡奴不加勸阻,反而助紂為虐,斬!王蒿教子無方,罰!沒收家財,賑濟災民。欽此!”


    王蒿聞聽,猶如五雷轟,癱倒地上都爬不起來了,被宦官半架半拖著,出了禦書房。


    這個王蒿,出門不看天氣,算是倒了大霧了。王莽一代梟雄,心中裝的是江山社稷,為了這個,他連自己的兒子都舍得殺,更何況是一個八竿子才能打到的族親侄兒,殺他甚至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令王莽感到極度不爽的,並非因為王蒿,而是仇九。王蒿不過是王莽收買人心的犧牲品,從某種意義上講,有功無過,但仇九一日不除,王莽便一日寢食難安。


    王莽心情極度不好,呆呆坐在龍案後,想了足有三刻鍾,忽然傳旨道:“宣宋寶!”


    宋寶是名宦官,有著一身不俗的功夫,更是王莽親信,聽聞聖上宣詔,不敢耽擱,跑著來到禦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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