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受政治鬥爭衝擊,王莽曾短暫下野,但依靠其樹立起的好名聲又很快複出。複出後,王莽一方麵大力推行仁政,收買人心,另一方麵不遺餘力培植自己的勢力,打擊異己,為此不惜殺了自己的兒子,從而逐步鞏固了自己的地位。


    經過十餘年苦心孤詣的經營,王莽權傾朝野,勢力如日中天。下至王公大臣,中至皇親國戚,上至當朝天子,已無人能對他進行有效的掣肘了。


    重建天山宗後第二十年:


    王莽逼迫西漢末代皇帝禪讓天子之位,改國號為“新”,自封為新始祖。


    王莽篡漢,舉國震驚!


    仇九在第一時間收到了範進傳來的消息。盡管從之前收集的情報判斷,王莽篡漢,早已有跡可循,但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仍猶如大山傾海,在仇九心頭掀起滔天巨浪。究其原因,不僅僅是仇九以監國者的身份,難以置身事外,而且還因為王莽建國的國號。


    當年在潼關,雲疇謁贈仇九。這首謁,仇九暗自吟誦何止百遍。謁中頭兩句,“水落方見草長,新滅自可昭彰”中,最難理解的,就是這個“新”字,因此仇九印象相當深刻。乍一聽到“新國”兩字,仇九心中巨震,瞬間就將二者聯係了起來,但茲事體大,若僅從字麵上推測,未免有失嚴謹,所以,仇九決定,等三弟範進來後,再細參詳。


    值此風雲突變之時,範進從中嗅到了非同尋常的氣息,因此決定親赴天山,與大哥一晤,討論時局走向,商量應對之策。仇九收到王莽篡漢消息的時候,範進已經在前來格達峰的路上。


    兄弟二人重逢,稍敘別情,即前往書房相談。茵兒此時又有身孕,已懷胎三月,但夫君的三弟不是外人,因此親自奉茶,側座相陪。


    仇九此時已屆四十,劍眉星目,頜下短須,愈發沉穩大氣。範進年齡稍長仇九幾歲,麵皮白淨,風度翩翩,風采不減當年。許是拜還顏果所賜,兼之婚姻美滿,茵兒仍然一副仙女模樣,眉眼間洋溢幸福,一也看不出歲月流逝的痕跡。⊕c⊕c⊕c⊕c,


    仇九先將心中的疑團和盤托出後,道:“對於王莽,我之前不是沒有懷疑過,但此人素來行事端正,不像奸邪人。這樣的人,會是卑鄙奸滑的背後主謀麽?實在讓人難以判斷。”


    範進道:“世有人,也有梟雄。人好識,梟雄難辯。王莽非等閑人物,不到刺刀見紅的那一刻,還真難識其廬山真麵目。不僅大哥,弟我也早已懷疑過他,不過這件事太過重大,沒有真憑實據,我也不敢輕易下結論。但隨著時局發展,似乎離水落石出那一天不遠了。”


    水落石出?水落方見草長?二者意思如此接近,究竟意味著什麽?仇九腦中轟然一聲!


    範進端茶淺飲,仇九知道三弟還有話,並未插言,滿懷期待聽他如何抽絲剝蠶,捋出真相。茵兒起身為範進續上茶水,靜靜落座。


    “有勞大嫂了!”範進頜首致意,接著道,“弟來的路上,對當年雲先生贈給大哥的那首謁反複參詳過。除了大哥所述疑外,弟另有發現。”


    “哦?”果然如此麽?仇九不由驚問。


    “謁中有言:冒雪突火求字,臨台喋血舔傷。這兩句已經應驗,可謂算無遺策,這就更讓人不能不認為其它謁言也將一一應驗,這是前提。謁中還有言:水落方見草長,新滅自可昭彰。這一句中的新字,暗合王莽剛立的新朝,不由讓人浮想聯翩。嗬!‘新滅自可昭彰’,這豈不是在暗示,新朝覆滅之時,就是大哥家仇得報之日?雲先生真是神仙啊!”


    “那‘水落方見草長’呢,又是什麽意思?”這與自己之前的猜想不謀而合,仇九追問道。


    “弟於路之上,想得最多的就是‘水落方見草長’這一句。大哥,當我苦思出答案時,真叫人毛骨悚然啊!”


    範進的語氣感染了仇九,也覺得從心底向外冒涼氣。正此時,忽聽有人躡手躡腳而來,到了門外卻停了下來。


    仇九脫口喝道:“誰!”


    門“吱呀”被推開,管後勤的副堂主元寶邁步而入,躬聲道:“仇宗主,山上的米糧不多了,需要及時采買,屬下找鍾大長老請示,遍尋不見,才找到這裏。”


    “哦……”仇九不置可否。


    “元堂主,你看著辦就好,不必再請示。”茵兒聲音輕柔,如春風拂水。


    元寶答應一聲,退了下去,順手帶上了書房門。


    範進麵沉似水,與仇九對了個眼神,傳音入秘道:“大哥,此人似有蹊蹺,須得提防。”


    仇九麵露微笑,亦用傳音入秘道:“我早知此人不大地道,留著吧,將來或許會有用的。”


    範進意念探測,聽得元寶已走遠,頭笑道:“嗬!大哥所見極是,擺在明麵上的奸細已經不算奸細了,反而可被我所用,借此人傳遞假消息,對敵用以假亂真之計。”


    仇九還沉浸在剛才的震驚情緒中,道:“三弟剛才講到‘水落方見草長’,有何處?”


    範進麵容一肅,道:“大哥有沒有想過,這一句裏的水字和草字,應該是分別代指兩個人?”


    “啊!三弟莫非是,水代指汪品浩,草代指王莽?”仇九霍地站起,臉色漲紅,答案呼之欲出。


    茵兒輕輕拉拉仇九衣袖,示意冷靜。仇九重新落座,微微氣喘。範進奉上一杯茶,遞給仇九:“大哥且飲茶,聽弟慢慢講。”


    仇九強自按捺翻滾激蕩的情緒,淺飲一口,放下茶懷,勉強笑道:“三弟請繼續吧,大哥聽著呢。”


    範進續道:“積水成汪,草密為莽。水落喻示著汪賊的倒台,草長意味著王莽的露頭。嗬!王莽現在的確是露頭了,而且不是一般的露頭,當朝天子哪!”


    果然是他!仇九腦中轟然炸響,舉掌拍在幾案上,一時間茶水四濺。


    “九哥哥!”茵兒柔聲輕喚,抓起仇九手腕,稍用力握。又探手抓過抹布,抹去桌上茶漬。


    仇九頓時冷靜下來,自嘲道:“四十不惑,嗬嗬,四十不惹,三弟,大哥失態了。”


    範進笑道:“嗬嗬,大哥性情中人,嫉惡如仇,何來失態一!弟接著講?”


    仇九頭,範進接著道:“‘水落方見草長’既已解開,那下一句‘新滅自可昭彰’就不難理解了。雲先生曾對大哥有言,‘欲報家仇,先除國恨’。那也就是,新國立,國恨生;新國滅,國恨消。大哥,滅新匡漢之日,也就是國恨消解之時,也是真凶授首之時!”


    範進所言,入情入理,句句真知灼見,由不得人不信!仇九拍案而起,大聲道:“三弟,還等什麽,速發征討令,即刻起兵,討莽賊,解國恨,報家仇!”


    範進笑道:“大哥稍安勿躁,弟還有話。”


    茵兒嗔道:“九哥哥,剛剛還四十不惑,怎麽又沉不住氣了?先坐下吧,聽三弟怎麽好吧。”


    仇九落座,自嘲道:“嗬嗬,又失態了,隻是家仇一日不報,一日難消我胸中塊壘!”


    範進笑道:“嗬!理解理解!但所謂水到才能渠成,如今時機未到,所以還得委屈大哥再忍耐忍耐。”


    “怎麽?”仇九不解。


    “大哥,新朝創立之時,也是其走向衰敗,自取滅亡之始。隻是這個王莽,很懂得收買人心,現在,其勢力還很龐大,人心仍未盡失,還不是出手的最佳時機,若貿然發難,隻會徒增傷亡而已。不過大哥也別苦惱,弟斷言,短則五年,長則十年,新朝必滅,我們屆時,隻需從旁推波助瀾,自然會水到渠成。”


    仇九道:“三弟金玉良言,大哥聽你的。我也不願為了一己之私,陷人民於水火,致使生靈塗炭。”


    大家又閑聊了幾句,看看日近正午,正準備用飯,或護法長老趙剛來報,是有人來訪,但就是不肯通報姓名,而且名要見仇九。


    若是親朋故舊,應該亮明身份,來人如此神秘,會是什麽人呢?仇九微感詫異,隻身跟著趙剛迎了出去。


    穿過回廊,轉過屋角,就見廣場上站著三人三騎,看打扮像是一主二仆。十餘名天山宗護法弟子,圍在三人周圍,謹慎戒備。


    “宗主!宗主!”十餘名天山宗弟子躬身施禮。


    仇九龍行虎步,氣度不凡,來人早已猜到了仇九的身份,見這些護法弟子口稱宗主,執禮甚恭,更加肯定了內心的判斷。


    中間那人麵如冠玉,上前幾步,抱拳道:“仇宗主,劉某有禮了!”罷,深施一揖。


    “恕仇某眼拙,你是……?”仇九抱拳還了一禮。


    來人道:“仇宗主,此地非講話之所,請單獨話。”


    “也好,請跟我來!”仇九當先領路,向書房返回。


    麵如冠玉之人隨後跟上,二個仆人留在原地,牽馬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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