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豆記得仇九遷移伯父的遺骨時曾經過的話,道:“仇哥哥,你不是要用他祭父的嗎?”


    仇九笑而不語,隻覺得內心格外平靜,連他自己也很不理解,那一直以來對趙能的滔天仇恨,此刻為何會煙消雲散了一般。


    經此生死一戰,趙能肉身已毀,項魈魂魄化成了一縷灰煙,自己卻從中得到了莫大好處。或許,這就是原因吧?又或許,趙能的結局已足夠悲劇了吧?


    “苒姐姐,照九哥哥的做吧,別耽誤他療傷。”茵兒拉一拉苒果衣袖。


    “丫頭,還沒過門,就開始心疼人了,羞不羞?”苒果虛刮茵兒鼻頭。


    “哼!”茵兒一跺腳,跑了。苒果和晉豆嘻嘻哈哈追了上去。


    仇九體質異於常人,康複速度很快,但骨折類的重傷,起碼也得休養半個月才能完全康複。沒辦法,仇九就在冰晶峽中住了下來,反正天山宗如今已經步上正規,有李新和幾位堂主打理,仇九倒也不是十分擔心。


    養傷的這段時間,茵兒,苒果和晉豆每日噓寒問暖,殷勤伺候,仇九過起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好不愜意。


    旬日後,身體基本康複。這一日,仇九來到冰晶湖邊練劍,感受剛剛領悟到的《混沌》篇的精奧。


    站在冰晶湖邊,抬頭是蔚藍的天空,高聳入雲的雪山,晶光閃爍的冰瀑,低頭可見碧波蕩漾的湖水,青草茵茵的草地,綠汪汪的藥田,茂盛的樹林,眼前是從溫泉中緩緩飄蕩而起的白霧,猶如人間仙境。


    仇九深深呼吸著靈氣濃鬱的空氣,格外的神情氣爽,簡單活動一下身體,心念一招,天龍劍出現在手上。


    仇九將項魈作為虛擬的對手,想像著他各種可能的防守和攻擊動作,天龍劍亦隨之而舞。一招一式發乎於心,忘乎之形,招式的基礎雖取至《天龍劍譜》所載,但也僅限於此,嚴格,幾乎見不到完整的一招了。


    劍招或滯重或輕盈,或劍走偏鋒,或謹守本分,皆是從《天龍劍譜》中抽《≌《≌《≌《≌,離出的招式片斷,支離破碎卻相得益彰。漸漸的,仇九沉浸其中,任意揮灑,寶劍如臂如指,招式隨心所欲,與劍譜所載,已大相徑庭,威力卻是呈幾何級數倍增。


    天龍劍每一劍出,四尺長的熾熱劍芒,都幻化出一具火龍頭的形狀,風雷激蕩,虎嘯龍吟。那劍芒就好像火龍口中所吐火焰,無堅不摧,無物不焚。就連冰晶湖中蒸騰而起的霧汽,都仿佛被神威赫赫的龍焰燃了,化為無形。仇九周身丈半範圍內,霧氣盡散,空氣也仿佛被燃了,泛著微微的紅色。


    《混沌篇》無招無式,當然也不會有幾招幾式的數字,全憑武者任意而為,如滔滔江河奔流不息,每一段江河也都有各自的風景,絕不重複。


    足足練了一個多時辰,仇九酣暢淋漓,也大汗淋漓,緩緩收式,坐在湖邊稍作休息。


    那頭碩大而可愛的綠背赤頭龜大概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從湖中爬出來,曬足了陽光,又爬到到冰掛瀑下仰頭張口,接食從冰瀑上滴落的,稀釋有少量冰晶蓮藥液的融水。冰掛瀑上,被赤焰箭射出的那道傷疤已然愈合,看不到黝黑的岩基了,相信不久,就會有新的冰晶蓮在其上誕生出來。


    世有陰陽,也不知這隻巨龜是公的還是母的,不會隻有這一隻吧?仇九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幕,作如是想。


    “臭子,找你半天,原來你到這兒躲清靜來了!”苒果的出現,打破了仇九的遐想。


    “果果,以前不是已經改口稱仇大哥了麽,怎麽又變回去了?嗬!”仇九打趣道。


    苒果嬌笑道:“本姑娘想怎麽稱呼就怎麽稱呼,怎麽,當了宗主不服了?我偏叫,臭子,臭子!咯咯。”


    仇九向苒果背向身後的手掃了一眼,故意板起臉,正色道:“苒客卿,你不會是專程來罵本宗主的吧?有什麽事,吧!”


    苒果“咯咯”笑著,將一直藏於背後的手向仇九眼前一伸,道:“給!飛鴿傳書,你那範三弟寄來的。”


    “什麽?”仇九驚喜欲狂,乃至半天才反應過來,“終於有兄弟們的消息了!”


    “看你的信吧,我走了!”苒果將信交給仇九,轉身便走。


    “謝謝你!苒姑娘。”仇九謝聲相送,苒果早去的遠了。


    嗬嗬,當初還想把苒果帶的一對信鴿當成下酒菜呢,真是可笑!仇九一陣自嘲,展信觀看。


    信是範進寫來的,大致意思是:


    仇九交辦的“蛛網工程”已建成。天網中樞建在巫山,由範進坐鎮,目前以飛鴿傳書形式覆蓋五兄弟坐鎮的五台山、龍霖坐鎮的峨嵋山、江祭酒所在的天台宗、餘氏父子統領的漢軍以及駐漠北漢軍,當然也包括天山宗。將來,“蛛網工程”還要在各地建設驛館,用於互通消息,並為“龍之隊”提供各種服務。


    “龍之隊”一詞,出自範進,是上麵所提到的各方勢力的統稱,以仇九為首,其名得至天龍劍,亦暗扣仇九綽號。


    範進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完成“蛛網工程”雛形,與各方建立聯係,讓仇九深感欽佩。讓他深感欽佩的,還包括五兄弟。據範進信中所講,五兄弟在五台山上幹的風升水起,短短的時間,已經拉起了上千人的隊伍,並給創建的宗門起了個不倫不類的名字:護龍宗。仇九讀到此處啞然失笑,也深為感動。


    範進在信中還傳來一條消息:王莽的叔叔,大司馬王鳳卒,由王鳳的一個弟弟繼任大司馬。王家現在很得勢,如日中天。


    這則消息,仇九沒怎麽放在心上,官場如戲台,你方唱罷我登場,沒什麽值得大驚怪的。不過,他卻從中猜到,三弟範進一定是在京師安排了眼線,不由暗挑大拇指。


    範進最後提到,為防泄密,今後往來書信,皆以白磷泡製,觀信時,需浸在冷水中打開,否則會自燃焚毀。看到這裏,仇九喟歎不已:範進之才,堪比韓信,不輸文種!


    仇九寫了回信,將分手後的情況揀緊要的一一告知,想了想,又在信中囑咐範進將趙能已死的消息傳書王莽,便將信用白磷泡製後,交於苒果信鴿傳書。


    又過了幾天,仇九感覺身體已完全康複,正想著回天山宗一趟,看看招收弟子的情況,李新卻親自來匯報了。


    據李新講,招收工作已經結束,共招得核心弟子一百人,入室弟子九百人,記名弟子三千餘眾。共一千的入室弟子和核心弟子是要進宗門的,被編為十個堂口,每堂設一個堂主,一個副堂主。至於空缺的長老職位,謹慎起見,按仇九的意思暫不遞補,留待以後再甑選拔擢。


    仇九也將惡戰項魈一事告知李新。李新聞聽,震驚無比!既震驚於故事的離奇,又震驚於宗主的強悍,其中還包括慶幸,欣慰,驕傲等情緒。各種情緒沉澱到最後,是深深的驕傲和慶幸,為仇九驕傲,為天山宗慶幸。


    李新回去後,自然會把這個美好的情緒向大家分享,於是,在極短的時間內,仇九的英雄事跡傳遍了天山宗。


    消息的翅膀不僅僅是口口相傳,還有信鴿。就在仇九惡戰項魈,以弱勝強的消息傳開不久,格達鎮上,一隻信鴿飛上了天空,直向京師方向飛去。


    京師一座普普通通的三進大院,東側院是竇成平日練功的地方,閑雜人等未經允許不得擅入。竇成練了近一個時辰的功,有些疲累,抬手抹了把額間汗漬,剛想坐上休息,忽聽翅膀扇動的聲音,抬頭尋聲看去。


    一隻白鴿,“撲簌簌”飛到鴿舍前的木板上,“咕咕”鳴叫。竇成看到清楚,鴿腿上綁著細細的蘆葦管。剛向鴿舍前邁出二步,又是一陣“撲簌簌”的翅膀扇動聲,又一隻鴿子落了下來,腿上同樣綁著一節蘆葦管。


    “真是奇了怪了!”竇成自言自語,走過去將兩節蘆葦管取下來,向後院匆忙而去。


    王鳳重病,王莽連續幾十天衣不解帶,在病榻前殷勤伺候,王鳳深受感動,臨終前托太後王政君照拂。太後也很欣賞這個侄兒,不久便升他為射聲校尉。王莽寵而不驕,愈發的謙恭儉讓,禮賢下士,贏得朝野交口稱讚。


    竇成進來的時候,王莽正在安排管家變賣田產,周濟窮人諸事,見竇成旁側肅立,知道他有要事相秉,揮手遣走了管家。


    王莽一臉和煦,淡然道:“竇成,什麽事?”


    “王大人,這是剛剛收到的飛鴿傳書。”竇成雙手捧著,將未開封的兩截蘆葦管奉上。


    “竇成,你來念!”王莽並未伸手相接,示意竇成拆信。


    竇成先拆開其中一封,展信讀道:“趙能已死,仇九。”


    “趙能死了?”王莽眉頭稍皺即舒,隨即輕笑道:“嗬!我還以為,送給他們的信鴿被當成下酒菜了呢。讀下一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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