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九從懷中掏出一個紅色瓷瓶,從中倒出一粒鮮紅的丹藥。大廳之內,頓時藥香撲鼻,沁人肺腹,嗅之讓人神清氣爽。諸人皆猜到這丸丹藥絕非凡品,一定價值連城。


    仇九將丹藥給江媚兒服下,吩咐道:“江夫人,你來幫她化藥療傷。”


    仇九年紀輕輕,搭手就知媚兒傷情,顯示於醫道一術,造詣頗深。對於這一,由於仇九震撼的出場效果,江樂夫婦倒覺正常,反而是王金和王水二人感到不可思議。大哥從前是略通醫術,但別一年不到,不僅功夫精進良多,而且突然還成了醫界聖手,這該有多麽逆天的機緣啊!


    仇九鎖龍穀中已粗通醫術,內功精進後行元氣於患者體內勘查病症更是遊刃有餘,再加上前段時間又得高人真傳。有這樣的表現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由仇九助媚兒化藥療傷,自然會事半功倍。但這個過程,醫者需要手心對準病人丹田,男女授受不清,故爾仇九才會提議由樂宜代勞。樂宜也知此節,滿懷感謝衝仇九頭,將手掌按上媚兒丹田,助女兒療傷。


    掃一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楚玉,又衝束手而立,表情複雜的江祭酒頭示意,仇九拉著王金和王水二人坐在旁桌述話。


    仇九問道:“四弟,六弟,你們怎麽來了,其餘兄弟呢,苒姑娘和晉豆呢,他們可好?”


    王金答道:“大家都很好,大哥就放心吧。大哥,這麽長時間,你去哪兒了?大家不放心你,才讓我們兄弟二人回來找來。”


    王水道:“真是上天眷顧,又讓我們兄弟重逢,弟這幾天憂心大哥,連飯都吃不下去了。”


    “吃不下麽?大哥有些不信,那一桌子酒菜,量可不少。嗬嗬。”仇九開起了玩笑。


    王水笑道:“嗬嗬,那還不是因為要打探大哥消息,為了賴著不走,沒辦法才裝醉的嘛!”


    仇九慨然道:“有勞二位兄弟了,不過你們來的正好,待此間事了,你們隨大哥殺上五台山,除了五台聖宗這個禍害!”


    “好!”王金和王水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顯得異常興奮


    “大哥這段時間有什麽奇遇麽?短短一年不到,弟見大哥武功高了很多,似乎還成神醫了,那丹藥又是哪來的?不像是續命丹啊!”王金在仇九身上來回撥拉,左看右瞧。


    仇九笑道:“這丹藥可比續命丹珍貴多了,千金難求。唉!”仇九歎聲氣,壓低了聲音,“若不是四弟那句‘前輩不可’,我怎麽舍得啊!”


    王金忽然臉色大變,道:“大哥,怪不得你來的時候我沒有感應到天龍劍,你的劍呢?”


    仇九故作高深,笑道:“哈哈,天龍劍嘛,那是大哥囊中之物,兄弟你就別操心了。”


    王金見仇九的表情,知道天龍劍未失,放下心來,聲道:“不提天龍劍,那顆丹藥這麽珍貴,救個素不相識的人有可惜了。弟是不忍見江前輩橫死,可不是為了那位姑娘。”


    王水道:“四哥,你想啊,那姑娘一死,江前輩痛失愛女,勢必悔愧難當,仍可能想不開尋短見。如果真是這樣,江夫人又豈肯獨活?大哥這枚丹藥,看似救了那姑娘,實質關係三條人命呢。”


    “哦……這麽,那倒也值了。”王金恍然,“不過六弟,你好像還漏算了一個。我看這個楚玉倒是個情種,江媚兒萬一不測,他也可能殉情的。”


    “對對,甭管他好壞人,反正這次大哥出手,是一藥活四命,善莫大焉!”


    五兄弟雖隻來了倆個,但仇九聽著二人貧嘴,還是生出一種久違了的親切感,正欲插話,忽聽輕輕一聲嚶嚀,出自媚兒之口。樂宜欣喜萬分,喊道:“恩人快來看看,我女兒似乎要醒了。”


    兄弟三人上前,與江祭酒夫婦圍攏在媚兒身邊,見媚兒原本慘白的臉上已見血色,也不再咳血,眼瞼艱難扇動,掙紮了幾下,終於睜開了眼睛。


    “爹,娘。”媚兒轉頭左右瞧瞧,見到仇九等三人,很是迷惘,猛然間,似乎想起了什麽,掙紮著就要起身。


    “孩子,別亂動。”樂宜按住媚兒雙肩,防備她滾落地上。


    “娘,我怎麽還沒死?楚郎呢?”媚兒見無法掙脫,安靜下來,轉而問道。


    “唉!孽障,真是孽障!”江祭酒不住唉聲歎氣。


    樂宜邊替媚兒擦拭嘴角的血跡,邊道:“孩子,姓楚的不是好人,他害得我們一家好苦,死就死了吧,別管他。”


    “娘,楚郎是好人,他死了,孩兒也不活了!”


    “孩子,你也太執迷不悟了!他就是一個萬惡不赦的淫 賊,天下皆知,怎麽在你眼裏竟成好人了?”


    “娘,你相信女兒麽?他真的不是淫 賊,你們都錯怪他了,他至今仍是童子之身。求求娘,求求娘你救救他吧!”


    樂宜心中一突,想起昨天在五台山上時,楚玉親口所承,自己至今仍是童子之身,又對照女兒至今完好如初的守宮砂,不由不信。看了眼祭酒,道:“當家的,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這麽多年來,難道我們都誤會他了?”


    先是怒火攻心,再是生死相搏,隨後又是骨肉差陰陽兩隔。與女兒相見後,根本就沒有容江祭酒冷靜思考的時間。此刻得夫人提醒,也意識到整件事背後可能另有隱情。再將種種疑連在一起,不由滿腹狐疑,搖頭道:“他做下的好事,隻有他自己才能清楚。”


    楚玉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但看女兒的樣子,楚玉若真死了,她很可能會做出殉情的傻事。樂宜想到此節,心亂如麻,一把攥住仇九胳膊,手指仇九,低頭對媚兒道:“孩子,救你性命的,是這位恩人,娘隻會殺人,可沒救人的本事。”


    媚兒聞言,掙紮起身,雙膝跪下,衝仇九“咚咚”磕頭,哭訴道:“求恩人救救楚郎吧,媚兒當牛做馬,也會報答恩人!”


    楚玉雖然受傷,但不至於昏迷不醒,更不可能死掉。之所以眾人亂糟糟半天,仍昏睡在地,其實是仇九暗暗了他的穴道。


    當初,仇九差死在楚玉手上,楚玉又是五台聖宗的大長老,知道五台聖宗的許多秘密,仇九既想報仇,更想從此人身上獲取五台聖宗的內幕,所以暫時還不希望他死。但楚玉輕功獨步,柳葉劍又非常詭異,仇九如今的修為雖遠在他之上,卻也擔心他會乘自己救人的時候,或暴起襲擊,或乘亂逃走,所以才暗地裏一腳踢在他的麻穴上。當時江樂二人情緒激動,並未注意到仇九這個不起眼的動作。


    “江姑娘別急,容仇某試試。”仇九當然不能將楚玉被自己穴一事道破。


    仇九俯身蹲在楚玉麵前,喂他吃了顆尋常療傷藥,裝模作樣在他身上一陣推拿,乘機偷偷解開了他的麻穴。


    “媚兒……”


    楚玉睜開眼就開始尋找江媚兒,昏迷前,他清楚地記得媚兒替他擋了一劍。躺在地上四處看看,見多了幾個人,卻並沒有江媚兒,心中一凜,騰地從地上坐起,這才見媚兒坐在桌上,靠在樂宜懷中,正一臉關切看著他。


    “媚兒,真是太好了,原來你沒事啊!”見江媚兒好端端的,似乎並沒有生命危險,楚玉喜出望外,站起身,向江媚兒快步走來。


    寒光一閃,一把劍攔在了楚玉胸前,江祭酒冷冷道:“楚玉,看在你並未傷害我女兒的份上,你走吧,咱們從此以後恩怨兩清!楚玉,別執迷不悟,你惡名昭著,配不上我女兒!”


    楚玉低頭看著橫在胸前的劍,原本激動潮紅的臉上,忽然麵色灰敗,精神一下子萎靡不堪,喃喃道:“配不上麽,配不上麽……媚兒,你要好好保重,楚玉去了!”


    楚玉最後看了媚兒一眼,仿佛要將江媚兒的形象深深刻在腦海中,頭一低,向門口走去。


    可恨之人亦有可憐之處,看著楚玉蕭瑟的背影,仇九腦中蹦出了這句被範進經常掛在嘴邊的話。讓一個玉樹臨風的楚玉被打擊得自慚形穢的,不是江祭酒手中的那把劍,而是江祭酒的那句“楚玉,別執迷不悟,你惡名昭著,配不上我女兒!”的話。


    但仇九不可能讓他輕易離開,剛想將他攔下,猛聽得江媚兒撕心裂肺般喊道:“楚郎,時值今日,你還不肯實話麽?”


    楚玉腳下頓了一頓,又低著頭,一言不發向門口走去。


    “楚玉,看著我!”仇九的這句話,似有無形的穿透力,在場的其他無關人都從中感受到了一種魂魄上的壓力。


    “是你?”楚玉更不例外,身不由己轉過身來,定定地看著仇九,全身緊繃。


    不過,這種緊繃的狀態隻維持了一瞬間,忽然全身勁力一懈,表情略滯,濃重的敵意化為烏有。


    “楚玉,你到底隱藏了什麽,都出來!”仇九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像由空氣凝結而成的細針,直刺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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