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心頭壓了一座大山,看來,得開導開導大家了。


    範進想露一個輕鬆的笑容,看了看苒果,到底沒敢,輕咳一聲,肅然道:“咳咳,我知道你們心裏難受,但大哥福緣深厚,定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你們也不必太過擔心。”


    大家相處日久,都知道範進不是打誑語之人,見他這麽,果然感覺心頭輕鬆了不少。


    王火正被苒果訓的尷尬不已,趕緊給自己壘台階,接話道:“三哥,你明白,也好叫苒姐姐和我們放心。”


    王火桀驁不馴,偏偏怕苒果。這一聲姐姐的來由,還是因為在京師時被苒果恩威並施收拾過一回,從那以後王火就改口了。


    範進接著道:“好,我就給你們講明白。剛才王火兄弟提起雲先生測得白公子有跛腳之災,後果然應驗一事,正好印證了雲先生的高明。雲先生那首謁中,有這麽兩句,叫‘冒雪突火求字,臨台喋血舔傷。’還記得去年暮春,漠北還是冰天雪地,大哥那時遠赴匈奴王庭,巧施苦肉計,火中取栗,取得汪賊與匈奴丞相忽爾罕的往來信件。這件事,又正好應了‘冒雪突火求字’這一句。”


    範進停頓片刻,續道:“當初與大哥分手時,我就在想,既然這句應驗了,那‘臨台喋血舔傷’這一句也沒有不應驗的道理。所以三哥當時就料定,大哥五台山一行,會有劫難,但還不至於會有性命之憂,這也是我當初沒有竭力阻攔大哥獨自上山的原因。況且,整首謁語有八句之多,加上應在五台山上這句,應驗的不過兩句。如果雲先生真是神仙人物,沒道理其它六句不應驗。所以咱們的大哥,命不當絕,急難之時,天必佑之!”


    範進一席話罷,苒果和五兄弟都是長出一口氣。


    王火道:“雲先生就是神仙,神仙過的話,不會不作數的,大哥當然會平安無事,是吧苒姐姐?”


    苒果輕哼一聲,不理他,王火討了個沒趣,轉向範進:“可是三哥,這與不讓弟去五台山有什麽關係?”


    範進這回臉上敢有笑模樣了,不過是無聲的,道:“咱們幾兄弟,一體同心,大哥沒事,你們當然也得平安。五台聖宗,至奸至惡之所,你們都去了,三哥不放心啊。況且,這次去,主要是接應大哥,又不是讓你們去搏命,所以人越少,越不容易讓人懷疑。王水老弟機謀善斷,王金老弟能感知天龍劍的存在,讓他們倆個去,正當其人。七弟,你還有意見麽?”


    “算了算了,三哥,你老人家以後再什麽,弟聽著就是了。”王火是真想去,可是又想不出足夠的理由。


    其實還有一條,範進想到了但沒講。地藏門雖實力不強,但隱在暗處,打穴鑽洞,形同地鼠,讓人防不勝防。為防止諸懷和地藏門可能會有的報複,巫村必須有人坐鎮。


    王金和王水二人心憂大哥安危,一路上馬不停蹄,輾轉月餘後,重返五台山。先到了山腳下與大哥分手的那個村子,找到了當初替仇九帶路的村民王軻。


    據王軻講,那日他將仇九送到五台山門後,仇九獨自上了山,他則返回了村子,後來就再沒見過仇九。


    從去年夏未分手,如今已是夏初,掐指算來,大哥與兄弟們分別,已快一年了。這麽長的時間,大哥杳無音信,二人非常清楚這意味著什麽。


    似乎隻有一種解釋,大哥凶多吉少!


    二人憂心如焚,盡管天色不早,還是決定立即上山探個究竟。王金有把握,隻要天龍劍出現在二裏之內,自己就會生出感應。找到天龍劍,就不難獲知大哥的消息。


    二人一路疾走,天近黑時,翻過一道山嶺,五台山東峰的山門赫然在望。按王軻的法,大哥正是從此門而入,上了五台山。


    離山門尚有五六百丈的樣子,遠遠就見山門前人影綽綽,隱隱還有兵戈交鳴聲傳來。臉盆大的太陽,半個身子已沒入了山巒之下,落日餘暉中,兵器舞動時的反光不時映入二人眼簾。


    二人潛蹤匿形,借著雜草樹木和亂石淺溝的掩護,悄悄向山門前靠近。


    隱身在一塊大山石後,從石縫中向山門前窺探。隻見十丈開外的山門前,一男一女二人與一名男子正在纏鬥。三個衙役手按刀柄,站在山門前掠陣。王金和王水不明所以,靜靜觀察。


    三人都是使劍,那一男一女,男青袍,女藍衫,正與一白袍男子過招。


    青袍男人劍取中宮,劍尖微顫,挽起一朵朵劍花,將白袍男子罩在劍影下。隔著這麽遠,王金二人都能聽到寶劍疾速擺動時發出的蜂鳴聲。寶劍籠罩之地的空氣,似乎都在這一劍之下被擾動得氤氳扭曲。可見這招劍式中,一定蘊含著沛然真氣。


    白袍男子似乎非常忌憚這一招,不敢硬接,身子向後縱掠,邊避讓邊笑道:“嘁嘁嘁嘁,嶽丈大人,好一招梅開萬朵,婿代媚兒拜領了。”


    藍衫女與青袍男子心有靈犀,已算準了白袍男的落,提前繞到,一劍向他背心攻到,亦是梅香朵朵,劍花繽紛。威力雖不如青袍男,卻勝在綿密和輕靈。


    “淫 賊,還我女兒來!”藍衫女口中嬌喝,手上不軟,一把劍舞的飛快,朵朵映紅,在落日餘暉中好似下了一場花雨。


    女子搶攻時,青袍男也沒閑著,隨著白袍男後退的身形,亦步亦趨,逼迫而上。


    白袍男腹背受敵,連左右都被兩把劍封住了退路。此時,身形正在疾退,想要縱高避敵似乎也力有不逮。


    大家都是內行,當然能看出白袍男已身陷絕境。王金俯耳王水道:“此人完了!”


    話音未落,異變突起。隻見白袍男身形閃動間將手中劍向地下一撐,那把劍彎曲如弓,旋即又繃直如棍,將白袍男斜向彈空兩丈有餘。


    “好強的內力!”王水暗歎。


    神兵利器不過是承載內力的器物,沒有強大內力的加持,也不過是一件切菜屠牛的物件。白袍男手持的,無異是把寶劍,但一彎一彈間,就將一個百多十斤的人送上兩丈餘高的半空,沒有深厚至極的內力是不可能做到的,這也難怪王水會讚歎。


    從三人簡短的幾句話中,不難聽出,青袍男與那個藍衫女子應該是一對夫婦,大概是其女兒落在白袍男手上,故此才尋上門來,與之惡鬥在一起。


    這對夫婦似乎也沒想到有此異變,就好似握在掌心的魚兒突然滑脫一般,怔愣間抬頭上看。


    白袍男淩空下擊,攻向青袍男,青袍男匆忙舉劍格擋。兩劍相交之際,白袍男一借力,身子淩空橫移,向藍衫女子襲來。


    藍衫女嬌叱聲中,挺劍迎擊。白袍男輕功的確了得,不避不架,泥鰍般從漫天劍花的縫隙中遊出,右手突地扣在了女子握劍的脈門上。女子脈門受製,寶劍當啷落地,白袍男手中薄劍已然抵上了她的背心。


    “嶽丈大人,還要鬥麽?”白袍男白帶笑容,雖以劍挾人,卻明顯沒有多大敵意。


    “淫 賊,快放了樂宜,若敢傷她一根汗毛,江某誓將你碎屍萬斷!”關心則亂,姓江的並未看出白袍男根本沒有要傷人的意思。


    “嶽丈大人,別一口一個淫 賊好不好,叫的多難聽。婿姓楚名玉,你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


    “好,楚玉,趕緊放人,其它的好商量。”


    “祭酒,別求這個淫 賊,我就是死,也絕不能把女兒往火坑裏推。”


    江祭酒?樂宜?楚玉?王水聽得心頭一震,難道是這幾位?


    他記得那首道盡天下成名英雄的詩中,有“樽酒和樂宜淺飲,屠盡荊楚玉山雄。”一句。這兩句詩中,道出了四位武林高手,除荊楚猛漢屠雄外,另三人就是眼前這幾位。


    據傳聞,江樂伉儷育有一女,名江媚兒,生得國色天香,花容月貌。大概六七年前,那時江媚兒剛剛及笄之年,就被荊楚一帶有名的采花大盜楚玉劫掠而去。


    江祭酒是江浙天台山宗宗主,夫婦二人也是江湖成名人物,沒想到女兒剛剛成年,就被人掠走,哪裏咽得下這口氣去,因此這些年來,天南海北尋找楚玉。


    王水怎麽也想不到,今天竟在五台山見到了楚玉,而且還有江樂伉儷!不過讓王水深感奇怪的事,那三名把守山門的衙役,對眼前發生的一幕竟也是不幹涉,不過問,倒像是一旁看熱鬧的閑人一般。


    楚玉左手扣著樂宜右手脈門,翻轉到背後,右手劍抵在她的背心,道:“嶽母大人,婿絕無傷人之心,隻想請你二老住手,容婿幾句話而已。婿這也是被逼無奈,並非有意冒犯,還請嶽母大人見諒!”


    不知不覺,太陽已落山,光線黯淡。王水二人並看不清楚玉臉上的表情,但聲音中的誠懇之情還是能聽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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