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九,那些密信已經藏到別處了,本意是想讓趙能投鼠忌器,不敢痛下殺手,不料趙能似乎絲毫不受威脅,冷笑道:“嘿嘿,子,和咱家玩心眼,你的確是太嫩了。不妨告訴你,你們到了京師後的這幾日,你們的人沒有一刻不在咱家的監視之下。你們都到過什麽地方,都見過什麽人,咱家是一清二楚。攏共就那麽幾處地,那麽幾個人,咱家想要找到那些信,簡直易如反掌。”


    “嘿嘿!”趙能渾身殺氣迸現,“既然你不肯,留著你也沒用了。夜長夢多,子,你受死吧!”


    話落,一直扣在弓上的箭矢呼嘯而出,正正射向仇九頭心。雖處絕境,仇九不可能坐以待斃,揮劍將來箭打落。趙能似乎早料到不可能一擊奏效,從箭囊中又抽出一支箭來,頓了一頓,卻將弓箭棄之於地。蹲在陷阱口,左右手各揀起一塊磚頭,向困在陷阱中的仇九劈頭蓋臉砸落。陷阱坑口雖罩著烏蠶網,但對於一個武者來,讓那些石頭穿過網眼簡直不是一般的容易。趙能兩隻手動作飛快,口中兀自發狠道:“砸不死你,也活埋了你,然後再淋一桶滾水。嘿嘿,子,咱家看你能有幾條命!”


    磚塊雨般砸下,仇九困在磚瓦中,動作很不方便,唯有拚命護住頭臉要害,到了後來,幹脆雙手抱頭,認命了!


    認命是認命了,但憤怒、心痛、悔恨……各種負麵情緒齊集心頭。仇九“噗”地噴出一口血箭,並非是因為受了重傷,而是的胸膛已經承載不下猶如滔天湖海般的悲憤之情。


    仇九重新被埋了!


    “爹,娘,兒已盡力了。兒累了,兒要去找你們。”仇九急怒攻心,昏了過去。


    恍惚中,爹爹張世卿將少年的仇九高高托起,轉了幾個圈,又遠遠拋開。仇九一個燕子投林,本該穩穩落在地上,不料腳下被石頭一絆,一個趔趄,仰天向後栽倒。仇九並沒有摔在堅硬的地上,而是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睜眼一看,是一張聖潔的麵孔和一雙滿懷關切的雙眼。仇九沒見過娘親,可他知道那就是娘,就是日思夜想,無數次出現在夢裏的親娘!


    “娘親!”仇九甜甜的叫著,心裏充滿溫馨。


    可是娘親,你為什麽不應一聲啊?你要去哪兒啊?


    仇九哭了,兩行淚水無聲地滑落。


    “喂,子,你沒事吧?”


    是誰在叫我?一個男聲,不是娘的聲音,仇九不願被外人打擾,有些生氣。他要去找娘親,去找從未見過,但在夢中無數次勾勒過模樣的娘親。


    “喂,姓仇的子,你不會是真死了吧?”


    “我沒事。”


    仇九睜開了眼睛,盡管他很不情願,但這人呼喚的聲音實在太清晰,他不能假裝沒聽到。清新的空氣重新注入胸腔,鮮活的心跳也在催他醒來。


    陷阱口,那張網已經不見了,稀疏的星星重新掛上了天空,一個人正俯身向下看。


    “竇前輩,謝謝你!”仇九知道這個人是竇成,盡管看不清五官,但聲音沒錯。


    蹲在陷阱口的竇成以手加額,長籲一口氣:“哎喲,仇少俠,你終於醒了,我就你子不會這麽容易死的嘛。需要我刨你出來嗎?”


    “不用!”仇九深吸一口氣,運起縮骨法,身子徒然膨脹三分,將磚瓦擠開,再急速回縮,雙腳蹬地,身體從瓦礫堆中拔了出來。


    “趙能那狗賊呢?”仇九四處查看,趙能已不見了。


    竇成用劍指了指地上,道:“人跑了,隻留下這個。”


    仇九看不清那是什麽,俯身揀起,借著星光細瞧。


    一根手指!是齊掌而斷的,根部還連著掌肉,比常人指略短略細。


    趙能的第六指!仇九將斷指扔在地上,用腳使勁搓輾。


    “又讓他跑了!”仇九恨道。


    竇成接話道:“沒辦法,這家夥功夫雖差強人意,輕功倒是出奇的好,老夫擔心你,也沒空追他。”


    仇九猛然想到一事,自己掉入陷阱也有時候了,範進他們呢?


    “竇前輩,我那幾個兄弟呢?”


    “仇兄弟,一定要記住,人非死物,不可能坐等著你來殺。當你算計別人的時候,別人也在算計你。盡管已是江河日下,汪品浩,趙能一夥人仍然不會輕易認輸,今天就是一個很好的教訓。”


    差送了性命,誤了大事,教訓的確不!仇九剛從死亡線上被人救回來,如何不知?但竇成此時講起了雲山霧罩的大道理,似乎是在顧左右而言它,仇九心髒狂跳,陡然生出不好的預感,顫聲問:“竇前輩,我那些兄弟,他們沒事吧?”


    “我就你們也太瞧趙能了,他在這裏給你設伏,又另外安排人去客棧襲擊那個苒姑娘,再派入半道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你的幾個兄弟,他打的好主意,就是要將你們分而治之,一網打盡!”


    “啊!”預感成真!仇九驚出一聲冷汗,邁腳就要趕往客棧。


    竇成抬手相攔,淡淡道:“放心!趙能算計你們的時候,老夫也在算計他。我趕來救你,我的四個師弟早就守著客棧了,他們都沒事。”


    從竇成冷淡的語氣中聽得出,他對在麥積山發生的事還心存芥蒂,也許是出於除汪大計,他不得不出手相助。


    但不管別人出於什麽目的,有恩就是有恩!仇九心頭一鬆,對竇成非常感激,一揖到地,頭幾乎觸到了腳麵,起身道:“竇前輩,大恩不言謝,仇某記下了。”


    “哼,你子眼高過,眼裏哪還有旁人!”竇成遞過一物,“給你,不必再找三皇叔了,他老人家病入膏肓,能不能下的了床還是兩。憑這個腰牌,你可自由出入末央宮。”


    仇九接腰牌在手,入手沉重,星夜中黑黝黝發著暗光。仇九又要施禮致謝,竇成抬手相攔。


    “行了,別扯這些虛的了,趕緊回客棧準備準備明日進宮麵聖的事吧。”


    “記著,明日卯時,未央宮!”最後這句完,竇成已出在了五丈開遠。


    快到客棧時,仇九遇到了迎出來的苒果、範進和五兄弟。大家見仇九灰土滿麵,泥漬滿身,頭臉上到處是傷口,血漬斑駁,驚問原故。


    仇九見眾人平安,大喜,早已忘了身上被趙能用磚塊砸出的無數傷口的疼痛,笑道:“無妨,被一隻閹狗咬了幾口而已,先回客棧,回去再細。”


    客棧內,苒果為仇九仔細清理著傷口,眾人對仇九的遭遇心有餘悸,不住口地咒罵趙能和汪品浩。仇九笑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連上天都在保佑我們,汪品浩和趙能一夥這次一定逃不過正義的審判,明天就是他們的末日!”


    “是呀,汪賊作惡多端,也是該遭報應的時候了,不過,這一次還真虧了秦嶺五虎。若不是他們,我們兄弟幾個,包括苒姑娘就可能都遭毒手了,想想都後怕。唉!也怪弟計算不周,沒想到這個趙能竟……”講道這裏,範進突然臉色大變,“哎呀,不好!”


    “三弟,怎麽了?”


    仇九也是驚出一身冷汗,隱約想到了什麽。隻不過今晚實在是被趙能兩麵出擊的手段搞的很是狼狽,在情緒的巨大波動中,有些細節未免會考慮不周。


    “大哥,趙能跑了,肯定會第一時間回汪府報信。汪品浩一旦知道事情已無轉圜餘地,豈會坐以待斃?”


    “三哥的意思……汪賊可能會逃?”王水心領神會。


    “不得不防!”


    “走!去司徒府!”仇九騰地站了起來。


    “仇大哥,傷口還沒處理完呢!”


    “顧不得這些了。”仇九已經出在了門外。


    眾人趕到司徒府時,隻見司徒府大門緊閉,門口的兩盞風燈映照下,除了兩頭猙獰的石獅子,並不見一人,連守門的護衛都不見了。


    眾人躲在燈光照射不到的暗影中,疑惑不解,範進沉吟道:“難道是我們猜錯了?還是晚來了一步?”


    範進這麽想,其他人心裏也是這麽想,正考慮該不該潛進司徒府一探究竟,卻見仇九突然無聲無息地躥上了司徒府大門對麵的屋脊。仇九沒交待,大家也不敢輕舉妄動,隻得躲在暗影中原地等待。


    半盞茶的工夫,眾人覺得好像等了有一年那麽久,仇九終於回來了。不待大家發問,仇九一擺手,低聲道:“回客棧。”


    一路上,仇九沉默不語,雖然暗夜中看不到臉上的表情,但大家猜也能猜得出,仇九心情非常不好。直到又過了兩條街,仇九情緒似乎才稍稍平複了些,主動將事情原委講述了一遍。


    原來,在司徒府巷中,大家正不知如何時,仇九突然察覺屋脊上埋伏有人,也顧不得向大家打招呼,腳下發力,直接躍了上去。上去之後,才知道原來是竇成的人馬。


    據竇成講,趙能一跑,他也料到汪品浩得到消息後可能會逃,因而第一時間就安排下人手在司徒府四周監視。果然不出所料,監視的人到位後,剛剛過了半個時辰,就見司徒府突然大門洞開,一溜馬車滿載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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