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遠不學無術,腦中隻有天子與將軍,對司徒,司馬,司空之類的官職是什麽東西根本沒有概念。他若知道司徒位列三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地位尊崇,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如此放肆。


    老鴇還想勸,裴遠早已不耐煩,“嘩啦”聲將茶杯摔爛在地,起身繞過桌子,劈手抓在老鴇肩頭:“帶我去!”


    老鴇無奈,隻得將裴遠領到了一處豪華包間。包間內,汪二公子與翠正在成其好事,被裴遠撞破,不由惱羞成怒,大聲斥責。裴遠也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抬腳就把裴二公子踢到了雕花床下。


    正要炮製翠,從隔壁包間衝進倆個人來,一個是汪府護衛好手,另一個便是汪府食客蔣菀。那護衛見主子被毆,大怒,上去三拳兩腳便將裴遠打倒在地。這時汪二公子已從床下出來,衣冠不整,鼻中見血,手指裴遠,跳腳喝罵:“焦陽,打死他!他死他!從哪冒出來的蠻子,狗膽真正不,敢打你老子!”


    護衛焦陽聞言,騎在裴遠身上,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劍,在裴遠脖上來回比劃,似乎尋找下刀的部位。裴遠掙紮了幾下,卻哪裏動彈的得,意識到命在頃刻,不由亡魂皆冒,情急之下,就把大哥的招牌亮了出來:“我大哥是戍邊將軍裴泓,看哪個敢動大爺!”


    焦陽獰笑道:“在汪公子麵前,居然敢自稱大爺,你子真是狗膽包天!什麽狗屁將軍,在汪公子麵前,連堆狗屎都不如!”短劍輕輕一挑,在裴遠脖上拉出一道血口子。


    “等等!”眼看裴遠就要血濺當場,蔣菀出言阻止,“裴遠將軍威名赫赫,老夫早有所聞。汪公子,大家都是官家子弟,能否賞我一個薄麵,饒過這位裴公子?”


    “不行,不行,不行!他算什麽狗東西?有何資格與本公子相提並論?”汪二公子怒猶未消,一疊聲三個不行。


    蔣菀見狀,附耳向汪二公子了幾句悄悄話,汪二公子臉上變顏變色,很是不甘心的樣子,許久才悻悻道:“算了算了,大人不計人過,焦陽,饒了他吧!外麵備轎,大家相識一場,請這位裴公子到府一敘。”


    大難不死!裴遠襠部冰涼,渾身汗濕,雖不知蔣菀是如何為自己求請的,卻哪還敢不從命,乖乖跟著汪二公子去了司徒府。


    到了司徒府,裴遠就被關進了一間屋子,雖有酒有菜,但門口有人把守,不允許外出,猶如坐監一般。裴遠不知汪二公子會如何處置自己,哪還有心思喝酒,戰戰兢兢,度日如年。俟得天黑,先前在倚紅院救了自己的幹癟老頭終於現身來見。


    裴遠沒想到,與蔣菀一同而來的,還有自己的獨苗,剛剛八歲的兒子裴方。裴方看上去倒沒受什麽委屈,高高興興的樣子,與父親相見後,還一個勁的誇汪府東西好玩,食物好吃。蔣菀讓下人將裴方帶下去後,將門關上,在桌前坐下,又招呼一直不敢落座,垂手而立的裴遠坐下。


    “裴公子,受驚了!請滿飲此杯壓壓驚。”蔣菀為裴遠滿斟了一杯灑,雙手捧了過來。


    裴遠身在屋簷下,被人軟禁了多半日,早已沒了平日飛揚跋扈的氣勢,用顫抖的手接過酒杯,連聲告謝,卻不敢就飲。


    “老夫是汪司徒府上食客蔣菀,裴公子,你的大哥裴泓老夫是認識的,而且關係匪淺,所以才會出手救下公子性命。但是……”蔣菀口風一轉,“裴公子,不是老夫你,你也過於莽撞了,惹了不該惹的人啊!”


    蔣菀看了眼羞愧相當的裴遠,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接著道:“裴公子,你知道被你打的是何人?”


    “不就是什麽汪家二公子麽?我還是將軍的親弟弟呢!”裴遠聲囁嚅。


    “不就是汪家二公子!裴公子,你好糊塗啊!汪府是誰?汪司徒位列三公,是當今皇上的老丈人,連聖上都要給汪司徒三分麵子,又豈是你那個將軍大哥可以比的?汪二公子是汪皇後的親弟弟,身份何等尊貴,又豈是什麽人都可打的?嗯!”蔣菀語氣拔高,有疾言厲色。


    從前不知司徒何許人物,如今可全明白了,連聖上都要給幾分麵子的人,自己卻出手打了人家的二公子,而且還是皇後的親弟弟,其禍不!裴遠亡魂皆冒,“撲嗵”一聲跪倒在地:“蔣先生,請看在我大哥的麵上,好歹救救的,裴遠就是做牛做馬也會報答蔣先生救命之恩。”言畢,“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唉!你先起來吧,就憑我和你大哥的交情,也不能袖手旁觀啊!”蔣菀未言先歎,就好像擔了老大的難處,“不過,此事難辦的很啊,汪公子脾氣不好,恨你入骨,非得要你的命不可,老夫好勸歹勸才暫時安撫下來。裴公子,實話,若想保命,你總得拿東西出來吧。”


    事關生死,一般人腦子反應都很快,裴遠急得滿頭冒汗,突然想到一件事,道:“蔣大人,在下身無長物,實在沒有什麽好東西孝敬汪公子的。不過,我曾經聽大哥自言自語時提到過一件事,他的結拜大哥手上似乎有半幅藏寶圖,因為不完整,一直也起不出來。不知道這個消息,能不能讓汪公子饒在下一條命?”


    蔣菀冷笑道:“哼哼,這個消息,早有人透露給汪公子了,你想用這樣一個馬後炮保命?真是笑話!”


    裴遠汗濕透背,“撲嗵”聲又在蔣菀麵前跪了下來:“蔣大人救我!”


    “起來吧!你知道老夫為什麽直到現在才來見你?嗯?實在是老夫在汪司徒和汪二公子麵前替你了一蘿筐好話,嘴皮都磨破了,人家才答應饒你一命。也算你子命好,不僅如此,汪司徒還準備送你一套大寶貴。”


    裴遠隻求保命,哪還再敢奢望其它?對蔣菀的話竟是愣了半天,也沒反應過來。蔣菀一掀隨身帶來的箱蓋,露出滿登登、黃燦燦的金磚,笑眯眯看著裴遠:“裴公子,隻要你識趣,不僅這箱金子是你的,而且汪司徒還準備給你弄個將軍當當。你看怎麽樣?”


    裴遠怔愣當場,這也太讓人難以置信了。一箱金子!將軍!打了人家公子,人家還送了一套富貴,這是真的麽?不是做夢吧?裴遠使勁咬了咬舌頭,嘴裏鹹鹹的,舌頭都咬破了。


    “但是裴公子,所謂富貴險中求,你若隻是塊爛泥,汪大人即便有心,也難把你扶上牆。到那時,不僅金子,將軍什麽的通通泡湯,而且你和你那貴公子還有性命之憂。裴公子,你可是想好嘍。”蔣菀口風一轉,給裴遠發漲的腦袋適時澆了盆冷水。


    裴遠也的確冷靜了許多,思忖良久,咬牙道:“蔣大人,的懂,天下沒有白吃的宴席,你就吧,汪大人開出了什麽條件,的照單全收便是!”


    “好!痛快!裴公子拎得起放的下,一看就是個做大事的人。俗話,真人麵前不假話,既如此我就直了。你兄長裴泓,有個結拜大哥張世卿,因勾結匈奴獲罪,如今張家已被滿門抄斬,張世卿隻身逃逸。這件事,你聽了麽?”


    “這件事,鬧得京師滿城風雨,連街巷乞兒都盡皆知曉,在下當然有所耳聞。隻是,這與的有何關係?”


    “知道就簡單了。張家父子在漠北漢軍浸淫近十年,黨羽甚多,這其中就包括你的兄長裴泓。自從張家父子出事後,漠北軍心不穩,隱隱有造反的苗頭。這可是一支戰鬥力超強的軍隊啊,一旦造反,很可能危及到漢室江山。裴公子,值此國難當頭,每個熱血男兒都應該赴湯蹈火,匡扶社稷,解民倒懸。何況像裴公子這樣相貌堂堂,經綸滿腹的人才,更不該置身世外。”


    讓一個人做他不願意做的事,威逼是少不了的,但如果能讓他心甘情願去做,效果當然更好。蔣菀深諳此理,故此不惜唾沫,鼓動如篁巧舌,要先從思想上俘獲裴遠。


    是人都有三分血性,裴遠雖是鬥雞走馬,花天酒地之徒,但此時也是熱血衝頭,拍了拍胸脯,慨然道:“蔣大人,但凡用得著裴某的,上刀山、下火海,裴某義不容辭!”


    “好好!那我就直了吧!駐漠北漢軍中帶頭鬧事的,正是你的兄長裴泓,和欽犯張世卿的幾個結拜兄弟。汪大人的意思,是想讓你前往漠北,假扮你大哥,平息此事。你可願意?”


    “願意是願意,隻不過,我與我大哥雖身形相似,但聲音,相貌上的區別還是很明顯的,想要假扮我大哥,這又如何能瞞得過人去?”


    “無妨,聲音嘛可以裝感冒發燒變了噪音,時間一長沒人會懷疑的,至於相貌嘛……”蔣菀到這裏停頓不語,兩眼靜靜盯在裴遠臉上,直到裴遠被看的毛骨悚然,才接著道,“可以剝下裴泓的麵皮,安到你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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