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狼三豹垂手肅立,麵向端坐的範進,倒像是四個聆聽長輩教誨的孩子.


    王水見狀,“卟哧”笑出聲來,其餘眾人,包括圍觀的人群也陸續反應過來,哄堂大笑。


    花虎臉色鐵青,雙拳微抱:“請賜教!”


    範進好整以暇地清清嗓,這才接著道:“在來這裏之前,我們既未聽,更未見過你花太歲,當然不會有恩怨。不過,全因花總鏢頭的一件驚人之舉,一到東城,我們便聽了花總鏢頭的大名。別插話!”見花虎見露得色,欲接話茬,範進出言阻止,“你猜是什麽?原來你花總鏢頭一身好功夫,卻是采陰補陽而來,需要夜禦三女。這些年來,被你禍害的良家閨女恐怕不下百數了吧?”


    到這裏,範進一拍桌子:“我就奇了怪了,達魯城這麽多英雄好漢,難道都是吃白飯的?怎麽能容得你這樣的衣冠禽獸留存人世?”範進戧指花虎,“花太歲,倘若你還有一羞恥之心,現在就該一頭撞死,以謝那些因你而早夭的少女!”


    這時,圍觀的人群已越聚越多,不下幾百之數。範進這幾句話,端的是厲害,不亞於一隻火藥桶,在人群中炸開了鍋。達魯城的武者,哪個不知花太歲yin人妻女,罪惡盈山?隻不過迫於金虎鏢局yin威,不敢發作罷了。如今被範進用話激將,群情激憤,“殺了他!”“打死他!”的呼喊聲此起彼伏。


    花虎也急眼了,這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兔崽子,鬧了半天是為這檔子事。早知如此,何苦與他們周旋,害的自己灰頭土臉,還惹了眾怒。一舉銅棍,衝身後三豹和一幫嘍囉一揮手:“他媽的,給老子宰了這幫龜孫子!”


    仇九傳音入秘道:“我來對付花虎,彭軍侯、三弟、四弟對付‘三虎’,其餘四兄弟收拾那幫嘍囉。”


    仇九安排間,花虎一條丈多長的銅棍已摟頭向仇九打來。花虎已經瞧出仇九是這幫人的老大,而且武功最高,所以一上手便找上了他。仇九天龍劍尚未出鞘,連劍帶鞘抬手一格,將花虎一招勢大力沉的“泰山壓”崩開。這時,仇九與花虎隔著一溜茶桌,仇九腳尖地,身子淩空,人在半空,寶劍出鞘,右手劍,左手鞘,輕輕巧巧越過茶桌,落在花虎對麵。


    仇九幾下動作灑脫漂亮,贏得周圍看客一片叫好聲。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花虎驚出了一冷汗。隻有自己才知道,那一記“泰山壓”力愈千斤,竟被仇九輕描淡寫便將銅棍崩飛,而自己虎口卻被震得發熱發麻。況且,那時仇九尚保持坐姿,用力不便,卻能做到人不露窘,椅不斷折。


    一個少年,就是從娘胎時開始修煉,也不可能有這麽高的修為啊?花虎納罕不已,乘仇九立足未穩,銅棍迎著仇九當胸戳至,仇九那時剛剛落地,棍頭來得又疾,想要移轉身形躲避已然不及。好仇九,左手一鬆,棄了劍鞘,劈手一把握在了棍頭上。花虎生平對敵無數,今日是第一回有人企圖用徒手擋下這一招“毒蛇吐信”,心中冷笑,銅棍本身重量極沉,其中又灌輸了內力,挾巨大的慣性,豈是一握可以擋下的?手上加力,棍頭力道陡然又加大了三成。


    仇九手一搭上銅棍,便感覺到棍身上一股雄渾霸道之力傳來,不敢托大,先是緊力一握,阻得銅棍滯了一滯,身子一側,順勢一引,讓過了棍頭,握棍的手稍鬆,銅棍順著手心滑過。花虎察覺不妙,便欲回撤。仇九這時已然側身背對花虎,見對手欲撤棍,手上又是一緊,握牢棍身順勢一帶。花虎被一股大力牽著,穩不住身子,向仇九靠去。仇九右臂曲肘,向側後搗去。隻聽“咚”的一聲悶響,花虎胸口遭肘鍾重擊,氣血翻湧,“騰騰騰”連退三步,銅棍“咣啷”掉落地上。花虎手撫胸口,嘴角掛血,內髒受傷不輕。


    仇九眼角餘光瞥見,與彭軍侯對在一處的銅豹,左手握住了彭良右手脈門,右手刀揮起,就要向彭良當頭斬下。這時的彭良,渾身浴血,身上五六處刀傷,脈門被製,神情委頓,全然沒有了抵抗能力。仇九見事態緊急,顧不得理會身受重傷的花虎,天龍劍擲出,去如閃電,“當”的一聲,將銅虎那把鋼刀一截兩斷。劍至人隨,鋼刀落地的同時,仇九一個縱掠,已經來到了銅虎身前,“呼”的一拳搗在銅豹的太陽穴上,骨頭碎裂聲中,眼見著銅豹的太陽穴陷下一個大坑,銅豹翻身而倒,被緩過一口氣的彭良提劍在左胸補了一劍,命赴黃泉。


    仇九俯身揀起天龍劍,回頭再看花虎時,已經蹤跡皆無。原來,花虎自知不敵,又罪孽深重,仇九等人絕計饒不過自己,便乘仇九去救彭良時,撇下一幹手下,獨自逃命去了。


    跑了首惡,仇九很是苦惱,再看五兄弟時,戰鬥已經結束,那幫嘍囉本就沒什麽戰鬥力,被王木四兄弟輕而易舉收拾了幾個悍匪勇徒後,皆心生懼意,畏戰後縮,待瞧見花總鏢頭隻身逃走後,更是沒了反抗之心,紛紛棄了手中兵器,在四兄弟麵前呼啦啦跪了一地。


    再範進與王金二人,分別對陣金豹和銀豹,範進和王金二人長在內功修為高深,金銀二豹勝在刀法純熟,經驗老道,一照麵,四人便打了個平手。時間一長,內功高者優勢漸顯,致勝的天平已隱隱向範進二人這方傾斜。待得花虎逃走,銅豹喪命,金銀二豹亡魂皆冒,手忙腳亂,被範進和王金了穴道,栽倒在地。


    仇九見此間事了,正想去追趕逃走的花虎,卻見圍觀的人群湧動,向兩旁分開,讓開了一條通道。通道中,花虎去而複返!花虎臉色鐵青,口鼻出血,步履蹣跚。仇九訝異,不知花虎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花虎來至三丈之內時,仇九才明白。原來花虎身後,尚跟著一人,正用劍尖抵著花虎的後心。那人身材精瘦,被花虎胖大的身形遮擋,所以直到近前仇九才看到他。


    隻見來人臉上橫七豎八塗抹著黑紅兩色染料,看不清膚色,也辯不清年齡,兩隻眼睛倒是靈動明亮,睫毛很長。身子瘦削,身上鬆鬆垮垮套了件灰色短袍,由於相對於他的身材來過於肥大,看上去倒像是長袍似的。


    來人押著花虎來到近前,右手劍緊抵花虎背心,尖劍所觸,花虎的衣服洇濕了一片,顯見已經刺進了皮肉。來人先看了看一摞摞靠牆而豎的人樁,嘴角眼角上翹,“咯咯”笑出聲來,聲音清脆,笑得身子亂搖。


    正值那人笑得不亦樂乎,變生肘腋,花虎向前一俯,避開了劍鋒,又伸腿後踢,踢在來人的腿上,那人“哎呀”一聲,被踢得搖搖晃晃。不等他反應過來,花虎一個旋踵,回轉身來,左手掐在那人右手腕上,右手劈手奪了那人寶劍,旋即將劍橫在了那人脖頸上。


    那人一個疏忽反被花虎製住,破口大罵:“花狗!有本事就將姑奶奶一劍殺了,看我師傅不活剝了你的皮!”


    花虎充耳不聞,麵向仇九,森然道:“子,放老夫一條生路,若不然,臨死老夫也要拉個墊背的。”


    仇九心裏奇怪,這人既然能把花虎抓回來,功夫自然不弱,即便大意,也不太可能一招便被花虎製住,難道是在演苦肉計?可既然逃走了,又何苦回來演戲?來人究竟什麽身份,與花虎又是什麽關係?


    敵友未明,仇九冷笑道:“我與此人互不相識,花太歲,你用他來要挾我,不覺得太可笑了嗎?”


    花虎臉現絕望,閉著眼睛足有一個呼吸,再睜開時,目中凶光迸現,滿臉狠戾:“也罷,老夫就先殺了他,再死在你劍下吧!”手上用勁,那人脖子滲出血沫,眨眼便要身首異處。


    早在仇九拒絕花虎要挾時,身側的範進就低聲道:“大哥,這人要救。”


    仇九聞言在手心暗扣了一粒鐵蒺藜,在花虎有所動作時,抖手便發了出去,將花虎手中劍打偏。那人倒很機警,,甫一脫身,乘花虎不備,伸手一撈,將劍奪了下來,反手便刺入了花虎左胸,身子向後躍開。花虎伸臂亂指,口中“你,你”幾聲,“咕咚”栽倒在地,腿一蹬,頭一歪,就此一命嗚呼。


    那人在鬼門關上走了個來回,被仇九救下,卻不謝恩,手指仇九,“咯咯”笑道:“花狗就是被你打傷的?臭子,功夫不錯嘛,逮機會和姑奶奶比試比試。”


    從花虎身上抽出寶劍,欲還劍入鞘,卻怎麽也插不進去,輕“咦”聲中,低頭查看,原來寶劍被鐵蒺藜打了個凹坑,劍身從受力處彎成了弓形。那人“咯咯”笑了兩聲,道:“救命之恩,毀劍之過,咱倆扯平了。”


    言畢,手提寶劍,擠出人群,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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