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個熊的!老四怎麽搞的,身邊埋伏著奸細都不知道?七弟,既然這個奸細這麽恨你,那你想想看,平時誰最恨你,是哪個恨不得咱們十兄弟全死嘍!”令北又是一掌大力拍在條幾上,全不顧潑灑四濺的茶水.


    景培覺得五哥的未嚐沒有道理,在心中把大將軍身邊的人細細過了一遍,良久,苦笑著搖頭道:“五哥,弟的為人你是知道的,敬君子而遠人,對那些看不上眼的,外表的禮數總還要維持的。思來想去,也並沒有哪個特別記仇結冤的。況且,這種事,幹係重大,沒有確鑿證據,怎可妄下斷言?”


    令北撫撫前額:“是啊,不該呀,七弟溫文爾雅,禮數周全,不該有人想害你呀,難道就是因為你是十兄弟之一?姥姥個熊的,真他奶的邪性。”


    “七叔叔,剛才聽你,景校尉也是經過一番推敲,才判定漢軍中伏有奸細的,不知景校尉是如何推斷的?”仇九對漠北漢軍的情況知之甚少,聽二位叔叔分析來分析去,聽得一頭霧水。


    “對對,七弟你,也許從中能找出線索。”


    “斜坡屯村財薄,又居於漢軍防線腹地,匈奴人甘冒風險,選擇這麽一個價值不大的目標,本身就有問題。待雙方接戰,匈奴人退去時,並不顯慌亂,始終與漢軍保持若即若離,明顯是想引誘漢軍進入伏擊圈。欒布,如此處心積慮,在漢軍腹地投入重兵,其目標顯然不是區區兩千漢軍,而是我本人。然後他又提了兩個問題,第一個是:他們又如何能提前知曉是本將軍領兵,而在此處設伏?第二個是:他們如此有恃無恐,又有何依仗?在欒布問出這兩個問題後,那時我已經斷定,匈奴人在漢軍中有內應,除此沒有別的解釋可以的通。”


    景培接著道:“仇九侄兒身份特殊,害死張家父子的仇家根基龐大,觸角甚多,若讓他們知道大哥的兒子已到軍中,我們這個侄兒恐有性命之憂。既然我們懷疑四哥身邊有奸細,就不得不防,絕不能讓奸細獲悉了賢侄的真實身份。所以,依我看來,仇九的身份,還是暫時瞞著四哥為好。”


    仇九腦中嗡嗡作響,千辛萬苦到了漢軍大營,又遇著了父親的結拜兄弟,原本一身輕鬆,沒想到這裏的局麵如此詭異,隱隱有坐到火山口上的感覺。


    景培見仇九眉頭深鎖,表情凝重,將幾上的羊肉幹,葡萄幹往仇九麵前推了推:“賢侄不用太過憂慮,有你兩位叔叔在這裏,沒什麽大不了的。來來,先用果肉。”又舉起麵前酒杯,“五哥,賢侄,咱叔侄三個走一杯。”


    仇九一飲而盡,抓了塊肉幹放進嘴裏大嚼,心裏稍稍好受了些。就聽景培接著道:“別嫌七叔嘮叨,賢侄剛到這裏,有些話今天若不透,恐會誤了大事。賢侄最好為自己準備一套假身份,而且我們叔侄不宜多見麵。”


    一直沉默不語的令北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用力在桌上一墩,抱怨道:“熊個姥姥的,好端端的事,非逼得人搞的這般曲裏拐彎的,憋屈!”


    銅質的酒樽重重落在幾上,發出“咚”的一聲大響。恰此時,軍營中響起報更的鼓聲。


    景培訝然道:“哎呀,這天都快亮了!賢侄,不知今後有何打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我張家獲罪的起因是與匈奴人互通信件,我想去匈奴人的大本營去探一探,看能不能找到真相。”


    此路凶險萬分!景培想勸阻,看了看仇九堅毅的表情,想想除此之外,似乎沒有第二條路可選,隻得作罷。沉吟片刻道:“既如此,七叔這裏有幾條建議,不知賢侄願不願聽?”


    “七叔請講!”


    “第一,每年的深秋、冬季、初春,北地極寒,積雪盈腰,孤身深入,不僅生存是個大問題,而且極易被人發現,所以,最好是晚春、夏初而入,中秋即返。第二,匈奴人雖凶悍,卻極為好客,若你是個匈奴人,走到哪裏都不愁吃住。但要想扮成匈奴人,語言是必過的一關。漢人與匈奴人生死之仇,陌生的漢人進入匈奴腹地,幾乎寸步難行,所以在去之前,最好能學會匈奴語。漢軍與匈奴打了這麽多年仗,倒不缺懂匈奴語的人,明日七叔給你找一個教授匈奴語的老師。第三,漠北地廣人稀,到處是戈壁沙漠,想要深入腹地,若沒有向導引路,必須熟知當地地理。賢侄如果要去的話,算算還有半年時間,這半年時間裏,必須先過了語言和地理關,否則切不可行!”


    仇九欠身一躬:“謝謝七叔指。”


    景培道:“我和你令北叔雖忝居將軍,但在這方麵,能幫到你的,也隻有這些了,一切還得靠賢侄自己心才是。”


    仇九再謝,令北道:“天將放亮,賢侄既然得隱瞞身份,白天走有些不妥,莫如現在就回達魯城吧。”


    仇九和景培二人皆以為然,令北著人請欒布過來送仇九出營。


    回到達魯城,仇九向範進和五兄弟介紹了叔侄相認的情況,並把期間談到的種種蹊蹺事分了一遍。大家原先還在奇怪,為何令景二人單獨請仇九一人,到現在才恍然大悟。叔侄相認,此次漠北之行的第一個目的已基本達成,接下來就是探查真相了。


    範進道:“看來深入虎穴一事勢在必為了,大哥有何打算?”


    仇九道:“我考慮了很多,屆時準備隻身前往,兄弟們守在這裏,等我歸來。”


    “不行不行!大哥一個人去太危險了。我們兄弟同去,到時也好有個照應。”王火急忙出言阻止,其他四兄弟同聲符和。


    範進略一沉吟,道:“大哥所慮甚為妥當。大哥此去,是暗中進行調查,我們都去了,目標太明顯,不好隱避,反而會幫了倒忙。大哥要萬事心才是。”


    “大哥大仇未報,不會輕易死的。況且……”


    仇九話未完,五兄弟“呸呸”聲不止:“快收回去,快收回去!那個字不得的。”


    吳王山中凶猛的食肉動物眾多,獵人多有喪命的,因而有很多忌口,比如“死”呀,“咬”之類的,得用別的字代替。這個五兄弟打便懂得,後來慢慢的不太在乎這個了,隻不過關心則亂,論到大哥這裏便又講究上了。


    仇九淡淡一笑,接著道:“況且,離出發還有半年時間,這段時間隻要準備工作做的充分些,應該沒什麽問題,你們就放心吧。”


    範進道:“也隻好這樣了。”口風一轉,“大哥,不是三弟疑心重,剛才聽你起在漠北發生的種種怪事,似乎都與你那裴四叔脫不開幹係。就拿前幾天那場戰事來,據欒校尉講,裴將軍當時傳令各部,未得大將軍令,不得擅自出兵,以免中了匈奴人的埋伏。所以,盡管很多漢軍都看到了匈奴人的三支求援信號箭,但沒有收到命令,就是不敢出兵。大哥,你不覺得這道命令同樣很蹊蹺嗎?”


    仇九半晌沒有話,從感情上講,他實不願把裴泓裴四叔往壞處想,但在理智上,卻又不得不承認範進的是對的。


    “不過,世事難料,在沒有確鑿證據前,還隻是猜測。這件事,大哥暫時不宜多想,一切以潛入匈奴腹地這件事為主。咱們慢慢觀察吧,弟相信,是非真相,終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範進看出仇九內心的矛盾和掙紮,出言安慰道。


    接下來的日子,變得非常忙碌,仇九恨不能把吃飯睡覺的時間都省下來。五更便起來練功,接下來用一天的時間跟著七叔派來的匈奴通學習匈奴語、匈奴人的風俗習慣、匈奴腹地的地理知識,中間還要再練一段時間的馬術,晚飯後,仇九再修煉一段時間武功,隻到子時方去就寢。除了吃飯睡覺,雖然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但仇九內功深厚,倒沒覺得十分疲累,隻是苦惱於每天幾乎連與兄弟們話的時間都沒有。


    這段時間以來,欒布和彭良隔三差五就會過來看望,每次都隻是遠遠看著仇九學習練功,與範進幾個聲話,便告辭離去。身具異體、任督暢通,兼之服用了血靈芝和五須吳王參,仇九內功修為突飛猛進,前段時間就已突破帥級,正向天級邁進,意念探測隨之水漲船高,因此即便不是有意放出意念探測,對於欒布和彭良二人的不時造訪,依然清楚的很,隻不過分身乏術,不便出麵應酬罷了。


    也許是受了重創,需要休養,又或者是因劉戈援兵的到來,總之斜坡屯一戰後,匈奴人就好像平空消失了一樣,再沒有對漢軍防守的邊線發動過騷擾,雙方又恢複了從前“貓冬”罷戰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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