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打通任督二脈,仇九已一天未有進食。所以,龍霖決定立即著手。囑咐餘童、茵兒和巨鷹禦風在洞外護法,龍霖帶著仇九進了山洞。


    一老一少對麵而坐,龍霖一手按在仇九丹田上,一手按在百會穴上,閉目凝神,運轉周身元氣,將內力緩緩輸入仇九體內。


    仇九用心感覺著龍霖輸入的內力,按照龍前輩事先囑咐,調動自身元氣,與龍霖注入的元氣合二為一,匯合成一股新的,更澎湃的力量,引導著這股力量通經走穴,破關通隘。


    仇九隻覺得,這股合二人之力的元氣就像不斷湧來的ng,層層疊疊,前一層尚未消失,後一層已然疊加而上。又像是一頭瘋狂的獸,在仇九體內橫衝直撞。原本隻能承載河的經絡,湧入了大江大河的流量,不斷被衝刷、被擠入、被撐開,不斷地變寬、變粗。與此同時,一條條經絡蚯蚓般突出體表,彈跳著,蠕動著,仿佛要脫體而出。


    前胸後背、頭麵部、裏裏外外,如針刺、如火炙,痛苦萬狀。仇九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抹血跡。龍霖也是麵色蠟白,汗如雨下,頭上騰起白色的霧氣,身子微顫。


    自古華山一條路。二人都很明白,此時已到關鍵時候,無論多難,多痛苦,也唯有堅持。


    一個時辰過去了,又一個時辰過去了。仇九全身青筋暴突,口鼻之中滲出縷縷血跡;龍霖嘴角掛著血跡,雙目盡赤,全身如一張繃到極致的弓,隨時可能折斷。


    終於,“轟”的一聲,仇九身子內某處壁壘轟然決堤,那股直欲把經絡撐爆的元氣,終於找到了出口,沛然而出,在仇九體內洶湧流淌。仇九痛苦盡去,渾身舒泰無比,口中不由發出一聲清嘯。


    此時,龍霖幾近油盡燈枯。手上察覺到仇九身體內的輕震,耳中聽得仇九一聲清嘯,知道事已成了,心頭一鬆,差委頓於地。


    “龍爺爺?龍爺爺?您沒事吧?”


    老人睜開眼睛,看到仇九那關切、慚愧,還有稍許興奮的眼光。強打精神,詳怒到:“還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去準備好吃的!你不餓嗎?老夫可是餓的很了。”


    仇九聞言告聲退,轉身向石洞外行去,卻不料一頭撞在了石壁上。仇九此時任督兩脈已通,渾身元氣沛然流暢,毫無阻滯,稍一發力,身子便彈起老高。


    仇九摸著頭,見老人閉目行功,並未理會自己,訕訕一笑,出了山洞。在洞外等的心焦的茵兒和餘童圍來上來,噓長問短:“九哥哥,大哥,成了嗎?”


    仇九先摸摸茵兒的臉蛋,又在餘童身上搗了一拳:“成了!咱們先去把吃的擺上,好好慶祝慶祝。”


    餘童膀窩吃痛,騰騰連退三步,瞪著仇九,道:“大哥,用這麽大勁幹嘛?害我們擔心死了,兩個多時辰也不見你們出來。”


    茵兒道:“九哥哥,師傅呢?”


    “龍前輩消耗了不少內力,正在運氣恢複。”


    石桌上,滿滿當當的食物,三人圍坐,不住拿眼睛瞄著石洞口。仇九肚子“咕咕”作響,餘童不斷吞咽口水,但誰也沒動筷。等候龍前輩期間,仇九覺得茵兒和餘童問了自己有一萬個問題。


    等候的時間總是很漫長,三人又是焦急,又是擔憂,三顆心髒仿佛要從嗓子眼蹦出來時,龍霖才從洞中施施然出來,除了臉上稍有疲態,看上去已無大礙。三人心中大定,仇九和茵兒趕忙起身趨前,一左一右扶老人坐下。


    “先吃再!”老人一聲令下。不到半個時辰,一桌子菜隻剩下了殘渣。收去碗盤,擺上茶水,一老三少圍坐敘話。


    “仇九,看到那道崖壁了嗎?試試能不能攀上去。”


    幾人所處平台並非在山,平台之上,距離崖還有三十餘丈,龍霖所指那道崖壁,正是這段山體。


    “我嗎?”仇九向那道幾乎呈直立的山壁打量一眼,上麵稀稀拉拉生有鬆柏,由於間距太遠,很難攀援,起碼以仇九的角度來,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怎麽,沒信心?試試再,實在不行,攀五丈也行。”


    那就試試吧!仇九來至崖壁前,曲腿,提氣,發力,瞄著頭處一棵鬆樹,身體向上躥起。幾乎是無聲無息,仇九像出膛的炮彈一樣向上躥升,足足越過了目標二丈有餘,去勢才告衰竭。仇九不料內功精進如斯,毫無防備,一時間手舞足蹈,徹底在風中淩亂。身子到達高後,開始向下墜落,仇九口中“啊,啊”驚呼,便像一個淹水的人一樣拚命劃拉,尋找那根救命的稻草。慌亂中,仇九看到側旁有一根從山垂下來的藤蔓。幾乎出於本能,仇九左腳向石壁上一,身子向右橫移數尺,一伸胳膊,將這根“稻草”抓在了手上。仇九在藤蔓上借力,身體再度拔高。仇九並沒有棄掉這根“稻草”,而是待再度下落的身體將“稻草”拉成筆直時,手上再緊,再借力,再拔高,如此反複。仇九一次次拔高,一次次墜落,感知著,熟悉著,力與美、力與高度、力與角度的平衡。當自信能熟練掌控時,仇九再次拔高二丈有餘,一伸手握住了崖壁上的一叢荊條,再一借力,又向上躥起三丈……。十幾個起縱後,仇九終於攀上了崖。


    站在崖,四麵鬆濤,八方風來,仇九仰天長嘯,聲如風雷,激越高亢。棲息在崖暗洞中的蝙蝠和貓頭鷹受到驚嚇,不顧刺眼的日頭,“撲啦啦”震翅飛向天空。


    仇九隻覺得,一股濁氣連同胸中久積的塊壘噴薄而出,心情變得無比輕鬆和愉悅,仿佛此時,天地即我,我即天地,一切盡皆在握。嘯聲落,人未央,仇九站在崖,躊躇四顧,良久,良久,激蕩的心緒才漸漸平複。仇九攀藤蔓,援石縫,揉身而下,返回了平台。


    茵兒和餘童等在崖下,一臉羨慕。龍霖老人則躺在藤椅上,酣聲陣陣。茵兒和餘童分別與仇九輕輕擊掌相慶,找了處離老人輕遠的地方去話。


    龍霖的確是累的夠戧。為幫仇九打通任督二脈,老人幾乎耗盡了體內的真氣,疲累不堪,酒足飯飽之後,困意更濃,見仇九在藤蔓上蕩著秋千熟悉內力,放下心來,便不知不覺睡著了。按修煉內功達到龍霖這種修為的,即便在睡夢中,也可感知周圍的動靜,但龍霖一則消耗過大,二則很放鬆,並未有意釋出感知力,所以仨孩子弄出的輕微噪音並未吵醒老人。


    “一覺高夢一甲子,醒來撲麵猶青蔥。好夢!好夢啊!”龍霖口中吟誦著不知誰的詩句,從睡夢中醒來。


    三人圍攏過來,仇九有很多問題壓在心頭,隻是一直沒機會問。此時雙手為老人奉上一杯熱茶,問道:“龍爺爺對晚輩的大恩,子肝腦塗地,無以為報。仇九此生最大願望就是替張家冤死的百多口人報仇,可是,我爹爹去的突然,並沒有把張家因何被陷害,如何被陷害,都是誰人所害詳細告訴晚輩。子如今很迷惘,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事發當時,龍爺爺就在我爺爺身邊,個中情由當略知一二,所以還望龍爺爺能指晚輩迷津。”


    “仇九哇,這件事,你不問我也準備告訴你的。畢竟,老夫退隱江湖十餘年,全是因此而起。為這件事,十幾年來,老夫每日鬱結於心,但願你能為張家洗脫冤情,以消老夫心中塊壘。”


    “約十八年前,我在漠北遇到一隊匈奴騎兵,孤軍深入漢軍腹地,當時就覺得蹊蹺,因此一路尾隨。果然,這隊輕騎兵乘漢軍大隊前出作戰的空擋,偷襲中軍營地,意圖俘獲漢軍頭腦。一旦匈奴奸計得逞,漢軍勢必因群龍無首而土崩瓦解。龍爺爺與匈奴勢不兩立,豈能袖手旁觀,因此出手救了你爺爺。此後,老夫因意氣相投便留在了你爺爺身邊。那時候,老夫與你爺爺相互配合,戰無不勝,曾一次斬獲愈萬匈奴首級,逼得匈奴遠遁極北寒地。”


    “也就是十五年前的某一天吧,突然當朝皇帝在三天之中連發三道聖旨,宣你爺爺和爹爹返京麵聖。你爺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正準備連夜與你爹爹赴京時,接到了三皇叔派人送來的口信。口信,朝中奸臣意圖對張家父子不利,準備將張家父子誘騙進京師後誅殺。但聖命難違,你爺爺孤身返京,而你爹爹,便以軍務羈絆為借口,延遲了一個月才動身。後來聽,你爹爹在半路上得友人相救,從此杳無音信。”


    “當時,老夫也曾苦苦勸你爺爺不要進京,但你爺爺實在是有些愚忠啊,拿一套什麽身正不怕影子斜啊,皇上聖明啊,定然會還臣子清白啊,等等愚不可及的理由反駁老夫,執意進京麵聖。老夫見勸無效,就提出陪同進京,萬一事難轉寰,老夫也可救你爺爺逃走。但你爺爺,這樣一來,張家的冤情就是跳在黃河也洗不清了,因此堅決不同意。唉!當日之事,龍爺爺現在想起來,仍痛心疾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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