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初見


    上午,魔界一派明媚的日光下,有一個十六七歲模樣的少女正坐在一輛三輪車上,車的前方並沒有魔界專門用於拉車的希虎獸,隻有一隻獨眼的卷毛黑狗。三輪車裏,放著一個漁網和一個包裹。


    “小狸,你這是……搬家?”陳家大姐問道。


    小狸點了點頭:“嗯,我搬到河邊去住。”


    “河邊?”陳家大姐的眼睛睜得圓圓的:“你說的是那條子川河?”


    小狸繼續點頭,一臉坦然:“對啊。”


    陳家大姐的手一哆嗦,手裏的吃食差點掉在了地上:“小狸,你沒事吧?你忘了,皓淵上神就住在子川河上遊?”


    小狸懶洋洋地翻了翻白眼:“對啊,他住在上遊,我住在下遊,井水不犯河水,有什麽好奇怪的?”


    “小狸啊!”陳家大姐突然有些愛心泛濫:“你忘了麽,聽說皓淵上神長得極其猙獰人神共憤,在魔界之中,可止小兒夜啼!你竟然敢住在子川河?你不怕他嗎?!”


    小狸漫不經心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沒關係啊,他長得醜,我不看就是。還有,我也不是小兒,夜裏也不哭,我怕什麽?”


    陳家大姐是看小狸長大的,雖然覺得這孩子太懶,不過長得實在討喜,是魔界子川河流域數一數二的美人,所以,就繼續勸道:“一般來說,人的長相越凶惡,他的心腸就越壞,要不然,天界怎麽會派他來駐守魔界?所以,你還是別離他太近,你沒看麽,我們魔界膽子最大的,也沒有誰敢踏進子川河界半步的!”


    小狸撓了撓頭發,歎了口氣:“陳姐姐,我也沒辦法啊,我平時就喜歡吃魚,但是現在魔界另外幾條河已經幾乎沒魚了,我隻能去子川河。而且,我原來住的地方離子川河太遠,如果我每天來回去打漁,都累死了,所以這才準備搬過去。”


    “你這孩子,是真的決定了?”陳家大姐無奈道。


    小狸點頭:“嗯,決定了。”


    “好吧,以後、以後小心些!”陳家大姐說著,眼角都湧起了一抹淚花,就好像這次作別就是永別一樣。


    “嗯,陳姐,我會小心的!”小狸說著,又耷下眼皮,準備睡覺。反正她抓來的這隻獨眼狗速度都慢,估計趕到子川河,都得傍晚了吧!


    小狸這一覺睡得很香,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在一條銀色的河邊。她找來的那隻狗已經不見了,她就坐在她的破三輪車裏,伴隨她的,是一張用了多年的漁網。


    這麽晚了,雖然有些小餓,但是估計也打不起來什麽魚了,幹脆就休息吧!想到這裏,小狸從車裏跳了出來,上下打量了一下周圍,然後將漁網掛在了旁邊的一棵歪脖子樹杈上,又將自己的包裹打開。


    包裹之中,放著一口鍋,一副碗筷,還有幾件衣服。


    小狸從來睡覺都不需要被子的,她往周圍看了看,挑中了一棵樹,然後伸手結印,布置了一張吊床,再跳了上去,準備睡覺。


    而這時,河邊傳來一陣微風,小狸剛剛合上的眼皮又掀開了一道口子。


    她的目光望向麵前說寬也不算寬的河麵。河麵之上,鋪著一層碎銀一般的月光,從她的角度看去,就好像一條銀色的緞帶。奇異的是,河麵之上,竟然有無數隻螢火蟲在振翅飛舞,遠遠望去,就好像無數碎銀從河麵上躍出,點綴了整片天空。


    小狸的眸底出現一抹恍惚,螢火蟲,她還是很小的時候,和哥哥一起見過。那個時候,他們被關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裏,見過最明亮的色彩,就是這螢火蟲的螢火。


    哥哥……


    她已經好幾年沒有見過他了,現在的他在哪裏呢?他到底是不是還活著?


    她永遠忘不了當初的那些朝朝暮暮。那時候的她很小很弱,她記事以來,就是哥哥與她相伴。


    他們所在的環境單調乏味,甚至有好幾次,他們很多天都找不到任何吃的,連水都沒有。


    記得有一次,她連續七天滴水未進,喉嚨幾乎好似火燒,她真的快要撐不住了。可是,就在她的神識已經陷入混沌的夜裏,她哥哥突然告訴她,他找到了水源。


    那時候,她激動壞了,以至於瞬間就有了精神。那天晚上,正好沒有星星和月亮,視線之中一片漆黑。


    她哥哥帶著她到了一個地方,然後將一個碗遞到了她的嘴邊,道:“小狸,喝吧,不過隻有一碗,不要浪費。”


    她喝了一口,隻覺得口感黏滑,而且味道怪怪的,似乎有種腥味兒。於是,她就著黑夜問他:“哥哥,這水的味道怎麽這麽難喝呢?”


    他當時應該是笑了,他說:“小狸,估計哥哥找到的是髒水吧,不過你將就喝點兒,總比我們渴死的強!”


    於是,她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後來,他們都得救了。


    當時的她也沒有疑惑,直到幾年後,她的唇邊再次嚐到了同樣的味道,那個時候,她才意識到,他給她喝的,是他自己割腕流出來的血!


    小狸眨了眨眼睛,眼底的濕意瞬間消失不見,臉上的表情又恢複了一派淺淡慵懶。


    而就在這時,平靜的河麵上的螢火蟲突然消失了。小狸在吊床上坐直,遠遠地,就看到銀色的河邊訇然中分,有一人從極遠處踏波而來,夜晚的風將他墨色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


    老遠的,小狸就看到,他的衣袍並非是完全單一的黑色,就好像將黑夜從天空上扯下來一般,他的衣袍上還有星光一般的銀色,小狸一看,就知道是神力的獨特氣息。


    所以,來人正是天界派過來駐守魔界的皓淵上神。


    沒有料到,她剛剛搬家過來,竟然就能看到和自己井水不犯河水的皓淵上神。


    話說,子川河又不是他的,她在這裏,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而且按照魔界之中占山為王的生存法則,皓淵來這裏,其實是經過她的家門口,算是侵犯了她的地盤。


    不過,小狸向來懶得惹是生非,於是,將眼皮一瞌,躺下來,繼續睡。


    那陣帶著純淨神力氣息的風輕輕從歪脖子樹上空刮過的時候,小狸已經會上了周公。


    隻是,輕風過境,卻有一人踏空而來,淩空站在小狸那棵歪脖子樹前,眸露深思。


    小狸的眼皮終於在這樣迫人的壓力下被迫掀開,她看了一眼來人,正是皓淵。


    離得近了,才明白眾人口耳相傳的極其猙獰、人神共憤是出自何處。


    麵前的人,臉上帶著一個黑色的麵具,麵具罩住了他下巴以上、額頭以下的大半張臉。麵具上溝壑縱生,就好像盤根錯節的老樹根,幾分猙獰、幾分滄桑。


    隻是麵具沒有遮擋的下巴和額頭卻是白皙光滑,看起來年輕朝氣,和麵具完全是兩個極端的風格。


    他不說話,她也不會主動開口。


    甚至,小狸看了皓淵一會兒,眼皮又開始打架,顯然就要睡著。


    氣氛有那麽一刻突然逼近真空。


    然後,皓淵開口了。小狸看不見他麵具下的嘴唇長什麽樣,卻聽到他的聲音清冽而又低醇,就好像她最愛喝的.乳.白色魚湯咕咚咕咚冒氣的味道。


    他道:“你是剛剛搬過來的?”


    小狸點頭。能少說一個字,她不會多張一下口。


    他漆黑的眸底燃起點點星光:“你不怕我?”


    小狸繼續點頭。有啥好怕的,他又不吃魔族。隻是,她懶得給他解釋那麽多,他們的交情估計連鄰居都算不上。


    “很好。”皓淵的聲音帶著淺淡的愉悅,語氣卻是不容置疑:“那你不要住這裏了。”


    嗯?什麽意思?!關乎今後的飲食大計,小狸開口:“那我住哪裏?”


    “跟我走。”皓淵也是個言簡意賅的,也不解釋太多,直接大手一揮,就將小狸棲息的那棵歪脖子樹連根帶起,飛在他的身後。


    於是,小狸、樹、魚網,還有小狸的包裹,一並都飛在了皓淵身後,逆流而上。小狸看到,她下方的河麵飛起銀屑點點,將她包圍其間,渲染出一派夢幻唯美。


    在這樣的夢幻景象中,小狸睡著了。


    再次睜眼時,她已經在子川河的上遊。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到這裏,已然進入深夜,皓月當空,一瀉千裏。她依舊掛在那棵歪脖子樹上,隻是視線高遠,能夠看到子川河猶如銀色長龍,盤旋蜿蜒在魔界子川山脈的巍峨雄奇之中。


    而她的身後,是皓淵的居所。她原本以為,皓淵乃是天界修為高深的上神,應該淡薄名利,居所估計就是木屋茅舍之類,卻不料,她真的被前方華麗精致的樓閣殿宇亮瞎了眼睛。


    呃,雖然她沒有出過魔界,見識難免淺薄,可是也能認出皓淵房子哪怕是一塊磚,放在俗世也是價值連城,就連在魔界,也是奇貨可居。


    隻是,那都是他的,與她無關。她依舊住在已經移栽在山巒之巔的歪脖子樹上,躺的還是她自己用魔氣編織的吊床。


    不論怎樣,上遊也好下遊也罷,隻要河裏的魚能夠填飽一日三餐,住哪裏對她來說都沒有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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