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抱頭痛哭


    雪幕中,人馬漸漸的近了,近了。原來是著華麗胡服的官人。蘇武想,管他是什麽人呢!他進屋手持節杖出來,傲然地站在雪落中!


    李陵和女扮男裝的於維爾蘭,在那年送蘇武來此的差官,衽餘和居吾兩人的帶路下來的。


    李陵的在馬上,瞧著雪幕中,手持節杖的蘇武,悲從心來,翻身下馬跪地,爬行著撲過來:“仁兄!蘇仁兄!”


    蘇武這才看清了著胡服者,是自己掛念了一年多的李陵,忙跪地喊聲:“賢弟!”兩人抱頭痛哭。


    悲痛的哭聲撼動了上天,一時風兒呼嘯,裹著漫天的大雪裹住了他們。


    跟隨者也眼淚花花的了。梅尕和於乙峇老人聽見外麵哭聲,開門出來見狀,和同來的人把他們攙拽進蘇武的房間。


    於維爾蘭拉下梅尕的衣服,在她耳邊輕輕地:“姑姑!”


    梅尕認出了:“公主!”兩人激動抱在一起,熱淚盈眶了。


    梅尕和於維爾蘭有許多話要說,她說:“蘇大哥,你們兄弟兩個慢慢。敘舊。老伯,您招呼兩位差官到您的房間休息!我給大家做飯去!”


    梅尕拉著於維爾蘭走出門。於維爾蘭說:“姑姑我們給您們送吃的來了!”他們從四匹馬鞍後取下了駝來的酒肉食物,搬進掏挖的土洞灶房,裏麵有一拐洞儲藏室。


    於維爾蘭打量著,木頭左右上下撐裝著的洞式廚房,感慨地:“這裏,搞得比我們想象的要好一百陪!”


    梅尕給灶下生著柴火,溫著他們帶來的酒,興奮地說:“這都是蘇大哥按漢人住家的辦法蓋的!”


    “他真是個很能幹的人!”


    “哎,爾蘭,你怎麽和他們一起來了!”


    “姑姑,我是和夫君一起來的!”她一臉的幸福。


    “你說,李陵是你的夫君?”


    她點點頭。


    於乙峇老人高興地推門進來:“小公主!”


    “小老頭!”於維爾蘭過來抱住他的胳膊,撒嬌地,“我當你不認識我了!”


    “真是女大十八變!”老人打量著她:“要不是衽餘和句吾他們說跟來的小公子是你,我真的認不出來了!”


    “小老頭,您還好嗎?”她含淚問。


    “太好了,這裏有女兒,有兒子,”老人家拍拍胸脯說,“你看,我現在身子骨杠杠的!”


    “你的兒子、女兒現在哪裏?”於維爾蘭吃驚地,


    “蘇武,梅尕呀!”


    於維爾蘭瞧著梅尕。


    “老伯,爾蘭。”梅尕切著大塊自煮好的羊肉,微笑說,“我看你們像是祖孫兩個!”


    “是啊,王爺年近三十,才有了這麽個寶貝女兒,如獲至寶。那年草原蝗災,王爺出帶著牧民抗災。是我在家,照看她們母女的,我真是把她當我孫女一樣,精心照料的!”


    “他就是我的爺爺。從小他教我做人,教我習武。”


    突然,他們聽見李陵在外麵喊:“不好了,蘇仁兄昏死了!”


    大家聞言出門,奔進蘇武的房間,看著他臉色蒼白,躺在榻上。梅尕撲上去哭喊著:“蘇大哥,蘇大哥,你、你這是怎麽了?”


    李陵含淚告訴大家了原因。


    剛才,屋裏留下了他們兩人後,兩人淚眼對淚眼。李陵跪地負疚地說:“仁兄,為弟對不起朝廷,對不起李家!”


    “起來,你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你怎麽知道的!”


    他把遇見他手下張團的事告訴了他。李陵問:“如今,張團在哪裏?”


    “他傷好後,我們教他,學會了一般的胡語。開春給他了一匹馬和食物及一些資用,讓他憑自己的本事,想辦法回家鄉。”


    蘇武沉思會兒,問李陵:“賢弟,你知道我家的情況嗎,我老娘還好嗎?”


    李陵知道他是個孝子,隻得打岔說說;“仁兄,為弟見兄心切,半夜趕路到現在,餓極了,吃了飯,再說吧!”


    “看你的樣子,必有蹊蹺!”


    “沒有,我真的餓了!”他掩飾說。


    “就是餓了,也得給我說!”他目光直視著他,“說,我不怪你!”


    “本來就不怪我!”李陵裝作不在乎地。


    “你越不說,就證明越有事情!”他問他:“你是怕我經受不住!錯了,我已經死過多少回,都挺多來了!說吧!”


    李陵把蘇武身陷匈奴後的頭一年,新年後自己回朝廷複命,到他家探望……他妻子醜兒聽信誤傳,說他已死,不聽老人勸說,頂撞老人回了娘家,氣死了老娘的事給他說了。他一聽怒氣攻心,就……


    梅尕手拍打著他的臉,不頂事。她奔回自己房間,拎著藥箱過來,拿出銀針對著他的人中紮下,手輕輕的進針提針……過了會兒,蘇武慢慢睜雙眼。


    “蘇大哥,你、你嚇死、我、我們了!”梅尕淚如雨下。


    “沒、沒事!”他無力地。


    “你好好休息,我,我去給你端碗水來!”


    於乙峇老人到灶房端了碗水回來,給他喝了。


    “別,操心我。快、快給他們、做飯!”他吩咐說。


    “少主人,咱兩去做飯!”於乙峇老人又對兩位差人說,“你們到老哥房間躺會兒!”


    於維爾蘭瞧著他們出去了想,蘇大人心裏如今很難受,我得讓他高興點兒。她嬉笑著問蘇武:“蘇大人,可記得小弟?”


    蘇武打量著她一會兒,幹咳了聲:“咳,這不是小向導嗎!”


    她忙上前行著漢禮:“蘇大人,小向導這裏、給你老叔行禮了!”


    蘇武不由得咧嘴笑了,可比哭還難看。


    “李將軍,咱們這裏給大叔行禮了!”她拉著李陵一起站在他麵前,下跪叩頭行禮。


    蘇武吃驚:“這是什麽意思?”


    於維爾蘭高興地說:“李將軍如今是,小向導的夫君了!”


    “這是真的嗎?”蘇武更吃驚了。


    李陵把自己被俘後的想法,及過去叛變匈奴的李緒,為匈奴練兵。隻因李緒的名子和自己的名子,一字之差,大漢皇帝、“緒”“陵”不分,殺了他李陵一家,誅滅三族……


    李陵說著痛哭流涕:“我氣憤不過,殺了李緒……仁兄,我李陵總有千萬張口,也辨不明自己的心跡!嗚——啊……”,


    李陵頭磕著地,額頭流著血還在磕著……於維爾蘭心疼地拉他起來,拉不起。蘇武雙眼含淚,和她一起拽起他。


    “仁兄,我、我心裏難受!”


    “賢弟!”兩人抱頭又哭起來。


    “你們哭吧,哭吧!我真的聽不下去了!”於維爾蘭不知該怎麽勸慰,擦著眼淚走出門。


    北風呼嘯,大雪隨風在天地間打著飛旋,鋪天蓋地一片混沌,仿佛在為蘇武哭泣,在為李陵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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