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


    寧王滿腦子想著等會進宮的事情, 他來閣塔書房找太子, 為的也是這事。今天是他母妃的生辰,他母妃一向不喜歡慶祝生辰,說是過一個生辰就老一歲, 所以從來不盛宴相饗,隻有在滿十逢五的時候, 才會舉行國宴。今天晚上在宮中設了個家宴,寧王打算和太子一起去。


    抬頭正準備說話, 忽地發現身旁沒人了。


    往後一瞧, 本來和他並肩而行的太子,不知何時已經落到後頭。徐二娘子低著頭,和太子一起緩步而行。


    寧王想起方才闖入書房見到的那一幕, 這才回過神來。


    哦, 他好像打擾到皇兄了。


    太子斜睨一眼,滿腦子想著她方才說的“抱一下”。


    眼見著就要走到門口了, 小姑娘若是再不抱上來, 就得等下次禮訓日了。太子想,徐二是個姑娘家,姑娘家臉皮薄,得提醒提醒。


    太子出聲問:“徐二娘子,你為何走得這般慢?”是不是忘記什麽重要事才走得這般慢。


    徐冉眨眼, 她總不能越過他走到前麵去吧。


    不然多沒禮貌。


    “因為殿下在身旁。”


    太子抿抿唇,嘴角上翹,語氣越發輕快:“孤在你身旁, 所以呢?”是不是、該湊上來了。


    寬大的廣袖雲袍被風撩起,與小姑娘的淺柚霓紋袖角相貼。太子快速往下瞄一眼,那柚色軟緞衣袖角卷起一截,她白白嫩嫩的小手露在袖角外頭。


    碰碰她的手,興許她就挨過來了。太子一邊想著,一邊從廣袖下緩緩挪著手。


    徐冉想,學神這是屬於純粹的沒話找話說。嘿嘿,剛確定關係,少年羞澀呢。不過,她也羞。


    輕聲道:“所以走得慢呀。”言罷,已走至長廊盡頭。


    寧王早早地就在前方候著了。徐冉臉紅一句:“殿下,下次見。”然後就一股煙似地跑開了。


    太子剛從袖子裏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哎,那就下次吧。


    徐冉今天不想坐轎子,她一路跑回去的。


    飛奔在街上,那興奮感,恨不得告訴全天下的人,終於脫單了!


    老子有男盆友了!


    天下第一雅君!國民男神,跪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回了府,正好碰到徐嬌和徐佳。兩人正在討論哪個國公府的世子和哪個郡王府的千金看對了眼,一見對麵徐冉傻笑著,徐佳下意識問:“怎麽不坐轎子回來?”


    徐冉舔一圈舌頭,“精力旺盛急需發泄。”


    徐佳嘖嘖兩聲,抬眸見徐冉兩眼發光,嘴角上揚,跟中邪一樣。打趣道:“撿錢了?”


    徐嬌甩帕子笑,往旁一站,摟住徐冉的手,“二姐這笑,定是撿了大錢。”


    徐冉聳聳眉頭,笑得格外神秘:“沒撿錢,我撿寶了。”


    徐佳和徐嬌對視一眼,寶?


    徐冉嘿嘿笑,等她和學神的感情穩定後,再告訴大姐和嬌嬌,嚇不死她們!


    晚上吃完飯做完堂外題,徐冉掏出她的日記本,望著上麵《權臣日記之青澀時光》幾個大字,覺得刺眼。想了想,將那一頁寫著題目的紙給撕了。她是從本子中間開始寫的,前麵空著n頁白紙,想重寫多少個日記名都行。


    提筆,寫下《戀愛日記》四個大字。


    盯了半晌,覺得不妥,遂改成《冉冉和學神的戀愛觀察日記》。這下順眼了,徐冉高高興興地寫今天的日記。


    “今天三月十八,是個好日子。學神向我告白了,我終於成了夢想中那個拯救了全宇宙的妹子。終於有機會讓學神對我唱《征服》,我要讓他對我唱一百遍。親親抱抱嘿嘿,一想到不久後能和學神做這些,我整個人都邪惡了起來。所以,我到底要不要讓他當我未來兒子他爹呢。有個做皇帝的兒子,聽起來挺帶感的。”


    這邊徐冉在寫日記,那邊太子剛結束昆氏的生辰宴,正準備回東宮。


    冗長的宮道,天上一輪明月,皓潔白亮,籠在紅磚瓦上,太子緩步而行,並未乘軟轎。


    抬頭望見了皓月,便想起了小姑娘。想她的一顰一笑,想她的古靈精怪,想她今日的呆傻模樣,想她說要抱他時的羞澀渴望。


    此時隻想擁她入懷,一起共賞星月。


    忽地想起她的那個勞什子約法三章來,太子忍不住勾起嘴角,心想,他怎麽就不生氣呢,那般荒唐的話,換了其他人,砍一百個腦袋都不夠。大周的儲君,竟對一個小姑娘俯首稱臣。


    太子想得入神,身後寧王躡手躡腳地跟著,都不敢出聲了。


    皇兄在想什麽,瞧臉上這表情,倒是頭一回見。


    思及興王回朝的事,寧王終究還是開口了:“皇兄,二哥下個月回來,我想在府中設宴為他接風洗塵,皇兄來嗎?”


    太子愣了愣,聽見他說興王的事,臉上神情瞬間恢複以往的冰冷,“若能騰出空,定是來的。”


    寧王立馬聽出其中意思。大約是不肯來的。


    便不再說了。走出九陽門和太子各走各路的時候,寧王忍不住往太子那邊瞧了眼,思及方才說興王的事,心中鬱悶。


    明明是一胞兄弟,為何這般疏離?當真令人不解。


    第二日劉閣老到東宮,說起興王回朝的事情,“興王年少成名,此次邊關與遒人一戰,大獲全勝,更是令人喋喋稱讚。殿下若能到城門口親自相迎,興王定會高興,何不……”


    太子冷眼一睨,“免了。”


    劉閣老還想再勸,太子卻不想再聽,轉而說起徐老爺查私鹽的事。劉閣老道:“查是查到了,涉及人員頗多,已經全部名列其冊。”說罷將名冊遞上。


    總共四十八人,大多為沈黨。太子接了名冊一看,大喜,撫掌:“徐公此案辦得好!”


    劉閣老笑道:“上次殿下說欲將徐相公的官位提一提,他如今已是參知政事,因上麵擱著個沈相公,要想再往上升,是不太可能的。那便隻能兼大學士了,徐公此人有治國的實才,大學士無非是個虛職,依老臣之見,內閣中王閣老年事已高,年前已請辭回鄉安度晚年。官人那邊已經準了,殿下何不讓徐相公……”


    太子放下折子,“孤正有此意。”


    劉閣老笑著點頭:“待徐公歸來,老臣便遞折子薦他。”


    太子自是稱好。


    江蘇白龍寺。


    正值草長鶯飛之際,太陽掛在天上,暖暖地照著大地。本是天朗氣清的好日子,每個人都如沐春風。隻除了一個人。


    徐老爺喘著氣,熱汗涔涔。今日出門時,蕭氏說外麵冷,擔心他著涼,硬是不讓他穿錦緞,拿了一身厚實的夾袍讓他穿上。他天生怕熱,穿得嚴嚴實實,在太陽底下一曬,那汗便簌簌地曬了下來。


    公差辦完了,過幾日就要回望京。蕭氏嚷著要來白龍寺求簽,說是這最好最靈的寺廟。為家中每個人都求了一簽,皆是上上簽。蕭氏喜出望外,如今正請了主持解簽,順便說說佛理。徐老爺嫌悶,便到外麵轉轉。


    在寺廟轉了一圈,熱得半死。忽地有個和尚喊他,手裏拿了個簽筒,說讓他抽一發。


    徐老爺沒興趣,擺手婉拒。


    和尚不走,再勸:“施主,您就抽一簽,就一簽。”


    徐老爺不太耐煩,說了不抽就不抽嘛,夫人剛抽了個上上簽,他要是手欠抽個什麽下下簽,估計回去得跪搓衣板。


    和尚都快貼上來了。徐老爺嚇著了,連忙往前走。


    他走,和尚也跟著走。漸漸就跑起來。


    徐老爺實在是跑不動了,指著和尚道:“你跟著我作甚!”


    和尚也急啊,他也不想跟個瘋子一樣追在人後頭求人抽簽。要不是被人逮住了吃肉,他絕對不幹這事。


    徐老爺打死也不肯抽簽。和尚沒法子了,索性自己拿著簽筒搖一簽,權當是徐老爺抽的了。然後表情誇張地將一支上上簽往徐老爺懷裏扔:“此乃大吉,主升官發財。”然後一臉正經地開始解說:“自簽文上來看,日後施主定為百官之首!”


    徐老爺一臉“你逗我”的表情,然後扔了簽,往東牆後麵喊:“出來吧,我都瞧著你了,狀元郎馮簡馮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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