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懸雲師承自李驚蟄,自幼習武,雖然天賦不見得驚天動地,但修煉到今天這個地步,也算得上是一個不得了的高手了。方才那些屍體上的劍痕雖然淩厲,但並不被他放在眼裏,因此,當他運起雙掌直衝向寧良時,護在寧良周邊這幾個看上去身材瘦小的人在他心中根本就不是威脅,一擊斃了寧良,隨後過上兩招,再輕鬆脫身便可。


    至於吳樺的想法,其實差不多。他是冷千秋收的第一個徒弟,天賦很強,即便是寧無書、饒玉靈這些天下三柱的弟子,也不得不承認吳樺在這個年紀把劍法練到這種地步,絕對是擔得起天才二字,所以當他看見一個模樣平凡的人空著一雙手就撲上來的時候,根本不當回事。也許這人厲害一些,但方才自己師弟們殺那些黑衣人都像是砍瓜切菜一樣,這人又能厲害成啥樣?所以,一心想要離開的吳樺,便如往常那樣,運起劍法,在空中拉出一道熾烈的光,要一劍把來人劈成兩半。


    但是,這一瞬間的碰撞卻遠遠出乎二人意料。


    李懸雲在看見吳樺這一劍閃爍出白光的時候,心中便跳了一下。雖然這不是劍芒,但已經有了劍芒的雛形,絕對不可小覷,於是他猛然將內功催動到極致,空氣中便忽然傳來了如驚雷轟然的聲音。


    “哢嚓!”


    一聲爆響,吳樺手中的劍將一點脫手而出,李懸雲亦在空中被巨大的力道逼退,倒退了三丈之遠。吳樺驚異地看了李懸雲一眼,又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劍,隻見那劍身上已經布滿細密的龜裂紋路,像是閃電在劍身上蔓延開來的模樣。他哼了一聲,將這劍往地上一丟,伸手從自己師弟手中奪過一柄劍,說道:“這是五雷掌啊,你是李驚蟄的徒弟?”


    李懸雲也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隻見他厚實的手掌上出現了一道血痕,雖然割得不深也不寬,但卻像是無數細小的針一樣紮在手中,不時發出鑽心的痛。他臉色陰沉地反問道:“能把遊風劍法使成這樣,看來你就是師父說過的吳樺了?”


    吳樺冷笑一聲:“殺不了李驚蟄,殺他個徒弟也是不錯的。”說罷,他轉頭對師弟們說道:“你們先護送目標離開,我殺個人就來。”


    李懸雲淡淡地說道:“你走不了。”話音落下,人再次衝了上來,這一次和剛才不同,這次李懸雲催動了渾身功力,整個人周圍一寸的空氣都出現了淡淡的扭曲,空氣中不斷有雷聲轟鳴,強大的氣勢顯露無疑,一邁步,三丈距離轉瞬便到,手掌已經遞到了吳樺麵前。


    吳樺也毫不示弱,手中的劍沒有任何花招,熾烈的白光燃起,不偏不倚正朝著李懸雲的手掌削去。


    然而這一劍並沒有將李懸雲的手掌削下一半,李懸雲收放自如,在突進途中一個弓步轉身,矮身避過了這一劍,人轉了一圈,借勢又是一掌拍向吳樺小腹,吳樺亦不硬抗,拔身躍起,劍在空中稍作打旋,便從上自下指向李懸雲的天靈蓋。


    二人身手、速度都極為不凡,李懸雲顯然功力更深一層,但吳樺有兵器之威,一寸長一寸強,本就以快著稱的遊風劍法又比李懸雲的肉掌要快上一分,二人片刻間往來了幾招,卻是不分上下,纏鬥到了一起。


    冷千秋那幾個小徒弟見狀,也不再猶豫,連忙護起寧良繞開纏鬥的二人,加快速度逃走,李懸雲見狀,皺起眉頭,情急之下,大喊道:“傅決,你還在等什麽!快來幫忙!”


    從方才李懸雲撲上去開始,傅決便抱著自己的胳膊站在原地看起了熱鬧,沒有一點要上手幫忙的意思,當李懸雲與吳樺鬥到了一起後,他看得更起勁了,還不時點點頭,一副“真是場好戲”的模樣。直到一向淡定的李懸雲眼見寧良馬上要逃走了,出言催促,傅決才笑道:“你都這麽說了,那行吧。”


    說完,他慢悠悠地朝寧良一行人走去。戴著三眼惡鬼麵具的他,一步步邁過地上那些黑衣人的屍體,從烈火中走來,確實有點魔鬼修羅的意思,吳樺那幾個少年師弟見狀,緊張地將劍抬起,指著傅決。


    而聽到李懸雲喊出“傅決”二字的寧良,眼睛亮了起來。他伸出手,按住身邊一個少年的肩膀,說道:“穩住,不要出手。”


    “還是寧大人明事理。”傅決衝寧良點點頭,雖然戴著麵具,但寧良不知為何仿佛能看見麵具底下的人露出了一個親切的笑容。傅決又掃了一眼有些緊張的少年,抬了抬手。


    一瞬間,一名少年手中的劍不知怎麽的就跑到了傅決手裏,其餘幾個少年見狀,立即便要撲上去,卻聽傅決說道:“行了,別磨嘰,趕緊走。”


    幾名少年麵麵相覷,一時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但這時候傅決已經提著劍,朝李懸雲和吳樺相鬥的地方走了過去。寧良無聲地笑了笑,又拍了拍身旁一個少年的肩膀,說道:“放心,他是自己人……我們快走。”


    與吳樺鬥得難解難分的李懸雲,也看到了這一幕。驚異之下,他猛地朝吳樺推出一掌,將吳樺逼退兩步,衝著傅決喊道:“你果然有問題!”


    “什麽叫果然呀?”傅決一邊走來,一邊摘下了麵具,露出一張笑眯眯的臉:“你這是說我一開始就有問題嘍?李大人,要知道,如果不是你堅持要來這裏的話,我也沒必要這時候就反水呀!要知道,我可是指揮使大人親自認證的純正魚龍衛喲!”


    李懸雲怒極而笑:“奸人!今天吾必殺你!”但是,沒等他朝傅決撲來,吳樺已經搶先一步來到了李懸雲身邊,一劍便削向他的雙腿,李懸雲無奈,隻得返身再與吳樺鬥在一起。幾招過後,吳樺有些奇怪地問道:“喂,那邊那兄弟,你……不是自己人嗎?怎麽不來幫忙?”


    傅決把玩著手中的劍,說道:“這人就交給你啦,我相信你可以的。而且,我在等人。”


    “等人?”吳樺還沒反應過來,便見得不知從哪裏的暗處出現了三個人,兩男一女,靜悄悄地將傅決圍住了。直到傅決走到這裏,他們才顯露出了身形,這三人看上去年紀也就二十四五歲,身上有著與李懸雲同樣的冷漠、強大的氣勢。


    “你看你看,我猜對了。”傅決似乎根本不怵這三人,抬起下巴,搖頭晃腦地說道:“憑你們的三腳貓功夫,還想追上冷千秋,簡直是癡心妄想,想來是找個名目騙騙我,實則在暗中監視我吧?李懸雲李大人,有必要這樣子嗎?防我防成這樣?”


    三人中那女子平淡地說道:“大師兄在金陵城時便堅信你的出現太過蹊蹺、必有問題,如果不是師父力排眾議讓你來負責這次行動,你幾日前便該死了。正是如此,大師兄才向師父要求前來監督你,看來,大師兄真的沒錯。”


    傅決嗤笑一聲:“所以,現在你們想要弄死我嘍?就憑你們仨?”


    三人中一名男子應道:“你應付女囚時的表現我們都看到了,雖然你有隱藏實力的可能性,但是我們三人共同出手,哪怕是一流高手也要落馬於此,更何況師父已經對你的武功了如指掌,即便你殺了我們,魚龍衛也會追你到天涯海角。”


    “了如指掌?你在開玩笑吧?”傅決哈哈大笑,他舉起劍來,在空中猛地一揮,隻見劍身上炸出一團白光,發出了一道渾厚的破空聲,竟然與冷千秋使劍時的模樣如出一轍,雖然離冷千秋那蛟龍破天般的劍法還差得許多,但看上去這遊風劍法竟是比吳樺使得還要好。


    “搬山功、遊風劍法,我也學了一點點。你們猜一下,如果你們死了,你們師父會把這帳算到我頭上,還是冷千秋頭上?”傅決大笑著,運起劍法,與三人鬥在了一起,不遠處吳樺聽見他們的對話,忍不住大罵道:“你這人怎麽如此卑鄙!”


    “少廢話了,咱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先幹掉他們再說!”傅決不理吳樺,以五湖四海之力模擬搬山功,使出了遊風劍法。他的劍法速度其實不如吳樺的劍快,但論功力,傅決或許是現場內功最為深厚的一人,將五湖四海心法修煉到了小成境界的他,足以在劍身上逼出一層薄薄的劍芒,這使得李驚蟄那三個徒弟在麵對他時,往往無法直麵劍鋒,不得不選擇退讓。


    另外一邊,吳樺與李懸雲也打到了白熱化的狀態。兩人頭頂都冒出了淡淡的白煙,吳樺的劍越使越快,有如電光一般,將空氣都割裂開來,一道白光未盡、另一道白光又起;李懸雲則要穩上一些,既然寧良已經逃走,他便知道此時再追已經晚了,既然如此,不如專心將眼前之人殺掉,才是最正確的事,否則心生急躁,搞不好反而會被對方得利。所以,李懸雲借著內功深厚之利,不斷消耗著吳樺的功力,希望可以打到吳樺力盡之時,一擊得手。


    然而吳樺雖非身經百戰的人,對於李懸雲這種心思卻是很容易便洞察到了,劍光愈發耀眼,一劍比一劍更強,力求速戰速決。在一旁打得遊刃有餘的傅決見狀,開口笑道:“姓吳的兄弟,你試試看出劍前先退半寸,有奇效噢。”


    吳樺眼中一亮,也不廢話,在避開李懸雲一掌後,果然先是身形一側、劍鋒稍退,隨後再運劍攻去,這一下竟覺得體內功力流轉格外順暢,原本能使出十分力,這一下卻是打出了十二分的力道,劍上白光吞吐,猛地擊破了李懸雲的守勢,在他肩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吳樺見狀大喜,攻勢更加猛烈起來,打得李懸雲步步後退,但同時吳樺的表情也漸漸變得猙獰,傅決教他的這一招確實能夠在短時間內莫名地激發他的搬山功,但功力的消耗也變得大了許多,他立即明白,如果這一輪攻勢拿不下李懸雲,很快他就會陷入力竭的窘境。


    李懸雲冷冷地看了傅決一眼,再望向吳樺時,身上氣勢突然爆發起來,隱隱仿佛能看見他雙掌間的雷光,在付出了好幾處傷口的代價後,李懸雲終於決定,不再打消耗戰,而是速戰速決,因為吳樺接下來的這一輪攻勢,他未必能擋得住。


    這一下真是雷電交織了,兩人近距離拚在了一起,隻一個瞬間的功夫,李懸雲身上又多了十幾道傷口,吳樺也不好受,雖然李懸雲的掌是拍打在他的劍上,但那種源源不絕的雷震之力卻是間接地作用到了自己身上,他的胸口仿佛被一層層波浪擊中,口中開始淌出血來。


    “吳兄弟挺住啊,我馬上就去幫你!”傅決高聲喊道。麵對三人圍攻,他不僅沒有被打入下風,反而越戰越勇,不時在三人身上留下傷痕,而奇怪的是,他的劍並沒有更快、也沒有更強,水平始終保持在穩定發揮的狀態,但不知為何,李驚蟄的三個徒弟越來越難給傅決造成威脅和傷害,反而漸漸被壓到了下風。


    “唉,以前隻聽說過、沒見過五雷掌法,以為多厲害呢,原來不過如此。是李驚蟄沒教好你們,還是這套掌法本來就這麽水?”傅決口中突然發出大笑,他的劍本在空中隨意揮灑,此時笑聲一起,那劍突然詭異地一轉,從他的腋下,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探了出去,直直點在從背後撲向他的那男子身上,這一劍來勢太過突然,這名李驚蟄的徒弟毫無防備,直接被點中胸口。


    照理來說,鋒銳的劍點在胸口,是要刺進血肉裏,但這一劍卻像是刺在了鋼板上,沒有能夠刺進去。然而毫發無損的男子臉色卻猛然一變,整個人的氣勢一下子萎靡了,仿佛力氣在一瞬間被抽幹,對於傅決緊隨而來的一腳更是毫無防備,當場被踹飛了三丈之遠,重重跌落在地。


    另外一男一女兩人見狀,臉色也驟然變化,傅決冷笑道:“呐,是要我出手,還是你們自己滾蛋?”


    那女子咬著牙問道:“你究竟是何人?能騙過師父混進魚龍衛中,還熟悉遊風劍法,此時竟然還能看破五雷掌法的罩門,你絕非泛泛之輩,但為何江湖上從未聽說過你的名字?”


    “你知道個屁啊。”傅決不再廢話,欺身上前,劍光如白練般灑向二人,這一次,兩人更加束手束腳,拚命地守著自己的罩門,但他們實力本就不如傅決,這一下更是被死死壓製,不過片刻,兩人就被傅決破了罩門,像兩個麻袋一般被扔到了地上。


    另一邊,吳樺和李懸雲已經打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麵,吳樺手中的劍已經裂開了無數豁口,口鼻中都流出血來,李懸雲的一隻左手也已經軟軟地搭在身旁再也抬不起來,渾身上下全是傷口。傅決解決了三個人的事情,他們兩人竟然都沒有發覺,全身心都在與對方的拚殺上,已經達到了心無外物的境界。


    就在吳樺用最後一分力氣把劍朝著李懸雲遞去時,傅決在旁冷冷一笑,一抬腳踢起一顆石子,石子打在李懸雲背後肩胛骨附近,李懸雲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被打中,身形忍不住一歪,吳樺這一劍便不偏不倚刺在了李懸雲胸口檀中穴罩門位置,李懸雲頓時瞪大了眼,雙腿忍不住軟了下來,當場跪到地上,而吳樺則是順勢一劍,朝李懸雲喉口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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