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子剛剛經曆過生死搏殺,哪裏能夠相信他人,見一個不認識的人闖進自己藏身之地,二話不說便拔出匕首撲了上來。但下一瞬間,他以更快的速度倒著飛了回去。


    寧無書皺著眉頭揮了揮袖,頓時一股強大的氣勁如長江大河般朝這男子撲麵而去,寧無書知道他內傷嚴重,因此沒下重手,這男子被打得倒飛回去,摔在了一垛幹草堆上,痛苦地呻吟了兩聲。


    “你,不準再動手!”寧無書斬釘截鐵地說道:“剛剛在街道上救下了你的人是我,你還欠我一條命,你要是再給我動手,我就把你的命收回來了!”


    男子錯愕地看著寧無書,準備強行提起的最後一絲力氣也在不知不覺中散掉了。他慢慢癱軟在幹草堆上,重重地咳了起來,越咳越凶,連血都咳了出來,星星點點的血跡灑在胸口上,格外觸目驚心。


    寧無書無奈地撇了撇嘴,從腰間摸出一瓶從靈鏡門中帶出來的靈藥,走上前去,拋在男子身邊,說道:“吃吧,療傷的,效果一般,不過總比沒有好。”


    男子撿起藥瓶,拿在手中,一邊用力咳著,一邊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寧無書。


    寧無書見他這副模樣,頓時冷笑道:“都到這步田地了還有心思疑神疑鬼?我要殺你,一掌就拍死了。吃不吃?不吃我現在就弄死你,反正你也活不長了。”


    男子聞言,哼了一聲,打開藥瓶,取出一枚丹藥,狠狠吞了下去,這時又聽到寧無書說道:“打坐,運行你自己的內功,走三十六個周天,便可以壓製住你的內傷,之後,就靠你自己慢慢治了。”


    男子看了一眼寧無書,不再說什麽,盤腿坐了起來,閉上雙眼,強壓著咳血的衝動,調轉起殘存的周身功力,運起了功。


    寧無書抱著臂膀站在一旁,仔細打量起這男子。這人年紀上和自己差不多,眼眉間還是有些稚嫩,相貌比較平凡,圓臉平眉,是那種扔在人群中就找不出來的人。但寧無書看他平攤在膝蓋上的雙手,指掌間有著一層厚厚的老繭,尤其是虎口上,老繭格外地厚,一看便是多年若練劍法所成,這種老繭,寧無書在韓落星等人手上都見過,再熟悉不過了。


    “內功運轉滯緩、長得不像是很聰明的樣子,恐怕天賦也就那樣,但是能在這種年紀把冷千秋的劍法練到如此地步,估計也是個拚了命去練武的家夥。”寧無書心中想到。


    漆黑的屋子裏,隻有燭火輕輕跳動,很長一段時間後,男子終於睜開了眼睛。這時,他不再咳嗽,內傷顯然確如寧無書所言,被暫時壓製下去了。他望著寧無書,問道:“你到底是誰?”


    “太沒禮貌了。”寧無書哼道:“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兩次!你不應該先說說自己的名字麽?”


    男子猶豫了一會兒,輕聲答道:“我叫吳樺。”


    “吳樺,很好,我的名字叫寧無書,現在咱們算是認識了。”寧無書也找了個幹草垛坐下,說道:“你一定很疑惑,我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為什麽要救你。我也不跟你廢話,直接告訴你。順便提醒一下你,我沒必要騙你,所以接下來說的話全是真話,即便有疑問,也等我說完再問。”


    寧無書強勢地製止了想要開口問問題的吳樺,說道:“你應該是冷千秋的徒弟,不要覺得驚訝,我認識冷千秋,他的劍法和內功我認得。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就是魚龍衛,所以今天在街上看到你被魚龍衛追殺,我便出手救下了你。當然,我救你也並不是單純地出於好心,我需要你的幫忙,或者說,需要冷千秋背後勢力的幫忙……沒錯,我知道,冷千秋背後必然有一股勢力,他惹了李驚蟄,還能在江湖上橫行霸道這麽多年,還收了徒弟,他徒弟還大搖大擺在藏在金陵城的青樓裏,要說你們沒點背景,那是侮辱我的智慧。”


    “你師父冷千秋現在估計是在湘南那一帶和魚龍衛拚殺呢,他殺了一群魚龍衛,人家不可能放過他;而我的父親一家人也被魚龍衛盯上了,隨時可能遭遇大災。所以,我提議,讓你們背後的勢力幫助我們一家人對抗魚龍衛,而我的父親隻要抗過這一劫,必將成為朝廷大員,屆時也能夠為你們提供足夠多的庇護,還會暗中相助你們對付李驚蟄。我知道,我說的話裏有很多破綻,足夠你提出一百個問題,但是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我不想去一一解答你的疑惑,隻問你,答應不答應。”


    吳樺輕咳了兩聲,望著寧無書,眼神裏有一絲嘲弄,開口道:“你說的話,我相信……師父曾傳信回來,說有一個多智近妖的人女扮男裝,把師父和魚龍衛都設計了,還將所有的黑鍋都蓋到了師父頭上,這人就是你吧?因此師父才會與魚龍衛糾纏無法脫身,也是因為這個,我才自作主張前去刺殺李驚蟄,希望可以把魚龍衛的注意多轉一點回來……”


    寧無書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她原本以為吳樺對冷千秋在湘南的事一無所知,沒想到冷千秋那麽高冷的家夥居然連自己被設計的事都寫給了徒弟知道。既然這樣,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寧無書笑道:“沒錯,當時冷千秋想要的東西我也想要,他那麽厲害,萬一他要出手搶奪,我是連一絲機會都沒有,當然要設計一下他。不過既然咱們的敵人都是魚龍衛,也就沒必要自相殘殺了。而且,那個東西裏的秘密,如果你師父還想要知道的話,或許我有辦法讓他知道。這麽多好處,就換你們出個手,不值得麽?反正你們也要和魚龍衛打,換個地方打而已嘍。”


    “你說的很有道理。”吳樺捂著胸口,似乎還有些不舒服,他淡淡地說道:“但是,我說了不算。”


    “哦?你說了不算?”寧無書皺眉道:“那你告訴我,誰說了算,你帶我去找他。”


    “嗬嗬,我說了算。”


    突然,一個輕柔的女聲在寧無書耳邊響起,這聲音來得毫無征兆,寧無書的瞳孔瞬間放大,渾身功力瞬間催動到極致,強大的內力炸開,頓時將周圍的幹草垛全部轟得四散,但寧無書卻沒有感受到自己的攻擊落到實處,躲開了嗎?


    她迅速站起身來,不顧坐在地上一臉冷笑的吳樺,在漆黑一片的屋子裏警惕地將自己的五感都提升到極致。


    忽然,一股香風襲來,寧無書在沒有看到任何人的情況下,感受到一股氣息朝自己撲來,她憑感覺調動起周身功力,猛地擊出一掌,頓時,一隻同樣纖細的手掌印在了寧無書的掌上,雙掌相拚,發出轟然巨響,狂烈的氣勁爆炸開,寧無書隻覺得自己拍在了一堵三丈厚的鐵牆上,頓時後退了三步,重重喘起了氣。


    然而與她拚掌的人似乎也不好受,倒退了兩步,身形顯露了出來。


    寧無書多年練箭,目力算是非常好。借著微弱的火光,她看清楚了,眼前是一個女子,年紀恐怕要比自己大上十歲左右,樣貌算不上極美,但是五官卻十分精致,此女身形高挑、氣質出眾,一身華服,怎麽看都像是這青樓中的花魁一類角色,而不像是個武林高手。


    “小妹妹,內力好強呀,看不出來呢。”這女子看了一眼寧無書,掩嘴笑了起來,但眼神中卻沒有笑意,反而帶著冷冽的殺氣。


    寧無書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腕,直言不諱地說道:“這柴房裏雖黑,但也不至於連個人我都看不見,你的輕功非常特殊,是希夷步法?”希夷步法正是寧無書當年剛剛遇到軒轅和鸞時,軒轅和鸞使的步法,一旦施展出來,無象無形,短距離內極速騰挪堪稱天下一絕,乃是風神閣的武功。後來寧無書也在藏宗閣中翻找過相關的典籍,但天下三柱互有約定,風神閣與天王宗的武功,靈鏡門是隻會記錄、不會收錄,所以寧無書能認得出來,卻沒有機會練成。


    這女子聽寧無書一語便說出了希夷步法的名字,臉色一變,殺氣頓時淡了不少。她皺著眉頭,試探地問道:“你如何會知道希夷步法?”


    寧無書見狀,心中一喜,此人隻怕多半是風神閣的弟子了,但她臉上沒有顯露,隻是淡淡地反問道:“閣下師從哪一位仙女?”


    那女子聞言,神色一怔,殺氣淡去,她嘴角露出苦笑,說道:“我叫饒玉靈,夢蝶仙女乃是我的大師姐……小妹妹,你是靈鏡門還是天王宗的人?”


    果然是天下三柱的同門!寧無書臉色欣喜起來,正要開口,突然腦袋一轉,夢蝶仙女,那豈不就是風神閣的龍丹龍閣主?眼前這人,竟然是龍丹的師妹?寧無書連忙說道:“原來是風神閣的前輩高人。晚輩寧無書,靈鏡門人,師從……師從……嗯……”寧無書一時語塞,她師父到底算是誰來著?林望舒?那好像是她舅舅。雲飛玉?那也不能算師父,挺多就是個教書先生。方晴的話,也隻能說是一起研究機關術。楚……方渝?說出來怕不得嚇死人。


    “怎麽?你連自己師父的名字都記不住麽?”饒玉靈皺起眉頭,似乎生出了一絲疑心。


    “呃……不是的,其實靈鏡門上七島主,他們都指點過晚輩。像方才進門時破解機關術,那便是方島主指點的。說起來,我算是林門主的晚輩,但是他並沒有收我為徒,隻是讓我在靈鏡門中學藝。”寧無書斟酌了一下,如此說道。


    “有點意思。”饒玉靈神色複雜地思索了一會兒,說道:“雖然我早已經不是風神閣弟子,但即有同門之誼,我便也不計較你擅闖此地的事了。你也不要再喊我前輩,弄得我很老的樣子。小妹妹,你方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咱們換個地方說吧。吳樺,你可還好?”


    吳樺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交流,此時被饒玉靈點名,這才顫著聲音問道:“我沒事……師娘,原來您和這女的是同門?什麽風神閣,我怎麽從來沒在江湖上聽說過?還有什麽靈鏡門、天王宗,是哪裏的小門派嗎?”


    “師……娘?”寧無書倒吸一口冷氣,詫異地重新打量起眼前的饒玉靈,那饒玉靈卻視而不見,斜著眼睛對吳樺說道:“不懂就別說話,你師父沒教過你麽?”說完,轉過麵對回不過神來的寧無書說道:“你不是說沒時間了麽?還愣在這裏幹什麽?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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