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給母後請安。”


    “行了,快坐。”蕭皇後瞧見段弈便帶了笑:“餓了吧?。”


    “確實有些餓了。”段弈落了座,舉箸開始用飯,至始至終都未曾看那些宮人一眼,也未曾開口讓那些宮人起身,而那些宮人之中,自然也包含了陸芷。


    一旁小德子悄悄看了一眼低頭垂眸的陸芷,上前為段弈布飯。


    蕭皇後看了看專心用飯的段弈,又看了看福身不起的陸芷,眸中閃過一絲了然:“行了,都起來吧。”


    陸芷隨著宮人一道起身,仍舊是目不斜視,或許是因為心虛,她竟然不敢朝對麵那人看上一眼。


    蕭皇後看向陸芷笑著道:“怎的弈兒來了,你反而拘束起來?你同弈兒也算是青梅竹馬,無需多禮入座用飯吧。”


    陸芷被蕭皇後那句青梅竹馬,給弄得微微紅了臉,雖說青梅竹馬有兩小無猜之意,但這原話本是“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陸芷暗惱自己想的太多,但這種時候再讓她用飯,她實在是用不下去了。


    她抬了頭看向蕭皇後:“謝娘娘,臣女已用完。”


    “這麽快便用完了,難怪是弱柳之姿。”蕭皇後笑著道:“不過也好,小德子雖跟著弈兒多年,但總是毛手毛腳,


    弈兒剛來,你便為他布飯吧。”


    聽得這話,陸芷愣了,直覺便朝對麵段弈看去。


    直到這時,她才看清多年未見的他,現在是何般模樣。


    若是說段塵給人的感覺是溫潤如玉的,那他卻是有些冷峻,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輪廓堅毅,周身散發出一種高不可攀的氣息。


    陸芷有些詫異,現在他,與她記憶中那個總是驕縱頑劣,總是神采飛揚的他,已經判若兩人。


    小福子有些委屈,自己一向是心細如發的,皇後娘娘為此還曾誇讚過他,可怎的今日,他就變成了毛手毛腳了?


    他看了看低頭用飯,至始至終未曾抬頭,也未曾開口同意,或是開口拒絕的主子,突然醒悟了。


    他連忙將箸放下,退至一旁,擺出一副可憐模樣,對陸芷道:“奴才自幼就不是個心細的,也總弄不清主子的喜好,主子早間便沒有用飯了……”


    他說著說著,就開始吸鼻子,好似一副隨時都要哭出來的模樣。


    陸芷見狀嘴角微抽,弄不清段弈的喜好?若是她沒有記錯,當年那個跟在段弈身邊,借給自己衣衫穿的人就是他吧?他跟著段弈這麽多年,若當真連段弈喜好都分不清,他是如何活到現在,還這般大搖大擺跟在段弈身邊的?!


    陸芷看了看周身散發著冷氣,一言不發的段弈,心頭長長歎氣。


    他們都這般說了,假的她也得當成真的,她根本沒的選。


    她低低應了一聲,緩步朝段弈走去。


    來到他身旁,舉起箸,看了看他麵前碗裏的飯菜,心中大概有了數。


    他不喜蔥薑,不喜辛辣食物,口味竟偏似江南之人,喜愛偏鮮甜之菜式,與她幾乎相同。


    桌上飯菜陸芷大都是嚐過的,故而也知曉什麽樣的菜式適合段弈的口味,當下拋開心頭那些理不清的紛擾,認真開始為他布起菜來。


    蕭皇後看著她布了幾道菜,偏頭與高女官相視一笑,眸中皆是滿意之色。


    連布了幾道菜後,高女官突然開口道:“娘娘,到了平日午間小憩的時候了。”


    “是麽?不知不覺竟這般遲了。”蕭皇後十分配合的歎了一聲,轉眸對陸芷道:“人老了,這作息就不能亂,芷兒,弈兒便交給你了,本宮先去小憩片刻。”


    陸芷除了點頭,說自己定會不負使命,除此之外還能說些什麽呢?


    蕭皇後又對段弈道:“弈兒,芷兒便交給你了,她雖受母後所托為你布飯,但也是少傅嫡女,切莫真當宮人使喚了。”


    段弈聞言抿了抿薄唇,清冽的語聲帶了幾分冷意:“是。”


    聽得這一聲是,蕭皇後滿意的笑了笑,由高女官攙扶著起身朝外走去。


    高女官扶著蕭皇後走出殿門,回身朝宮內使了個眼色,一屋子的宮女太監,呼啦啦也跟著走了。


    小福子杵在那,看了看退去的宮人,又看了看布飯的陸芷,還有一言不發,至始至終頭也不抬的段弈,十分機靈的也跟著退了出去。


    偌大一個大殿,瞬間隻剩下了陸芷與段弈二人。


    眾人在時,陸芷倒還鎮定,如今隻剩下了她與段弈二人,一種尷尬與局促便漸漸湧了上來。


    陸芷輕咳一聲,兀自鎮定,心裏默念了好幾遍自己是個丫鬟,正在伺候主子用飯,這才漸漸平靜下來。


    她認真布飯,段弈也不發一言,一個布,一個吃,誰都不曾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段弈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將碗往前推了推,陸芷知曉他這是用完了,便跟著放下筷子,略帶忐忑的等著他開口。


    可等了半響,卻未曾等到一句,她低著頭不知他到底是何想法,隻有眼角餘光瞧見他,坐在座上,似乎沒有離開之意。


    兩相無言,各自僵持,有那一瞬,陸芷感覺好似回到了初見之時,兩人在課堂上互相瞪眼,誰也不肯退讓的場景。


    可是這一次,陸芷僵持不起,秋兒還在外間,而且她知曉,此人甚是倔強,自己不開口,他能坐到老天荒。


    又過良久,陸芷暗自長長歎氣,這本就是她的錯,本就是她對不起他在先,如今也到了該認錯的時候了。


    於是她抬起頭,想要同他好好談談,可剛剛抬眸,便落入了一雙黑色的眸中。


    這是一雙漆黑的雙眸,眸中好似有著旋渦,暗藏著看不見的巨大風暴,含著太多太多的複雜,有些冷,還有些恨……


    恨?


    是了,他是該恨她。


    她本已做好了接受這種結果的打算,可當她真的迎上這樣的目光,她還是有些承受不住,還是內疚的低下頭去。


    段弈眸色複雜的看著眼前之人,多年未見她已亭亭玉立,雪白的肌膚吹彈可破,黛眉若柳,長長的睫毛微微輕顫,在眼瞼之上投出剪影。


    他就這般看著,深邃的雙眸幽暗的透不出光來,片刻之後默然收回目光,一言不發起身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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