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吳家,陸芷正好午睡醒來,冬兒與春兒便你一言我一語的將送禮發生的事情說了,言語之間多有怨念,麵上神色也有些後怕。


    她們本以為陸芷聞言之後,就算不想替她們二人打抱不平,最少也會言語幾句安慰她們一番,可卻不曾想她們說完之後,陸芷竟然笑了……


    瞧見冬兒與春兒目瞪口呆模樣,陸芷輕咳一聲掩下笑意,翻了翻手中書本淡淡道:“此事你們其實怨不得他,他不過是不得已而為之罷了。”


    冬兒與春兒聞言當下便嘟了嘴,顯然是不認同陸芷的話,一旁的秋兒更是不滿道:“世子身份高貴,在蘇州這樣的小地又有何事能讓他不得已?”


    聽得這話,陸芷抬眸看了她們一眼卻並未多做解釋,隻笑著搖了搖頭道:“不得已與身份無關,人生在世,能肆意妄為者鳳毛麟角,即便是當今太……”


    說到此處,她卻突然住了口,麵上笑意也淡了幾分,她淡淡搖了搖頭:“不說也罷,今日春兒與冬兒表現上佳,去明月樓買些愛吃的糕點吧。”


    明月樓乃是吳家產業,也是蘇州城最好的酒樓,其中糕點尤為出名,聽得陸芷的話後,冬兒等人歡呼一聲,雀躍的開始商量起買哪些糕點,早已將先前的不滿拋之腦後。


    陸芷看著三人雀躍模樣,不由也跟著揚了唇角。


    黑衣男子捧著木盒來到了莊子的書房,恭聲將外間發生的事情稟告著,說到陸少傅之女幾個字時,他敏銳的察覺到自家爺忙碌的筆杆頓了一頓。


    隻是這一頓,他便知曉今日自己收下這木盒是收對了,於是立刻上前一步將木盒呈上,躬身道:“陸小姐特命丫鬟將此物送與爺,說是爺用的上的物件。”


    聽得這話,一旁的丁甲不由咦了一聲,轉眸看向已經抬起頭來的段塵道:“多年未曾相見,陸姑娘怎的就知曉這盒中之物爺用的上?”


    段塵沒有回答,他隻是擱了筆淡淡道:“打開吧。”


    黑衣男子聞言應了一聲,轉身來到將木盒放置一側長桌旁,這木盒足有三尺長,竟比那長桌還要長上稍許,他緩緩將木盒打開,一瞧那盒中之物頓時麵露訝異。


    因為那木盒之內放著的是竟是一條木製河道,那河道雖是木製,但卻十分精致,河道內的河流流水甚至都瞧的分明,河道內的一景一物也都栩栩如生,尤其是河道內那些沙石更是粒粒分明。


    長長的河道上有著幾艘木船,一門一窗都精致無比。


    與其說這盒中放著的是幾艘木製船型,不如說,這是一個按照真實情景複原的木製河道圖!


    一瞧那木製河道,丁甲傻了眼,反應過來之後,立刻向段塵急急道:“爺,屬下保證絕無任何人透露過半分!”


    段塵沒有回答,隻是默默看著那精致的木製河道眸色複雜。直到丁甲再次開口賭咒發誓,他這才擺了擺手:“這與你等無關。”


    說完便起了身,緩步來到那木製河道前細細打量起來,丁甲聽他這般說,心頭才鬆了口氣,跟著他來到木製河道旁,看著那精致河道忍不住開口:“既然不是咱們走漏的風聲,那陸小姐怎知爺正為此事發愁?”


    聽得這話,段塵的黑眸有了幾絲流光,他微微揚唇淡淡道:“此事與她而言根本無需什麽風聲,冬季河道冰封春季開封,我每年冬季而來春季末而走,這定然不是什麽巧合,這裏乃是江南繁華之地,之所以繁華更重要的是因為各地物資皆匯聚於此,而後由此經運河運往京城各地。”


    “而這些物資之中,最終要的便是鹽。內陸之地的池鹽、井鹽,沿海之地的海鹽,皆由此運出,世人皆知年年皆有鹽船葬與河道。”


    說著他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細細摸索著眼前的木製河道,揚著唇語聲幽然:“而鹽船葬身之地,正是這段河道,這木製河道不僅詳細描繪了河道下的情況,更重要的從這些船帆揚起的方向,與河流的流向來看,正是春季。有了這木製河道我們的船可以避免許多意外。所以她說我用的上,而且我真的用的上。”


    聽得這話,丁甲傻了眼,就連一旁一直麵無表情的黑衣男子也愣了。


    呆愣半響,丁甲忍不住低聲驚歎:“陸……陸小姐真乃神人……”


    段塵聞言抬眸看他一眼,唇角揚起轉身又回到書桌之後,修長的手指摸索著左手旁一副卷的畫卷沉默著。


    半響之後,他好似想到了什麽,突然抬起頭來看向那黑衣男子問道:“你說,她的丫鬟前來之時,正巧遇到了蘇州知府之女?”


    黑衣男子聞言這才從驚愣中回神,躬身稟道:“回爺的話,正是如此。屬下按著爺的吩咐打發了,若不是那兩個丫鬟提到了陸小姐的身份與過往之事,屬下險些也將她們打發。”


    說到此處,他微微抬起頭來看向段塵,麵上有著一絲自責,正欲請罪,卻見自家爺的麵上竟閃過一絲尷尬之色來。


    瞧見那一閃即逝的尷尬之色,黑衣男子今天第二次傻了眼,能隨著段塵來到江南的都是親近之人,在黑衣男子的眼中,自家爺一直是睿智沉穩的,即便是兩軍陣前也是麵上帶笑神色淡淡,何時見過他竟有如此神色?!


    黑衣男子默默低下頭去,心中一陣複雜。


    段塵以手掩唇輕咳一聲,狀似無意道:“這般說來,她定然也知曉本世子被那些女子弄的煩不勝煩避不可避,隻得失了風度,出此下策躲在莊中了?”


    黑衣男子聞言身形一僵,老老實實開口道:“以陸小姐之慧,今日之事傳到她的耳中,想必……”


    “行了,退下吧。”


    黑衣男子話未說完便被段塵打斷了,有些事根本是無需言說的。


    黑衣男子退下之後,丁甲看了看段塵麵色,猶豫著想開口勸慰幾句,可他剛說了一個“爺”,段塵又揮了揮手讓他退下了。


    待丁甲退下之後,書房內僅剩下了段塵一人,他坐在書桌之後,看著那木製河道半響這才收回目光,取了左手旁先前摩挲畫卷打開,看著那畫卷之上含笑少女,他的唇角也微微揚起,可揚起之後卻又落了下來,啞聲開口:“你說,我是不是該賭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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