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靜和尚眉頭擰起,他鬆開了木棍,雙手合十,宣了佛號,隨後雙腿從地上拔起,向來時那樣往矮山包躍去,隻是速度更快。


    “瘋子。”劉同看著清淨僧的背影,淡然道。


    徐金撿起了地上的劍,看了看地上躺著動也不動的馬,看了看其他護衛的狼狽樣子,表情有些不自然,他緊張地把眼光看向劉同,像是在等待著什麽狂風暴雨。


    果然,劉同直勾勾地看著徐金眾人,咬牙嗬斥道:“回衙後,不準閑逛,不準逛窯子,不準出門。給我好好練武,好好練劍陣,什麽時候覺得自己能困的死一品了,再出門給老子辦事!都他娘的閑慣了,好好的八卦劍陣,被你們耍成什麽樣子!”


    眾人麵麵相覷,卻不敢有意見,大氣也不敢出,紛紛低聲稱是。


    劉同這才轉過頭來,哪裏還有生氣的樣子,他歎了口氣對黃泉說道:“讓七先生失望了。”


    “劉老言重,弟兄們已經盡力了。”黃泉看著在收拾地上殘物的護衛們,眼中有些莫名意味,在他看來,憑著幾個三品和一個二品,能與一品的清淨僧人纏鬥許久,還讓他吃了點小虧,已經是非常厲害的事情。況且,之前他們各自都受了些輕傷。


    劉同卻是搖了搖頭,道:“到底還是平日裏操練不嚴。”他看了看倒在地上動也不動的死馬,接著道:“如今雖然沒出什麽漏子,隻是這些馬卻是受了無妄之災,接下來的三四日,恐怕隻能步行了。”


    黃泉點了點頭,沒有異議。他繞山跑了那麽些年,腳力當然沒有問題。


    隻是陳不成卻是苦了臉色,滿臉不情願的樣子。


    許玲瓏看向他,本來煞白的臉色已經紅潤,她拍了拍陳不成的肩膀,哪有溫柔女子的樣子,道:“不用這麽麻煩,前方就是江南地界了。”


    車內的人都看向她,看得她臉色通紅,訕訕地收回搭在陳不成肩上的手,卻是又揮了揮,道:“那可是我的地盤!”


    陳不成臉色轉而驚喜,他拍了拍腦袋:“我怎麽忘了這茬。”


    ……


    天色已黑,今晚無月。


    清靜僧人躍過土地,躍至矮山包上。


    他看著滿地的屍體,看著身穿華袍的那人頭顱已經不見,眉頭緊皺,默念我佛慈悲。


    “你的佛慈悲與否我不知道,但他不會教你去殺人。”突然,一道冰冷地聲音在清靜僧人耳邊響起。


    清靜僧人麵色平靜,仿佛早就猜到附近有人,他雙手合十:“殺人也是救人,殺一人性命而救天下蒼生,這也是慈悲。”


    “萬人性命是慈悲,一人性命也是慈悲,況且,如果你殺錯了人怎麽辦?”那人覺得有些好笑。


    清淨僧人盯著自己身前飄蕩的紅衣,回答道:“少數服從多數,況且,佛祖是不會錯的。”


    “你這人很能辨,我說不過你。”那人語氣又恢複了冰冷。


    清淨僧微笑:“辯經本就是必修課。”


    “那你以後就別再辨了。”


    一把刀插進了清淨僧的嘴裏,隨後攪了攪,絞斷了他的舌根。清淨僧痛苦地咳嗽了幾聲,因為沒了舌頭,所以聲音有些怪異。


    “老師說的沒錯,禿驢一向其軟怕硬。”漆黑中,那人收回了刀。


    清淨僧人彎下腰,吐出幾口血水。隨後他站定,閉眼,卻掩飾不了眉頭的痛意,他沉默,他隻能沉默。


    山上夜風蕭蕭,再沒別的聲音,那人似乎已經離去。清靜僧人睜開眼,望著遠處重新生起的灶火,眼神有些複雜,也不知是因為痛苦還是別的什麽。他搖了搖頭,以棍拄地,邁腳往西方走去。


    ……


    已是三四日過去。


    在許玲瓏的幫助下,附近城中的商號調出了幾輛馬車,所以眾人的速度倒也沒有被耽誤,如今已經能看到蘇州城。


    蘇州城景致優美,西抱太湖,北依長江。又是因為海陸皆通,商業很是發達,所以城中人數眾多,有商販,遊客,告老在此養老的大官,還有許多夢著飛黃騰達的青年。


    黃泉遙遙望著這座城池,他以前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三衙這樣一個神秘組織,居然就在這繁華的蘇州城內。


    隻是劉同解釋說,本來三衙是設在長安的,隻是先皇看著不順眼,卻又礙於仲尼先生的麵子,所以下旨給攆到了這個離長安十萬八千裏,卻是風景優美的地方。


    漸漸的,馬車走到城門口,城門排起了長長的隊伍,身穿唐國製式盔甲的城門士兵緊緊盯著入城的人,時不時檢查搜查一番,治安很是嚴謹。


    徐金上前不知與士兵中看似首領的人說了些什麽,那人略一躬身,便放了馬車進去。


    黃泉下了馬車,堅持要步行,其他人卻是知道他常年在山上,看到如此繁華的城市,不好好看一看才怪,所以車上的三人也下了馬車,走在了黃泉身旁。


    蘇州城的另一頭,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姑娘家走在街道上,那姑娘穿著一身麻衣,像是海邊漁村的村民進了城,左看右看,眼中盡是新奇,瞧著那裏都覺著新鮮。


    姑娘紮著兩個花辮,像是隨意綁的,也沒做什麽裝飾,長長的拖在腰間。她隨意地蹦跳著,看到街旁的燒餅鋪,陶醉的皺起她的小瓊鼻聞了聞,然後很隨意地拿一個放在嘴裏,可燒餅剛出爐,自然燙嘴,那姑娘吸溜一聲,燒餅從嘴中落下,好在她眼疾手快,雙手一捧,攔住了燒餅落地的去路。


    隻是可憐她一雙小手燙的通紅,把燒餅在手中左扔右扔,卻是舍不得放下,隻是嘴裏還念叨著:“香,太香了,怎麽會有這麽香的東西啊。”


    “姑娘,一個燒餅兩文錢。”燒餅鋪高高地爐子旁探出老板的身子,笑眯眯地對那姑娘說道。


    姑娘頓時傻了眼,她停止了手中的行為,改為雙手緊緊抓著燒餅,她的兩隻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燒餅鋪的老板,小聲道:“我……我沒有錢誒。”


    燒餅鋪老板心想看來是個小乞丐,也罷,就當是行善事積福德,他無奈地搖搖頭,對麵前的小姑娘說道:“算了算了,這個燒餅叔叔送你了,快些吃吧,小心燙嘴。”


    “嗯!”那姑娘喜從眉梢來,她咬了一口燒餅,幸福得眯上了眼睛,隨後又咬上幾口,塞滿了嘴巴,卻是含糊不清的道:“等…錢……我…還你…”


    燒餅鋪老板倒是聽得懂,隻是他卻笑著搖搖頭,看著姑娘的憨態覺得很是有趣,他問道:“姑娘從哪來,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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