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夢瑩怒拍座椅,瞋目喝道:“你給我站住!小小年紀就沉不住氣!”——待得叫停謝宮寶,又朝秋道仁道:“掌門師兄,白師弟這些年著實可憐,難道就不能再網開一麵嗎?小妹剛剛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還請掌門師兄斟酌。小妹覺得,宮寶師侄代師立宗開觀,選址可在我雙子峰右峰,哪兒又正是宗廟,開觀之後可令人在宗廟旁邊興些土木,專門用來供奉白師弟的靈位,這麽一來既了了師弟的遺願,也不算觸犯門規了。”


    “好,就依你。三日後破我《八子遁元》,就準他開觀。”


    秋道仁耐心盡失,什麽都不想說了,索性爽快答應下來。


    不過,答應歸答應,但卻出了個不可能完成的難題。


    這《八子遁元》是軒仙流壓箱底的劍陣,威力無窮。


    “掌門師兄,你……。”阮夢瑩愕道。


    不容她說完,秋道仁罷手止聲:“我意已決,不要再說了,開宗立觀需靠實力,否則豈能服人。”說時,朝空相拱了拱手,笑道:“門中瑣事叫大師見笑了,老道已經命人備下齋飯,不如請大師移步,吃飽喝足了上路也不遲啊。”


    “秋掌門客氣了,貧僧摻和鄙派家事,自知唐突,不敢再留。”空相起身,打了個佛手,而後走到謝宮寶身邊,續道:“仙侄,


    常懷感恩心,莫忘挖井人,你要知道有軒仙流才有你師,有你師才有你。今日之事貧僧不做評判,不過三日後仙侄若是破不得陣,開不了觀,可以考慮來我龍涎寺,屆時貧僧願將繼文老友的靈位安置在舍利塔,往後與佛同塔,日日聞經,也不失為一個好歸宿。”


    他這些話,明麵上好像是在拉攏謝宮寶。


    實在上是拿話激人,助謝宮寶一臂之力。


    他了解佛道兩家執法、處事都極不相同。


    龍涎寺以柔滋身,而軒仙流則以剛毅立世。


    所以空相認為秋道仁嫉惡如仇,內心剛強,不會輕易逾越門規。因此,他便以此話相激,目的是要告訴秋道仁,軒仙流不肯接納白繼文和方熙弱的靈位,龍涎寺可以;同時,也向秋道仁表明態度,軒仙流不待見謝宮寶,龍涎寺願為他常開方便之門。


    謝宮寶聽出端倪,感激著道:“大師的話,晚輩謹記了。”


    “諸位,那貧僧就告辭了。”空相微微一笑,轉身去了。


    秋道仁望著空相離去的背影,心有所思,久久不語。過了一會兒,他撫動長眉,端眼細看謝宮寶,適才的怒火也漸漸消失。——沉吟半晌,朝阮夢瑩道:“三天後,殿外校武,這三天宮寶師侄就交由師妹了,現在都散了吧。”說著,背手往內殿去了。


    殿中儀事已畢,四大掌觀也紛紛離座。


    王忠殊也不管其他,喂了口酒,闊達的發著笑先一步淌出殿去。——薑在黔走到謝宮寶身邊,笑道:“雙子峰禮司觀都是些女兒,怕有不便,師侄不如到我臥星峰烝司觀歇歇去?”——薑在黔話聲剛落,穀蒼永也靠了過來,哈哈笑道:“師侄,還是去我摘星峰禪司觀吧。”


    不等謝宮寶接話,阮夢瑩又搶過話頭:“去什麽去,宮寶自有歇處。”


    薑在黔恍然著道:“哦,原來她們小兩口要團聚呢。”


    穀蒼永聽罷,哈哈大笑。


    ……


    ……


    四人走出殿門,外頭一眾弟子都看向謝宮寶。


    他們麵目驚訝,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議論著。


    阮夢瑩拍拍謝宮寶肩膀:“你跟我來吧。”


    兩人在眾弟子羨慕的眼光中駕起霓裳羽衣衝天飛起。——擊翅高飛,居高臨下那麽一看,五峰呈翠,峰頂彩屋映光,有虹橋架在雲澗,乍看猶如天上宮闕。——兩人在雲端之上劃過兩道長長的弧線,最後落入雙子峰左峰。


    這裏嬌樹翠竹,怪石清泉,極雅極靜。


    在山坡上青磚綠瓦,築有房屋十餘間。


    二人來到屋前,寬曠的院外有四十餘名仙子正在用心練劍。這些仙子看見謝宮寶跟師傅一起走來,都是一愣,停下劍招,交頭接耳的偷偷抹笑。——謝宮寶被這麽多放電般的眼睛盯著,好難為情,索性昂頭望天不去看她們。


    阮夢瑩板起臉來,衝弟子們斥喝:“笑什麽!都給我好好練劍!”


    眾仙子嚇得趕緊收聲,把劍又練了起來。


    阮夢瑩領謝宮寶淌進院門,裏麵是個三進三深的大院子,房屋修砌極密,花卉仙鳥處處可見。——兩人來到院後,隻見前頭有一道窄窄的斷岩深穀,穀下雲翻霧湧,而穀口則駕有一條藤橋。渡過橋麵,阮夢瑩忽然臉上一苦,手指竹林小屋,說道:“你師傅就是在這間屋子長大的,往後三天,你就住在這裏,可好?”


    謝宮寶能體會到阮夢瑩的用心,心中感慨萬千。


    心動感慨之餘,微微笑道:“全聽阮掌觀安排。”


    “怎麽還不改口,我不配當你師伯麽?”阮夢瑩白了他一眼。


    謝宮寶自打第一眼看到阮夢瑩時,就倍感親切,叫聲師伯又有何不可:“您誤會了,師傅他老人家終究是被逐出師門的,晚輩是怕名不正言不順,叫錯了貽笑大方,既然您不介意,那以後弟子就叫您師伯了。”


    阮夢瑩大喜,眉開眼笑:“這就對了,想讓你師傅魂歸宗廟,往後這稱呼可不能亂,該叫師伯的就得恭恭敬敬的叫聲師伯,該叫師兄師姐的也得叫順口了。我們軒仙流門規極嚴,凡事都是有規矩的,你以後要多學多看,不要再口不擇言頂撞你掌門師伯。”


    “師伯的話,弟子記住了。”謝宮寶拱手作禮,師伯二字叫得好不順口。


    阮夢瑩開心極了,察覺謝宮寶言行舉止越來越像年輕時候的師弟了。一時恍惚,腦子裏浮現出白繼文的影子,竟情不自禁,臉上泛起一絲酡紅,轉而喜極又悲,淚水在眼眶裏一蕩一蕩,險些流淌下來。她不想讓謝宮寶看見自己失態的樣子,隨便點頭,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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