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男女都能認錯,說你是廢物,這是對廢物最大的侮辱,”九苞譏笑,目光下移,看著抵在自己喉間血腥濃烈的黑色劍鋒,冷哼一聲,“誅邪劍斬妖除佞,敢問謝道長,我是妖還是佞?”


    “事發突然,多有冒犯,”謝清微收起誅邪劍,看向他,“你為何在此處?”


    九苞臉色變了變,沒有說話,一個盟總弟子從地上爬起來,突然指著一處叫了起來:“這是什麽?”


    有人點亮油燈,燈花一爆,照亮兩個靈位,靈前線香無聲地掉落一段灰燼。


    謝清微目光掃向地上,看到一個被打翻的泥盆,寒風吹入門內,卷起未燒盡的紙錢飄散開來。


    空氣中彌漫著灼燒的煙氣和淡淡的檀香。


    安濟肩頭被一劍洞穿,流出的溫熱鮮血染紅金色錦袍,他卻仿若感受不到疼痛,死死盯著靈位,恍若夢中一般喃喃道:“先妣明太君岐……”


    謝清微眸光閃了閃:“你是明月光?”


    九苞抿緊下唇,沉默半晌,抬眼瞥向他,卻依然冷著臉沒有回答。


    “你定然是明月光了,”謝清微沉吟,“如果明月光僥幸逃過一劫,如今也該是你這般年紀,還有這靈位……”


    鐵證如山,這是如何也抵不過去的。


    鍾意爽朗地笑了兩聲,負手走了過來,將九苞擋到身後,對謝清微等人淡淡道:“不過是祭祀先人區區小事,各位明火執仗的,是否太過小題大做了?”


    “可……這不是平常的祭祀,”安濟恍惚地說,“他……他竟是明月光,這……”


    “怎麽不平常?因為他的父母多年前慘死了,所以他連祭祖的資格都沒有?還踢翻了人家的火盆,這萬一因你們的緣故,人家父母收不到紙錢,這冬節年下的,在地府沒錢吃穿用度,這賬算誰頭上?”鍾意目光落在地上,泥盆旁邊散落無數灰燼,紙錢上已沒了明火,唯有一絲火線無聲地蔓延著


    。


    謝清微低聲道了一句“無量壽佛”,看向他:“踢翻火盆當實屬無意,方才這兩位鬥得激烈,或許一時情急,冒犯了先人,隻是……明小公子為何會成為你的婢女?”


    “我還要問你們呢,”鍾意一推四五六,昂首挺胸儼然是一滿腹憤慨的受害者,詰問,“我隻不過是睡了一覺,怎麽一睜眼,使喚多年的婢女就變成你們嘴裏的明小公子了?這是誰幹的好事兒啊?我的婢女沒了,你們負責賠嗎?”


    “你不要胡攪蠻纏,”安濟覺得頭大如鬥,仿佛被什麽毒辣的蠱蟲鑽進腦中,攪得腦海翻天覆地,他咬牙雙手按住太陽穴,低聲道,“雪天難行,你們卻踏雪而來,就是為了祭祖吧,我不知九苞當年是怎麽從滅門案中逃脫的,但試想,一個垂髫小兒,遭遇生命中最大慘事,第一反應不應該是去天下盟求救嗎?況且河洛山莊就在洛陽城外,打馬不過兩個時辰的路程……”


    九苞冷冷地橫他一眼,譏笑:“你天下盟的門上鑲金子?”


    “卷宗中記錄,當年盟總曾派人在附近搜索過,卻都沒有尋到你的身影,”安濟皺緊眉頭,眸子中劃過一絲難以置信,轉瞬即沉進眸底,仿佛被死死壓抑住,他看向九苞,“可見你不但沒去天下盟求救,反而躲了起來,數月前金縷雪的不醉酒坊也曾撒下人馬尋你,你卻依然蟄伏不出……”


    “這說明了什麽?你找我就得出來?”九苞嗤了一聲,“你是我兒子?”


    安濟被他罵得鬱悶至極,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眸中卻沒有絲毫狠戾,反而湧起一陣陣心酸,他喃喃道:“這說明,你根本不相信天下盟。”


    “哈哈,”九苞大笑起來,“你天下盟的門上既沒有鑲金子,也沒有我的兒子,那我憑什麽要相信你們?”


    “你為什麽不相信我們?”


    九苞唇角翹起,勾出一個陰涔涔的邪笑,俯身逼近安濟的臉,目光刁鑽如毒刺,放肆而輕佻地在他臉上逡巡,笑道:“我養尊處優的少盟主,你當真蠢到想不透為什麽嗎?”


    祠堂中寒風刺骨,吹得臉頰冰涼,對方火熱的呼吸冷不丁撲了上來,讓安濟忽地打了一個冷戰,眸中壓抑已久的苦楚驟然噴湧出來,淹沒了他的眼眸。


    九苞的話語仿佛一隻殘忍的手指,戳破了眾人心頭的窗戶紙,跟隨在少盟主身邊的都是聰明伶俐的精英弟子,窺一斑而知全豹,瞬間已想明白原因。


    ——是什麽讓一個垂髫小兒不相信盟總?


    ——定是盟總讓他害怕。


    安濟滿口苦澀,茫然地想起這若是個噩夢該有多好,方才自己沒有出門如廁,沒有嗅到那縷檀香,沒有好奇地追來……沒有發現九苞就是明月光,該有多好?


    然而這一切都發生了,仿佛一盆熱水潑進雪地中,沃化了積雪,露出了被處心積慮埋在雪下的肮髒的土壤


    。


    他眼神恍惚地看向燈火下字跡明滅的靈位,腦中一團亂麻:這事定然牽連到了爹爹,自己若聰明點,便應當略施手段,掩蓋住真相,保住天下盟和爹爹的體麵……


    可是習武之人應善德仁勇、禮義忠信,豈能為一己之私利而蒙蔽眾生?


    他抬眼看向九苞,聲音黯啞,艱難地低聲呢喃:“河洛山莊沒有從外部攻破的跡象,當年明莊主之所以會開門揖盜,因為對方是自己十分相熟的人,而你之所以會不信任天下盟,因為那個滅你滿門的人……與天下盟……脫不開幹係……”


    “不錯。”九苞微微眯起眼睛,頗有些意外,本以為這廢物定會蠻不講理地偏袒天下盟,卻不料他竟能秉公任直,雖然是一臉哭相,卻也毫無偏私地說出了真相……嗬嗬,這小廢物還有幾分意思。


    “究竟是何人?”安濟啞聲,“當年是何人騙開了山莊大門?”


    九苞神情譏諷地冷笑一聲,聲音似哭似笑,猶如鬼魅,輕聲道:“那一年我剛開始練劍,隻記得那人的劍光璀璨奪目,華麗得仿若銀河倒掛,還有一人,繡金裘、紫金冠,劍如白虹,直貫紫微……”


    “不可能!”安濟驚叫一聲,暴怒,“你休得胡言!怎會是他們?”


    “怎麽不會?”鍾意冷冷地說,“當年明岐位列天下五佬,是與樂姑姑齊名的女子,武功自然不低,那凶手卻能一夜滅門,除了常風俊與安廣廈,天下盟中還有別人能夠辦到嗎?”


    “不!不會!不會是他們!”安濟瞪大眼睛,目光驚恐地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忽地衝上前,抓住一個弟子的肩膀,“李師兄,告訴我,不是爹爹對不對?”


    那李師兄張口結舌:“這……”


    “不會是爹爹!”安濟撲到李師兄旁邊,抓住另一個人,“劉師叔,你來說,你德高望重,我隻相信你。”


    劉師叔滿臉尷尬,吞吞吐吐道:“濟兒,盟主當年或許……有什麽苦衷也不一定……”


    “苦衷,對,苦衷……”安濟失魂落魄地呢喃著,突然,濃密的睫毛一顫,眼角滾下淚珠,“可這是滅門啊……什麽樣的苦衷能做出這樣慘絕人寰的事情?”


    “少盟主,”一個盟總弟子低聲安慰,“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做的,如果不做,可能會產生更加嚴重的後果,畢竟,一將功成萬骨枯啊。”


    “不一樣!爹爹不一樣!”安濟怒叫,痛苦地捂住嘴,渾身都顫抖起來,沉悶的哭聲從指縫裏溢出,“他是盟主啊,他不是梟雄,而是奉天行道、天下為公的盟主啊!”


    謝清微低低地道了一聲“無量壽佛”,抬眼看向九苞,清冷的雙眸沒有一絲波瀾,平靜道:“貧道有一事想不通,河洛山莊向來以‘禮、智、仁、信’四字約束弟子,向來不起紛爭,何以得罪安盟主與常閣主,招致滅門之災?”


    “這倒是,”一個盟總弟子道,“盟主沒有理由做這種事啊,我聽聞,明莊主生前還曾與他同門學藝,按理說應該維護還來不及呢,怎會反目啊?”


    另一人小心翼翼地猜測:“難道是爭奪武功秘笈?”


    “不可能,盟主的紫薇劍法早已經天下無敵,何須來奪河洛山莊的秘笈?”


    “那究竟所為何事?”


    鍾意抬手捂嘴,輕咳了一聲,不動聲色地看了九苞一眼


    。


    九苞點一點頭,突然轉身背對眾人,解開衣襟,緩緩褪去半身衣物,露出好一幅瘦勁寬廣的後背。


    寒風卷著雪碴刮進祠堂,吹動油燈中火舌跳躍,隻見飄搖的燈火照映下,九苞白皙的脊背上密密麻麻寫滿了黑色的小字。


    安濟透過滿目淚光望去,忽地渾身一震,猛抬手,用力拭去眼中的淚水,定睛往他的脊背看去。


    九苞淡淡道:“此紋身伴隨了我十年,誅邪劍主,你目力過人,還請你為眾人念一念,這滿背墨跡,究竟是怎樣一篇荒唐言。”


    謝清微應了一聲,走上前去,垂眸看向他觸目驚心的脊背,玉石之聲徐徐傳來:“興元三十八年,安廣廈海外遊曆而歸,得半闕心法,武功大漲,然心法殘缺,幾度走火入魔,五年後率吾等數人重返海島,島民與中原無異,然皆為九趾,吾等為逼問下闕心法,盡屠島民,卻未得逞,島主鍾離明月鐵骨錚錚,剝皮抽骨,至死未吐半字,眾人立誓封口,然吾等之罪,罪不容誅,吾飽受多年良心煎熬,欲將此事公告天下,即便承千刀萬剮、下血池地獄、受萬般苦難,亦難償島民之半分冤魂。”


    最後一個字音飄散在寒風中,眾人全都一動不動,久久無法從震驚中抽離。


    天色將明,陰沉的雲層泛起深藍,風雪卻大了起來,寒風呼號,刮進門內,吹熄油燈,整個祠堂陷入一片半明半暗之中,桌上的靈位在寒風中微微晃動,陰涔涔的字跡令人毛骨悚然。


    半晌,一個盟總弟子恍如大夢初醒,深吸了一口氣,語氣遲疑地說:“盟主他……為了滅口?隻是……這背上的文章是否屬實?”


    九苞將衣衫披回,轉身盯向他:“你懷疑我作假?”


    “不會有假。”一聲氣若遊絲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九苞詫異地望向安濟,譏笑一聲:“你卻又知道了?”


    安濟喃喃道:“這背上的字跡已全然變形,顯然紋了許多年……”


    “不錯,”九苞道,“這是當年你的好父親屠殺我同門時,娘親情急之下,紋在我背上的,距今已有十年。”


    安濟慘痛地閉上眼睛。


    大雪又連下了三日,三日之後,眾人臉色各異地走出河洛山莊,安濟翻身上馬,遙遙看向九苞:“真相已經大白,我回去會將此事上報盟總,求一個公道。”


    “多謝。”九苞淡淡地說。


    鍾意驅馬過來,沉聲問:“少盟主認為怎樣才算公道?”


    安濟眼神一緊,猩紅雙眸籠上滅頂的苦楚,他攥緊韁繩,看向對麵幾人,艱難地吐出聲音:“家父已罪孽滔天,萬死亦難償此滔天大罪,然而父恩如山,我願以身代死。”


    “放屁!”九苞驟然大怒,身形一躥,猶如一條靈活的大貓,猛地將他從馬上撲了下來,手指扼住咽喉壓在雪地中,低吼,“你這條小命值幾個錢,能抵安廣廈的狗命?”


    安濟毫無抵抗,像條死狗一樣躺在他的身下,喃喃道:“他是我父親……”


    “那我的父親呢?”九苞死死盯著他的臉,發現這廢物短短三天竟然憔悴得形銷骨立,瘦削的臉頰埋在雪中,一絲血氣也無,白得幾乎與積雪一個顏色


    。


    “明小公子!”謝清微將安濟從他身底拉出來,抬眼看向九苞,輕聲道,“少盟主拳拳赤子之心情有可原,請明小公子息怒,貧道會聯絡武林各大門派,澄清此事,將安廣廈之罪行昭告天下,令他伏誅。”


    九苞點頭:“有勞誅邪劍主。”


    回城的路上大家都一言未發,沉痛的氣息籠罩著眾人,安濟挺直脊背騎在馬上,雙眼漠然地看著前方。


    “少盟主,”一個盟總弟子打馬趕上來,擔憂地問,“你當真要問罪盟主?”


    安濟狠狠咬住下唇,抬眼,遠遠看見天下盟的青磚烏瓦上落滿積雪,在一片皚皚白雪中仿佛一隻被雪牢囚禁的蒼鷹,插翅難飛。


    那弟子急道:“盟主為武林正道做了那麽多貢獻,若沒有他,江湖豈能像現在這般祥和?”


    安濟搖了搖頭,輕聲道:“不能用一個人做過的好事去抵消他的壞事,這樣不對。”


    “事有輕重緩急,萬事皆看取舍,少盟主,你可一定要拎得清啊,”那弟子掃一眼謝清微,發現他騎馬的身影離其他人相隔甚遠,遂靠近過來,壓低聲音,“此事隻有我們幾個人知道,這些同門都是你的心腹,斷可以放心,而謝清微那邊……他孤身一人,不過就是大家都給個麵子,不足為懼……”


    安濟猛地轉頭看向他:“你想說什麽?”


    “別嚷嚷!”弟子忙叫,“依屬下之見,事關武林大局,必須得壓下來,九苞那邊隻有三人,縱然鍾意武功高強,但畢竟勢單力薄,不如我們派人……”


    “混賬!”安濟暴怒,驀地拔出長劍,劍鋒衝破嚴寒抵在他的脖間。


    “少盟主?”眾人不知二人所為何事,頓時大驚,紛紛策馬聚了過來。


    隻聽安濟冷冷地看著那個弟子,咬牙道:“我總算明白為何九苞要按捺到現在才和盤托出,早說出來,恐怕早就被你們暗殺了,你給我聽著,若再敢說出這等罪惡滔天之語,我先把你做掉!”


    弟子驚叫:“你當真要為了那個九苞而背上弑父罪名?”


    “我自有打算。”說罷,安濟收劍回鞘,揚起馬鞭狠抽一記,駿馬揚起碎雪,一馬當先,奔入天下盟巍峨的大門中。


    鍾意等人回到客棧中,樂其姝剛好端著一個空碗走出來,笑盈盈地看向幾人,欣喜道:“子煊醒了!”


    “啊……”樂無憂愣了一下,“我去看看。”


    “不用啦,”樂其姝拉住他,“喝完藥又睡過去了,你們祭祖順利嗎?帶去的幹糧是否夠吃?哎,我猜一下,阿玦定是省下口糧讓給了無憂,小九苞饞得不行了吧,誰能料到大雪竟然又連下三日,來,我在醉香樓定了叫花雞,還熱著呢!”


    “嗯嗯,我最喜歡吃叫花雞啦!”九苞笑了笑。


    樂其姝狐疑地看向他的臉:“小九苞怎仿佛有心事?”


    “遇到些不開心的事情,”鍾意大手在九苞頭頂揉了揉,拍拍他的脊背,“累了就先回房去歇息一會兒,叫花雞會給你留著的


    。”


    九苞應聲,對樂其姝施了一禮,先行歇息去了。


    樂其姝茫然地看著他的背影:“這孩子沒事兒吧?”


    “放心吧,沒事。”


    “沒事就好,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樂其姝唏噓了半瞬,眉梢眼角忽而又飛上一抹歡欣,“子煊可算是醒了,前日忽地都斷氣兒了,可把我給嚇得呀,連忙拚盡一身功力,總算勉強護住心脈,若他今日再不醒,我真是心都要操碎了……”


    樂無憂撇嘴:“都不知道誰是你的兒子了,我在雪地裏凍了好幾個時辰,結果你滿心都是子煊,哼!”


    “哎喲,我的小祖宗生氣了?”樂其姝伸手捏著他的腮幫子扯了扯,“子煊是我摯友遺子,與你自然是一樣的,來來,知道你凍得難受,我剛剛才燙了一壺老酒,快喝了暖暖身子。”


    二人跟著她走到桌邊坐下,樂無憂拎起酒壺給三人都倒滿,仿佛氣未平的樣子哼哼:“我不管,以後讓他喊你娘親吧,我就喊樂姑姑了!”


    “嘿,你這小熊玩意兒!”樂其姝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


    樂無憂隨即笑了起來,捧著酒杯放在唇邊,深嗅一口,馥鬱的酒香撲鼻而來,對鍾意擠了擠眼睛,笑道:“看,樂姑姑又私藏好酒了,若不是我吃了子煊的醋,她還舍不得給咱們喝這樣的好酒呢。”


    “你小子顯然是欠揍!”樂其姝柳眉倒豎。


    鍾意哈哈大笑,一邊喝酒,一邊將河洛山莊發生的事情撿要緊的說給樂其姝聽,末了搖著頭歎一聲氣:“九苞便是為此事悶悶不樂。”


    樂其姝咬著酒杯,思索片刻:“我對安濟那孩子不甚了解,然而卻很了解他娘。”


    “您說常夫人?”


    “不錯,”樂其姝道,“常相憶這人看似天真任性,其實心機頗深,若她能盡心教導,安濟當不會長成安廣廈那般無恥。”


    鍾意道:“安濟縱然紈絝,但心卻不壞,與他父親不同。”


    “那就好,”樂其姝唏噓,“沒想到你們出去一趟,竟發生這麽多事情,九苞竟是明月光……我早該想到的,這孩子明明與他父親如此相似,這些年他一直扮做女裝,便是怕被識破身份吧?”


    鍾意苦笑著點頭:“他生父出自仙鳴山城,血緣向來霸道,無論與誰成婚,孩子總會與自己更加相似。”


    樂無憂笑盈盈地看向他的臉:“你五官如此俊美,令慈定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任誰被情人這般誇獎,都會心情愉悅,鍾意唇角的笑意怎麽都按壓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阿憂才是俊美呢,有時我真想見見你的父母,看到底怎樣驚才絕豔的一雙璧人,才能把你生得這般俊俏。”


    樂其姝愣了愣,繼而微微一笑,不知想到了什麽,輕輕歎出一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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