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適時地響了一聲,衛先生輕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主上,大夫來了。”


    龍雲騰:“進來。”


    衛先生推開門,恭敬道:“陳老,請。”


    白發蒼蒼的老人對他拱了拱手,背著藥箱走進寢室,蒼老的視線看到床上渾身光裸的男人,微微露出一絲詫異:“城主,這是……”


    陳老是醫術高明的老大夫,龍雲騰對其十分尊敬,拉過錦被將蘇餘恨蓋住,語氣平和地說:“此人頭部被我打了一掌,神智有些錯亂,請陳老看看,是否還有醫治的可能。”說罷,伸手去捉蘇餘恨的手腕。


    “滾出去……我不……”蘇餘恨恐懼地往被子裏鑽去。


    龍雲騰眸色一深,抬手點住他的穴道,捏著纖細的手腕橫在床沿。


    陳老從藥箱中取出一方絲帕,恭敬地搭在纖細的手腕上,伸出二指剛要搭脈,龍雲騰忽然笑了起來:“他並非內眷。”


    “……哦,是,是。”陳老收起絲帕,方才一進入寢室時,看到龍雲騰坐在床邊而那人渾身光裸趴在錦被中抽泣,胴/體優美白皙,下意識便當做男寵來對待了。


    陳老微眯起眼睛,凝神診脈,龍雲騰坐在旁邊神情淡淡地看著蘇餘恨的手,發現此人的雙手狠辣可怖,動輒銷骨蝕肉,五指卻長得極為漂亮,纖細修長,指甲瑩潤,隻是掌心被毒出幾個血洞,深可見骨,極大地破壞了這隻手美感,不由得深憾暴殄天物。


    過了片刻,陳老收回手指,對龍雲騰道:“病人腦中淤血沉積,內息錯亂,經脈滯堵,故而導致神誌不清,若想醫治,須以利器開顱,清出淤血,或以深厚內力衝開淤堵,方才有可能恢複。”


    龍雲騰問:“若不想讓他恢複神智呢?”


    陳老不由得暗自驚歎城主的心狠,床上之人縱然滿身傷痕,然而細皮嫩肉,驚鴻一瞥便已見絕美之姿,他方才二指搭脈,發現此人骨齡已逾四旬,不惑之年的人有著垂髫小兒的神智,不可謂不可憐。


    答道:“隻需保持原狀,沒有外力相助,他自然無法恢複。”


    龍雲騰嗯了一聲,目光落在蘇餘恨的手掌上:“還請陳老再看一看,他手上的毒可否有方法拔除?”


    陳老從藥箱中拿出小銀刀,在傷處取下一塊毒肉,放入一個石碗中,加入些許清水,以銀針攪拌片刻,放在鼻前嗅了嗅,了然地點了點頭:“此毒十分霸道,沾皮即入,觀其配方,像是天下盟常夫人的手筆。”


    衛先生出聲:“常夫人?安廣廈之妻常相憶?”


    “不錯,”陳老道,“常夫人號稱毒絕,時常有奇毒問世。”


    龍雲騰:“你能否解毒?”


    陳老:“老朽慚愧,無力解開此毒,然而拚盡一身醫術,或可止住毒/藥的蔓延。”


    龍雲騰:“有勞陳老了。”


    送出陳老後,衛先生走到床前,輕聲道:“已經著人去配藥了,隻是有一味七葉露,山莊藥庫中沒有存貨。”


    龍雲騰捏著蘇餘恨的手腕把玩,淡淡道:“七葉露極為難得,普通藥鋪想必都不會有,飛鴿傳書令海天連城送來吧,快馬加鞭,五日之內或可趕到。”


    衛先生:“那這幾日,蘇穀主少不得要吃些苦頭了。”


    龍雲騰:“哦?”


    衛先生微微一笑:“天下盟就近在洛陽,主上何須舍近求遠,從海天連城千裏送藥?”


    龍雲騰搖頭:“昨夜臨陣倒戈,估計已讓安廣廈對我恨之入骨,怎會輕易交出解藥?”


    衛先生:“海天連城兵精馬壯,任何一個聰明人都不會與主上為敵,安廣廈能穩坐盟主寶座幾十年,想必不是個笨人,更何況,他的獨子安濟可還在鍾意的手裏。”


    龍雲騰眉頭擰起來:“以幼子性命相要挾,非俠士所為,鍾意不該出此下策。”


    衛先生輕聲解釋道:“據屬下所知,當日常風俊領兵在龍門圍剿鍾意和樂小公子,幸虧蘇穀主趕到,爭得一線生機,然而常風俊卻以奇毒暗算蘇穀主,鍾意大怒,才擄走安濟和常少主。”


    “子煊……”龍雲騰歎出一聲氣,“安廣廈鷹視狼顧之輩,想必料定無憂不會對子煊怎樣。”


    “樂小公子宅心仁厚。”衛先生笑道。


    龍雲騰沉思半晌,出聲:“此事就交給你去辦吧。”


    “是。”衛先生輕笑頷首,“已經三更了,主上早些安寢吧。”


    龍雲騰嗯了一聲,轉頭看一眼被點中穴道趴在床上的蘇餘恨,眸色變了變,淡淡道:“此人哭鬧不停甚是煩人,讓陳老配兩帖藥,毒啞他。”


    話剛說完,蘇餘恨猛地睜大眼睛,極度驚恐的視線迸射出來,迅速積了兩眼淚花,在燭火下瑩瑩泛光,豆大的眼淚還沒落下來,忽然兩眼翻白,閉過氣去。


    衛先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氣暈了。”


    龍雲騰冷漠的臉上浮起一絲淺淡的笑意:“沒想到他瘋了之後還有幾分意思。”


    說罷,起身,走出房間。


    夜雨瀟瀟,衛先生提著風燈將龍雲騰送至臥房,目送龍雲騰走入房中,才從外麵關上房門,轉身離開。


    沿著花/徑走了幾步,停了下來,抬頭看向陰沉的天空,淅淅瀝瀝的雨滴落在了臉上,半晌,輕歎一句:“秋風秋雨愁煞人……”


    龍雲騰走進臥房,目光一滯,隻見床前跪著一男一女兩名少年,赤身裹著輕紗,眉目如畫,俱是絕色。


    “你們……”


    “城主。”兩個少年跪地膝行,柔媚地爬過來。


    龍雲騰眸色一深,捏起少年的下巴,隻見他媚眼長眉,眼角狹長……腦中忽然閃過蘇餘恨清豔的容顏,呼吸不由得粗重起來。


    少年嬌俏地媚笑著,伸手解開他的衣襟,吐氣如蘭:“城主,春/宵苦短……”聲音戛然而止。


    龍雲騰推開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出去。”


    少年怔住了,訕訕道:“是衛先生讓我們……”


    “出去。”龍雲騰有些哭笑不得,將二人趕出去後,忍不住笑罵一聲,“衛七夕……實在懂得未免太多了點……”


    秋雨下了一夜,清晨第一道陽光穿破雲層的時候,龍雲騰走出臥房,衛先生已經侯在門外,抬眼望向他英偉的臉龐,笑道:“主上勞累一夜,怎不多休息幾個時辰?”


    “你也知我勞累一夜?”龍雲騰瞥他一眼,“縱/欲易傷元陽,你存的什麽心?”


    衛先生一怔,連忙伏地,惶恐道:“屬下絕無二心!”


    龍雲騰笑了起來:“起來吧,以後別再自作聰明。”


    “是。”衛先生身體孱弱,一驚之下,蒼白的臉上更無血色,垂首侯在龍雲騰身側,苦笑一聲,“是屬下心思汙穢,辱沒主上了。”


    “男歡女愛,人之常情,”龍雲騰淡淡道,“隻是我在此事向來淡泊,不怪你,昨夜那兩個少年,哪兒來的,送回哪裏去,或者……”他目光看向衛先生,破天荒調笑道,“你自己享用了吧。”


    衛先生臉皮倏地紅了,囁嚅:“主上莫拿屬下取笑。”


    “哈哈哈……”龍雲騰放聲大笑。


    衛先生更見窘迫,在他爽朗的笑聲中羞得連耳朵都紅了。


    龍雲騰笑完,抬腿往外走去,邊走邊問:“蘇餘恨如何了?”


    “蘇穀主昨夜氣暈之後,一直到現在都沒有醒過來,”衛先生跟上他的腳步,說道,“主上要去看看他麽?”


    想起那個讓人頭疼不已的男人,龍雲騰腦中突然浮現出一片誘人的細腰雪臀,腳步頓了一下,想起昨夜那兩名少年穿的薄紗,饒有興趣地思忖這若穿在蘇餘恨的身上,不知是何美景。


    蘇餘恨果然還沒醒,正趴在溫暖的金杯中睡得香甜,臉上還帶著淚痕,唇角卻微微上揚,仿佛正沉浸在怎樣甜美的夢境中。


    衛先生撩起帷幔,笑道:“誰能想到,惡貫滿盈的大魔頭竟有如此天真的睡顏,當真令人想都不敢想。”


    龍雲騰坐在床沿,低頭看了他片刻,忽然一時興起,笑著抬手刮了刮他的鼻梁。


    蘇餘恨一下子驚醒。


    龍雲騰隻覺一雙耀眼的星眸驟然睜開,刹那間,連射進窗內的陽光都黯然失色。


    蘇餘恨眼珠緩慢地轉了轉,茫然地掃過衛先生和龍雲騰,濃密的睫毛眨了眨,細聲細氣地問:“這是何處?小可為何會在這裏?”


    衛先生倏地一驚,抬眼看向龍雲騰,隻見他的笑容漸漸消失,剛毅的側臉麵無表情,手臂忽然一動,二指狠狠掐住了蘇餘恨的咽喉。


    “你做什麽?”蘇餘恨難受地張開嘴,艱難地說。


    龍雲騰渾身散發著寒氣,冷冷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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