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鐵牛自幼在翠湖坊長大,但是他家卻不在翠湖坊內,翠湖坊高昂的房價,不是何俊材一個小小的坊丁頭目可以承擔起的。


    何鐵牛和叔叔何俊材住在翠湖坊旁邊的盤龍坊,這裏緊挨著翠湖坊,何家在這裏有一座四間房的老院子,這是何家祖上給子孫們留下來。


    以何俊材的薪俸和理財能力,如果不是有這座老院子,他們叔侄二人靠著微薄的薪俸根本無法在城內生活,早就應該搬到城外的茅舍區去住了。


    這種窘迫的生存狀況,一直到何鐵牛的二嬸入門後,才得到了很大的改觀。


    何鐵牛的二嬸姓周,也是貧寒之家,母親早亡,父親隻好出家當了道士,在天道宗分舵門前租了一個攤位,以占卜相麵、代人書寫為生,勉強將何周氏撫養成人。


    何周氏命苦,小時候經常忍饑挨餓,但卻生得十分漂亮,可惜九歲那年得了一場天花,後來雖然活了下來,卻在臉上留下了不少的麻子,把之前的漂亮臉龐全毀了。


    何周氏命硬,即使經曆了這麽多苦難,但她從未放棄過自己,努力把自己培養成節儉、勤快、手腳麻利的女孩,還練就了一手好女紅,可惜因為相貌的問題,一直到十八歲都未曾出嫁。


    他父親周道長非常著急,最後相中了翠湖坊的坊丁頭目何俊材,覺得何俊材雖然隻是中人之姿,家裏也沒有什麽錢,但是為人忠厚、有情有義,少年之時就能幫亡故的長兄照顧幼子,為此還一直未娶,此情此景和自己當年撫養愛女極為相似。


    周道長以占卜相麵為生,自然是能說會道,他刻意接近何俊材,連哄帶騙終於將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了何俊材。


    那一年何俊材三十歲,何周氏十九歲,何鐵牛十三歲,總算又組成了一個完整的家庭。


    周道長嫁完女兒後沒多久就病故了,很多人都說周道長是算到自己大限已至,才會這麽著急地嫁女兒。


    何周氏雖然有一臉麻子,但是身材姣好,又善操持家務,結婚一年後就給何俊材生了一個健康、漂亮的女兒,很多人都說何俊材走了狗屎運。


    何周氏自從嫁到何家後,改掉了何俊材亂花錢的毛病,再加上自己也勤快,在家接一些縫縫補補的散活,有空了再做些刺繡拿出去賣,竟然隻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就為何家攢了一筆錢。


    等女兒出生後,何周氏拿出積攢的錢財將自家的四間房子重現翻蓋了,鄰裏看到何俊材家新蓋的房子,紛紛誇獎何周氏的賢惠。


    從那之後,何俊材就再沒有管過家裏的事情,每月領了薪俸直接交給何周氏,領上兩吊錢的零花,其餘就都不用操心了。


    何家的日子卻越過越好了,以前一個月也難得吃上兩次肉,現在幾乎可以天天都能見到葷腥,小日子過得十分舒坦。


    而何鐵牛對這個比自己隻大六歲的嬸子也十分敬重。


    從小父母雙亡的何鐵牛是由何俊材撫養長大,何俊材本身粗枝大葉,也沒念過書,撫養何鐵牛完全是放養的態度,叔侄二人一直都是湊合著活著。


    直到何周氏進了周家後,何鐵牛才真正感受到了母愛。


    何周氏除了照顧何鐵牛的衣食住行外,還教何鐵牛認字、教他禮儀、教他做人。


    開始已經放養慣了的何鐵牛非常不適應,甚至有些逆反,但是當他發現識字有禮貌後,疼愛他的街坊多了,他的朋友也多了不少,他才徹底信服這個嬸子。


    何鐵牛昨天將自己已經拜師,準備隨武癡回璿璣山學習修道的事情給二叔和二嬸說了後,遭到了兩個人一起反對。


    何鐵牛最親的兩個人同時反對,讓何鐵牛也一度懷疑自己做的決定是不是正確,但是一想到仙師們展示的神跡,他就覺得心頭很熱,立刻又堅定了修道的決心。


    何俊材夫婦的態度也十分堅決,不管怎麽說都不行,就是不同意,雙方就這樣僵持著。


    武癡走在昆州城的街頭,覺得這裏景色非常優美,民風也很淳樸。


    無論是城中市民,還是販夫走卒都很友善,擦肩而過時會點頭示意,令武癡對這座城市好感倍增。


    武癡進入盤龍坊,這裏是昆州城最大的坊市之一,因為緊鄰著翠湖坊,所以這裏很多人都以在翠湖坊服務打工為生,何俊材在這裏是家喻戶曉的人物,畢竟在這些小人物眼裏,何頭領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官。


    武癡沒費什麽力氣就找到何俊材的家,在一條臨街的巷子裏,外麵看著院子不大,隻有四間房。


    看建築外觀,蓋的年限不久,房子還有七八成新,青牆黛瓦,在這一片房子中算頂不錯的。


    武癡走到門前,正準備敲門,就聽到院子裏傳來了爭吵聲。


    何俊材的聲音傳來:“鐵牛,你冷靜點,聽我說!二叔總不會害你吧?”


    何鐵牛的聲音:“二叔,你當然不會害我了,可是我師父也不會害我呀,他們都是修真之人,對我可好了!”


    “萬一他們是騙子呢?剛見一麵,你就要跟他們走,是不是給你下了什麽法術?來讓我看看頭發裏是不是插了鋼針!”


    “二叔,你別鬧了!他們的令牌你不是都校驗過嗎?絕對正宗的仙師!再說也是你讓我給他們帶路尋找機緣的,現在我找到了,你又不讓我去,難道以前你說支持我修煉的話都是騙人的嗎?”


    一個女聲突然插話:“好你個何俊材,原來是你讓鐵牛去給那些仙師帶路,才讓鐵牛被洗了腦,回來還敢騙我,看我不收拾你!”


    “唉喲哎呦,老婆,你下手輕一點,我隻讓鐵牛帶路,沒讓他拜師呀,誰知道鐵牛真的有修煉資質,我以為等他被拒絕了,就會放棄修煉的想法。”


    何周氏怒吼道:“不管,你今天不能把鐵牛留下,你自己也滾吧,這個家沒你們叔侄倆也能過!”


    何鐵牛唯唯諾諾地說:“二嬸,您別生二叔的氣,鐵牛是真的想學修道,如果我沒有修煉的資質,我肯定就死心了,可是師父說我的資質很好,所以我不想放棄這樣的機會,求求你就答應我吧,二嬸~~!”


    何俊材又說:“鐵牛,說起這個修煉資質測定,我就覺得他們是騙子!他們隨便拿出個巴掌型的小儀器就能給你測試出靈根來?我可是去天道宗分舵看過他們給新弟子做靈根測試的儀器,那可是一座能把一個人都裝下的大儀器呀!”


    何鐵牛隻好說:“哎呀,二叔,我跟你說了,璿璣派的師叔們不是騙子,都是好人,而且各個法術高強,我親眼看到他們把東西隔空取出來,不是一個人能這麽做,而是所有人都能這麽做。”


    何俊材:“那好,就算你前麵說的都是真的,那這一千兩雲滇省通兌的銀票是怎麽回事?”


    何鐵牛著急地說:“昨天不是跟你說了嗎?是師祖賜下,師父讓我拿回來報答你的養育之恩才給的,你為什麽就不相信呢?”


    “鐵牛,天下哪有那麽好的事情,在昆州城裏天道宗的仙師收弟子哪個不收錢?而且是收很多的錢!你們師門倒好,不但不收錢,還要給徒弟送銀兩當安家費?”


    “二叔,修道人和修道人不一樣,你不要總用你的眼光去看待我的師門,我覺得他們都是最好的修士,不貪財的修士才是真正的修士!”


    何周氏接話說:“好,鐵牛,即便你說的都是真的,那你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這是顏少爺和他大哥打的,師父阻止了他們,還給了我傷藥,結果我忘塗了,一起挨打的還有翠湖客棧的掌櫃,不信你去問他。”


    何俊材說:“唉,鐵牛,不是二叔不放你走,我總覺得修仙是一件危險的事情,我怕你萬一有個好歹,我怎麽對得起你的父親呢。”


    說完何俊材開始嗚嗚地哭了起來。


    “二叔二嬸,鐵牛知道你們對我好,可是我不想成為你們一生的負累,我要努力修煉,早日成才,好回來報答你們的養育之恩。”


    何俊材和何周氏看實在勸服不了何鐵牛,何周氏說:“好孩子,起來吧,我們不阻止你了,讓你去見師父,但是我希望你師父帶你走之前,能來見我一麵,我要親眼看看他,要不我不放心。”


    何周氏話音剛落,隻見大門上插著的門閂突然飛了出去,有人推開院門進來了,一個渾厚的男聲響起:“嗯,這位想必是鐵牛的二嬸吧,我就是鐵牛的師父,我也不放心鐵牛所以才來看看他。你剛好也要見我,有什麽問題可以問我。”


    武癡突然出現,把何俊材夫婦嚇了一跳,何周氏看到高大強壯的武癡更是嚇得倒退了兩步,躲在了丈夫的身後。


    何鐵牛卻跳起來驚喜地說:“師父,您怎麽來了?”


    武癡嗬嗬笑道:“過了一晚上了,你也沒回來找我,我有些擔心就來看你了。”


    何鐵牛有些臉紅,估計剛才他們一家三口的對話,師父肯定都聽到了,二叔二嬸這麽懷疑師父,不知道師父會不會生氣?


    武癡衝何俊材夫婦一抱拳說:“何兄,小弟武癡,今年三十一歲,應該比你小一點,叫你們一聲二哥二嫂,你們不會嫌棄吧。”


    何俊材聽武癡這麽說,急忙擺手說:“仙師您客氣了,我們怎麽敢和您平輩論交呢?你叫我小何就行了。”


    武癡搖頭說:“我現在是鐵牛的師父,你是他叔父,怎麽不是平輩了,況且我確實沒有你年長,你當的起這聲二哥,你可以叫我武兄弟或小武。”


    何俊材堅決不敢叫武癡兄弟或小武,最後雙方妥協了,何俊材叫武癡為小武仙師。


    武癡說:“二哥二嫂,我今天不是來接鐵牛的,得等到明天築基大會結束了,我才會帶他走,你們先不要著急。”


    何周氏臉色蒼白地說:“這麽著急嗎?我都來不及給他做套新衣服、新鞋。”


    何鐵牛隻覺得鼻子一酸,二叔二嬸對他是真心好,他不知道將來如何回報他們。


    武癡很滿意何周氏的反應說:“這個不用擔心,璿璣派是個修真門派,衣食住行你們完全不用擔心,我們會把鐵牛照顧好。”


    何周氏仍然不放心地說:“你們把這一千兩銀票拿回去吧,我們不要你們的錢,隻希望你們不要讓鐵牛做太危險的事情,這孩子看似壯實,但是性格魯莽,太精細、太危險的活他幹不來。”


    武癡有些無奈的說:“二嫂,不是你想的那樣,修煉之道是強身健體、追求長生,不會逼著人去做危險的事情。再說昆州城與璿璣山也不算遠,等過兩年鐵牛學藝有成,也可以回來看你們。”


    何俊材夫婦異口同聲問:“真的?”


    何俊材又加了一句:“我們聽人說,一旦入山求道,此生再也見不到親人了,你可不要騙我。”


    武癡四周看了看,伸手朝地上的門閂招了招手,那門閂自己飛到了武癡的手裏,把何俊材夫婦看得目瞪口呆。


    武癡拿著門閂說:“修道之術神通廣大,鐵牛的資質很高,應該要不了多久,就會有所成就,到時候就可以飛回來看你們了。”


    武癡控製著門閂飛到鐵牛身邊,懸浮在距地麵一尺半的高度,武癡對何鐵牛說:“鐵牛,站上去。”


    何鐵牛嗯了一聲,先伸出一隻腳踩在門閂上麵怕摔倒,踩實了以後才發現門閂很穩固,立刻把第二隻腳也踩了上去,人在門閂上晃動了兩下,就重新找到了平衡。


    何鐵牛興奮地叫道:“師父,太神奇了,你怎麽做到的?”


    武癡大聲說:“身體放鬆,不要害怕。”接著手腕一抖,那根門閂載著何鐵牛徐徐飛起,很快就超過了屋子的高度。


    何俊材夫婦大驚,急忙道:“小武仙師,我們相信璿璣派確實法力高深,快把鐵牛放下來,不要摔傷了他。”


    武癡對著何鐵牛說:“鐵牛,想不想更刺激點?”


    何鐵牛大喊道:“師父,你讓我感受一下做仙人的感覺。”


    武癡說:“好!”


    隻見門閂載著何鐵牛開始在空中加速,而何鐵牛是那種天生平衡感很強的人,他弓著身子隨著門閂在他家屋頂上盤旋著、飛舞著,快樂地大叫。


    武癡大聲問:“鐵牛,你要不要和我學道?”


    何鐵牛用盡全身力氣大吼道:“師父,我要修道!”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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