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知府覺得今天腿腳格外有勁,在璿璣子的陪同下,從璿璣前山轉到了後山,竟然沒有一絲疲乏的感覺,完全不像是昨晚剛剛宿醉完的人。


    這樣良好的表現,得益於散步前璿璣子提示他服用的那粒“養腎壯根丸”,丹藥服下去後,身上暖洋洋的,立刻變得神清氣足,完全掃除了還有些影響的宿醉感覺,李成對璿璣子煉藥技能讚不絕口。


    站在璿璣後山前,看著寬闊的後山山頂,植被豐茂、草木成蔭,完全一副自然生態景象,隻有很小的一片區域被開發了出來。


    一片隻有兩三畝大小的藥圃,在後山自然風貌中顯得極為醒目,大部分藥圃裏種植著諸如三七、血竭、黃精、首烏之類的中藥材,隻有很少的一片種著一至三品的靈藥。


    李成指著那片藥圃說:“仙師,此處為何不都種上靈藥,種這些不值錢的中藥做什麽?”


    璿璣子老臉一紅:“李大人有所不知,璿璣山靈氣不足,如果都種上靈藥,恐怕無法成活,所以種些中藥調節土質,還可以給土壤回補一些靈氣。”


    李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說:“哦,不是說璿璣山也是一處洞天福地,怎麽會靈氣不足呢?與我在別處宗門看到的藥圃真是大相徑庭,看來道長能在此地晉級化神期,殊為不易,下官佩服佩服!”


    璿璣子心頭像一萬隻神獸踩過,他不好意思說,是因為沒錢購買靈藥種子和靈土,隻好岔開話題:“李大人,貧道之前一直潛心修煉,對身外之物向來不太注意,再加上之前未獲朝廷封賞,貧道也隻是借住璿璣山,怎好大肆開發呢?”


    李成捋須嗬嗬笑道:“仙師說的極是。很多修道之人都心性高傲,不願意受朝廷管束,沒想到仙師對朝廷竟然還有這份敬畏之心,下官必然會將仙師的忠勇、敬畏之心據實上報朝廷。”


    璿璣子感謝了李成的美意,又指著遠處的幾間屋舍和院落說:“那裏是獸欄,目前也沒合適的靈獸飼養,貧道就不帶大人過去看了。”


    李成點點頭說:“仙師,這璿璣山景色不錯,這後山地勢也比較寬闊,是個適合發展宗門的根基之地,你這樣閑置不管,有些浪費呀。”


    璿璣子嗬嗬一笑說:“不怕大人見笑,實在是璿璣派沒有錢財經營,貧道一心追求長生不老、永恒之道,哪裏有時間去打理這些,我的徒弟們也多半像我這樣。


    現在你看到的這片藥圃,還是我八徒弟抽空弄出來的,是怕山上斷了進項,無法維持,才種了些藥材賣錢,維持生計所用罷了。”


    李成嗟歎一聲說:“世人都道長生好,又豈知若是淒苦,縱是長生又何用,若是順心,一朝一暮便足矣。


    仙師,有時我真不明白修道之人追求的長生,究竟是否存在,畢竟古往今來真正成仙的人太少了,沒有實證,都是傳說而已。


    璿璣子目光有些迷茫起來:“踏上修道之路,就沒有了回頭之路,即使境界停滯不前,但各種心魔、異變和雷劫還是會按時降臨到頭上。


    如果扛過去了,就換來更多的陽壽和更強大的力量,如果扛不過去,就會道銷身亡,如此反複,直至成仙或煙消雲散。


    成仙後又能怎樣?繼續修煉嗎?終有一日道心不夠堅定,仙也會道心散落,跌落仙籍!


    貧道修煉了一千多年,根本沒有時間去享受世間種種,有時候自己都也不知道修道的意義何在?”


    李成眼睛一亮說:“仙師的感悟果真與眾不同!其實就憑一千年的陽壽,就令我等凡人羨慕不已。”


    璿璣子嗬嗬笑道:“其實很多修道之人也很羨慕大人這種權柄在手、榮華盡享的生活。”


    李成也大笑起來:“可能正是因為我們凡人隻有匆匆幾十年的陽壽,所以更多人都奉行‘人生苦短,何不及時行樂’的理念,也算是另外一種活法吧。


    不過在下聽仙師剛才所言,似乎有出世的想法?”


    璿璣子搖頭歎道:“貧道暫時還沒有出世的想法,隻是剛剛晉級化神期,離晉級洞虛期還遙遙無期,有些靜極思動,想做些與修煉無關的事情。


    此次接受朝廷封賞,貧道正是想讓自己和徒弟們有個更好的修煉環境,現在看來也隻實現了一半,還得努力呀。”


    李成說:“仙師,這兩個‘一半’各是什麽?可否告訴下官?”


    璿璣子說:“一時之賞賜,不能用一生吧?貧道渴望有源源不斷的修真資源支持,那樣才能放心地修煉,才能壯大璿璣派,即使將來不能成仙,也可以留下一份傳承,讓萬世傳頌才好。”


    李成聽得眉頭一挑問:“那仙師有沒有想過,怎樣才能有源源不斷的進項呢?”


    璿璣子說:“貧道的小徒兒建議組建一個商會,做些靈器、丹藥的買賣營生,多少會有些進項,可以改善鄙派目前的窘境,隻是這靈器、丹藥買賣需要朝廷批準才能經營,不知大人可否幫忙一二?”


    李成皺眉說:“仙師難道想讓璿璣派的商會掛靠到宣威府的商會下麵,專做修真物資的買賣交易?”


    璿璣子點頭:“正是如此!不知大人能否相助?”


    李成說:“雖然府一級的商會有銷售修真物資的權限,但是其中卻有諸多限製,而且配額有限,能分到仙師頭上的配額更少,聊勝於無而已。”


    璿璣子皺眉道:“哦,這可就難辦了!不知大人可還有其他的辦法,或者讓璿璣派掛靠在省、道一級的商會下麵?貧道當感激不盡”


    李成說:“省、道商會的權限和配額雖然比府商會的權限和配額大些,但是早已被各方勢力瓜分殆盡,璿璣派這樣的新宗門想插足這塊生意,難度很大呀!除非……”


    璿璣子眼睛一亮:“難道大人能讓璿璣派掛靠在皇商下麵?”


    李成搖搖頭說:“這個下官確實做不到,不過有個變通的法子。”


    璿璣子急忙躬身拱手道:“大人,請不吝賜教。”


    李成故意壓低聲音說:“如果我們能把璿璣商會掛在某位皇子的名下,這樣權限和配額就不受限製,而且隻用交極少的稅,即使加上給皇子每年的份例孝敬,算起來也比直接上稅多賺不少。”


    璿璣子心說:“這個李成果然也不是簡單人物,背後有皇子支持,且看他是哪位皇子下麵的人吧。”


    璿璣子表現出一副非常感興趣的樣子問:“李大人,璿璣子對朝局可謂一竅不通,你對朝廷局勢肯定非常清楚,請問璿璣派商會掛靠到哪位皇子下比較合適呢?”


    李成看了璿璣子說:“仙師,要說當今皇子,自然是以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八、九、十、十三、十四、十九皇子最為出色。


    但前麵幾位年長的皇子,下麵早已有了自己的班底,你貿然加入,恐怕也不會得到重視,所以下官建議你最好還是投效年齡、資曆靠後的皇子。”


    璿璣子看李成說話吞吞吐吐,分明是想要自己一個態度,他立刻從懷裏掏出個玉瓶,遞給李成說:“李大人,這個玉瓶裏有三枚貧道親自煉製的‘駐顏丹’,服用之人自服用之時起,將容顏不老、青春永駐!


    這等奇藥最適合大人贈予府內夫人、小姐服用,因為煉製困難,幾乎是一丹難求,今天貧道把它贈予李大人,還望大人給予牽線引介。”


    李成聽說過此駐顏丹,在京城絕對是一丹難求,而且價格已經炒成了天價,以李成的俸祿再加上灰色進項,都不敢去問價,現在璿璣子一次奉上三顆,李成如何還能保持矜持?


    李成急忙接過駐顏丹塞入懷中說:“下官在京城時,多受十九皇子照顧,而十九皇子本人對修道之人也是十分尊敬,我想璿璣子仙師如果願意投效到十九皇子名下,十九皇子肯定是非常歡迎的。”


    璿璣子一聽是十九皇子,心裏冷哼一聲,果然是十九皇子,人送外號“老十九,貪吃狗”的十九皇子,是諸皇子裏心性最涼薄、最貪婪的一位皇子,他尤其喜愛金銀之物和女人。


    但是十九皇子有個優點,就是對修道之人卻格外尊重、禮遇有加,不管他是不是裝出來的,至少比排名前四、主張抑製修道的皇子們更受修真界喜愛。


    璿璣子麵露喜色,抱拳躬身道:“原來是十九皇子,貧道久有耳聞,可惜不曾見得一麵,還請李大人從中促成此事。”


    李成似有難處,捋須沉吟著。


    璿璣子急忙又加了一句:“未來商會利潤所得,十九皇子占四成、李大人占一成,而且鄙派為大人每月煉製一瓶‘養腎壯根丸’。”


    李成看有璿璣子如此識趣,自然眉開眼笑說:“璿璣仙師客氣了,您此次晉升化神期,為宣威府增光添彩,宣威府裏不能沒有表示,特撥付白銀一萬兩用於璿璣派屋舍建設,還望仙師不要推辭。”


    璿璣子自然不會推辭,開心的接受了李成的饋贈。


    雙方遊覽璿璣山景色的目的已經達到,都失去了散步的興趣,所以很快就來到了璿璣子的房舍,此時午飯已經備齊。


    璿璣子再派人把宋能請來作陪,賓主雙方愉快地共進午餐。


    雖然因為時間倉促,璿璣派準備不出太多的菜肴,但是易囚徒的廚藝卻非常了得,隻是一些山珍野味、菌菇青菜也做的有滋有味,令平日習慣大魚大肉的李成和宋能大呼好吃。


    隨李成和宋能來的近兩百名兵丁、仆從也被妥善安排用餐,兩菜一湯、秈米飯管飽,把易囚徒和三十名仆役忙得四腳朝天。


    終於在賓主依依惜別的深情中,璿璣派送走了李成等一行人。


    李成等人剛剛離開山門,蘇幸和韓艾就酒氣熏天的從山下歸來了,璿璣子站在山門下,狠狠地瞪了他二人一眼,嚇得二人急忙躬身歸入送客的隊伍中。


    璿璣子說:“你們兩個去洗漱一下,餘墨,你去把那幾個今天沒露麵的都叫來吧,我們開個會。”


    璿璣子眾弟子看著庫房內堆積如山的物資,首次體會到富有的感覺,普遍認為這次接受朝廷封賞和辛苦接待還算值得。


    璿璣子掃視了弟子們一眼:“看夠了吧?回大殿開會。”


    璿璣派大殿內,璿璣子在蒲團上坐下,眾弟子則跪坐在蒲團上,李啟明太胖,隻能很沒形象地坐在蒲團上,因為肚子太大,身體不能坐直,隻能用兩隻粗壯的手臂在背後支撐著地麵。


    璿璣子麵沉似水地掃視了一遍弟子,所有弟子都挺直了身子,很少見師父如此嚴肅的表情。


    璿璣子突然開口道:“很久沒有給大家一起授業了,今天為師給大家來講講‘道’和修真的關係。”


    ‘道’是我華夏先祖先賢為大世界的本原、本體、規律或原理所起的一共總稱。


    因一切事物、非事物,不約而同,統一遵循著某種規律,無有例外。其始無名,故古人名曰:道。


    道即變化之本,不生不滅,無形無象,無始無終,無所不包,其大無外,其小無內,過而變之、亙古不變。


    日月無人燃而自明,星辰無人列而自序,禽獸無人造而自生,風無人扇而自動,水無人推而自流,草木無人種而自生,不呼吸而自呼吸,不心跳而自心跳,等等不可盡言皆自己如此。


    “道”生天地萬物,生仙佛,生聖生賢,倶以從“道”而生,陰抱陽,生生化化,無極無窮之妙哉。這就是一切的本源,是最高的準則,即終極真理。


    後道祖總結: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


    所謂“修真”即為悟道,悟道是為超脫,超脫需要從內到外不停的升華,從身體到元神的不斷蛻變,在大道之中尋找生命的本源,最終成就永恒。


    如何悟道?從感悟天道,遵循地道,升華人道。


    “天道”--顧名思義,是天的運動變化規律,世界必有其規則,是為天道。


    天道即永恒之道,是萬物的規則、萬物的道理,一切事物皆有一定的規則。


    天道,道生萬物,道於萬事萬物中,又以百態存於自然。


    道有非恒道,恒道,可想象,不可想象,可感知,不可感知,有屬性,無屬性等等……之分。


    所謂“地道”,就是修真之人向自然學習,積極參與天地化育、造福萬族的方法,是天道在世間法相的呈現,如為師修煉的“自然之法”,你們各位主修的功法,都是感悟天道,創造出來的法則。


    如想接觸天道,必要將地道修煉至極致,隻等那一線機會觸摸天道。


    而“人道”,指做人的道理、族群的倫理關係、尊重萬族的生存權、愛護所有有靈生物的生命,關心人性的道德理念和道德規範。


    《道經》雲:“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講的就是天地人道之間的關係,也是為師悟道的根源。


    道,承載一切,德,昭示道的一切。


    大道無言無形,看不見、聽不到、摸不著,隻有通過我們的思維意識去認識和感知它;而德,是道的具體實例、是道的體現,是我們能看到的心行,是我們通過感知後所進行的行為。


    所以,如果沒有德,我們就不能如此形象地了解道的理念,這就是德與道的關係。


    璿璣子的話如黃鍾大呂一般震撼著諸弟子,他們是第一次聽璿璣子如此清晰的闡述道和修真的關係,每個人對道和自己功法有了更多的感觸,對境界提升有了很大的幫助。


    璿璣子又開口說:“徒兒們,你們知道了‘道’是什麽,有誰能告訴我,修道究竟是為了什麽?”


    眾弟子陷入了沉思,這個問題看似簡單,但是回答起來非常困難,一時沒人敢回答。


    璿璣子說:“餘墨,你來說。”


    鐵餘墨說:“師父,弟子以前認為修道是為了‘長生不老,永恒不滅’,但是隨著這些年對修真的不斷感悟,弟子覺得永恒之道離一般修道之人真得太遠了,絕大多數人一生修道,都摸不到永恒的一絲痕跡。


    所以弟子現在的道就是,不斷地超越自我,在煉器一道上做到極致,這樣我才能開心,我才覺得修道和人生才有意義,我才有動力在修道之路上堅持下去。


    弟子可能有些消極,請師父指正。”


    鐵餘墨的話令在場的師弟們又陷入了沉思。


    璿璣子點頭說:“我覺得餘墨說的非常有道理,對自己理想和目標的追究就是一種執念,如果沒有了執念,也就沒有了動力,怎麽可能有結果?


    徒兒們,如果快樂和強大,你們隻能選一個你們是選擇什麽?”


    弟子們猶豫了半晌,陸啟明第一個舉手說:“師父,如果這兩個隻能選快樂。”


    大部分弟子都同意這個觀點,紛紛點頭。


    夏羿這時說話了:“師父,有沒有可以即快樂又強大的方法呢?因為這兩個我都想要!”


    璿璣子很滿意夏羿的提問:“十一,我一會兒回答你這個問題。徒兒們,你們對我此次歸附朝廷有沒有什麽看法?你們認為修道之人入世,會不會給修煉帶來害處?”


    蘇幸說:“師父,我沒覺得歸附朝廷有什麽不好,修道之人與天爭路,沒有足夠的資源去修煉,如何能得到超脫。


    歸附朝廷以後,至少我們手裏的資源多了,將來有了更多的可能。


    大道三千,達者為先,隻是手段不同,路徑不同,隻要我們道心堅定,不摻和朝廷裏那些事情,我覺這件事對我們修道沒什麽影響。”


    蒼耳說:“師父,師弟們對修真界的殘酷了解不深,我可是感悟很深。修道不是與一兩個人可以抗爭,而是與所有人爭奪成仙的機會,沒有源源不斷的修真資源,仙路遲早會斷絕,我支持入世!”


    易囚徒說:“師父,師兄弟裏麵數三個和我年齡最大,感悟也最深。仙路悠長,家人會慢慢離我們而去,最後最親密的關係一定是師徒和師兄弟關係,


    仙路上有師父和師兄弟們相伴,我覺得很開心,隻要能在一起,開心的修煉,我就滿足了,我不在乎什麽歸附朝廷。


    至於有些門派奉行的殺親證道、滅情絕性,那還不如不修這個道。”


    “……”


    很多弟子都表達了觀點,但也有君莫擾、武癡和韓艾等沒有發言,隻是在那裏默默思考。


    璿璣子看看眾弟子說:“徒兒們我素來不喜獨斷,關於出世與否,關係到璿璣派的未來,請你們也清晰表達自己的意見。”


    “同意璿璣派出世的請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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