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如此狹道謀我望氏,行如此卑劣手段,爾等枉為商殷之人!”


    望氏大勢已去,徒有人數之眾又有何用,在前排苦苦支撐的望川左臂已斷,再不複一鄉之宰的雍容,他狀如癲狂地望著眼前的那張猙獰麵具。


    “伯兄!”


    比望川傷得更重的望奇眼中露出絕望,哪裏還有半點先前之勇,頸脖間出現一道血線時,他始才發覺生命已經走到盡頭。


    口裏的求饒顫出聲來,這個在望氏排名第二的權貴,在此時脆弱得和他一貫看不起的庶長兄望見一般無二。


    “你若是早說,或許我會饒你一命,可惜現在已是遲了。”


    猙獰麵具的主人首度出聲,其聲沙啞難聽,他不去看望奇,一側的狼牙棒打來,望奇當即被狼牙棒的尖刺刺得稀爛。


    到了現在,望奇終以身體驗到了狼牙棒之威。


    “望鄉宰不必如此忿忿。”


    廝殺到現在,望氏人脈巔峰死傷殆盡,地脈中人隻餘下一個再難以為繼的望川,中後排的望氏人脈和假脈國人人數雖眾,在如此狹道裏,不過是一叢叢待割的草芥罷了。


    望川的青銅劍墜地,伴隨著的還有他的右臂,他跌跌撞撞退在崖旁,知道最後的一絲生機已去,唯有忿忿不平的譴責聲還在:“你這惡賊為何不和我望氏選擇堂堂正正的交鋒,卻以如此卑鄙手段設伏我族,縱使你今日得勝,也將會受到商殷所有氏族的唾棄。”


    猙獰麵具便在此時湊近過來:“望鄉宰,我真盜也。”


    一劍割斷望川的咽喉。


    我真盜也,和地球春秋時楚王熊渠的那句我蠻夷也,我無罪,有如出一轍之效,可惜這方世界的望川不懂這個梗。


    鄉宰慘死,望氏之卒最後的火焰熄滅。


    屍體堆積成山。


    吾山從崖上趕至時,狹道戰事已經進入到尾聲裏,他看到將軍帶著以賊刺旅帥為首的六個地脈狼牙卒,沿著狹道仍在往前絞殺望氏之卒。


    以七人戰望氏兩千餘人,在將軍的戰術謀劃裏,當真一戰成事了。


    滿地的血腥,腥濃得讓人聞之作嘔,吾山提劍過來,殷水流回首向他招手示意,讓他越過屍山近前。


    “我降將軍!”


    屍山當中爬出一個望氏族人。


    王刺踏前幾步,向遠處的殷水流稟告道:“主上,是一個人脈巔峰。”


    殷水流見這連連磕頭在地的望氏族人身著氏族深衣,走近問他道:“你叫甚麽?”


    望氏族人仰起臉來,顫聲道:“望見。”


    殷水流頷首道:“願降本將軍是好事,且起來說話。”


    望見顫顫驚驚起身,在一眾望氏大宗族人中,他是唯一苟活的望氏權貴,戰事開始時給馬首前衝之力撞暈在地,醒來後便一直避戰裝死,直到狼牙卒大喊降者免死,他始敢在屍骸裏冒出頭來打探情況。


    “將軍……”


    望見麵如人色地看著殷水流讓賊殘遞過來一把望氏之劍。他不知道賊首意欲何為,那望氏之劍血跡斑斑,盡數都是他們望氏族人身上所流。


    “來,既是要降本將軍,便讓本將軍看看你的投誠之意。”殷水利示意望本上前來接劍。


    “唯!”


    上前幾步哆哆嗦嗦地接過望氏之劍,望見不忍直視劍上的族人血跡,把頭偏開,更是慘景滲人。


    便在他驚懼垂頭閉眼,完全不知所措時,賊首旁邊的賊殘拿著狼牙棒的尾端抵在他的下巴處,教他隻能睜開眼睛迎著賊首的猙獰麵具。


    賊首饒有興致地望著他:“許多時候,死對於我們而言,不過是把眼睛合上,而活,無外乎能睜眼罷了,你方才為何要把眼睛閉上?”


    望見頸脖僵住,狼牙棒撤去,驚懼得說話都顯結巴。


    殷水流柔聲安慰道:“望族長,不要這麽緊張,睜眼對你而言很簡單,拿穩這把你們的望氏之劍,讓你的眼睛好生睜著,看看這把劍是怎麽殺人的便成了……”


    望見隻當殷水流是疑心他的投誠之心,腿股一軟,已是噗通嚇倒在地,又懷疑耳朵是否聽錯,將軍稱呼他什麽?


    望氏族長?


    遠近皆有重傷在地的望氏之卒的咒聲,殷水流便在這種聲音裏繼續道:“望族長,你為本將軍殺人都不敢為之,那本將軍要你何用?”


    望見聞言不禁渾身一震,他不是愚不可及的蠢人,隱約猜到殷水流所說的殺人是殺的什麽人,當即冷汗直流道:“將軍是指……”


    殷水流居高臨下地望著地上的貪生怕死之輩:“本將軍需要你望氏的人脈國人做本將軍的田奴,故而戰事時,許多你們望氏的人脈國人,本將軍多是選擇擊傷,而不是直接戳殺在地,你現在一一去勸說他們,若是他們願降,本將軍不會虧待他們,若是實在不願,也要勉強他們為之……”


    “惡賊!”


    近處的一個望氏假脈國人怒聲而叫。


    還不等他自號乃翁,詛咒得更難聽些,賊鑒已經一棒打將下去。


    殷水流讓望見隨著賊殘前去行事,見望見把目光瞥過去,在離去前隨手指耳道:“你們望氏的這些假脈國人也著實聒噪了些,望族長在勸說你族人脈國人時,不妨順道讓他們都好生安靜安靜。”


    望見應是,隻是臉上再無血色可見,持劍的右手亦顫抖起來。


    將軍言中的所謂安靜,望見如果故作不懂,那麽將軍說完離開之後,賊殘在旁的簡單粗暴,便是說得再明白不過:“你族中的人脈不可殺,不屈從於我家主上的假脈可以盡屠之,由你親自出手,不要猶猶豫豫,勿使我家主上心生不愉。”


    望見手中的青銅劍哐當掉地,他忙又慌張撿起來。


    賊殘冷漠地望著他道:“去!”


    ◇


    晚風徐徐而過。


    岩裏囚室外,由殷水流所賜的染血巾帕在風中露出它幹枯的血跡。


    岩建站在臨近狹道的小丘上,此處能夠看到的僅是狹道之外的峻嶺,哪裏能夠窺望得到半點裏麵的慘烈戰事。


    無論是女兒還是其他岩氏族人,沒有一人在他身側。


    岩建是隻身一人。


    在此之前,岩建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僅僅隻是將軍的一問之威,竟能嚇得他進退失據,完全沒有一點決斷可言。


    那條折返回去能夠行走的惡道,確實能去到望氏所在的壺口,繼而可以逃出望鄉之地,隻是其道太惡,行走起來大不易。若是望氏得勝也就罷了,怎知他已叛族逃匿,若是將軍得勝,大怒之下從後追來,定然會將他分屍當場。


    而且將軍為何在戰事前,要著女兒來問他如此一句。


    將軍是什麽意思?


    岩建心亂如麻,逃亡之念經此一嚇,竟是不敢多加妄動。


    隻是將軍當真能在這場戰事裏取勝?


    他實在不相信。


    “族長!”


    視野前方被他派去打探戰事消息的族人疾奔而來,岩建心髒猛然一頓,知道他久候的結果終於到來。


    同為岩奸的族人還不等奔到岩建身前,便把聲音遠遠傳了過來:“將軍大敗岩氏,賊副先生著我們帶上所有人進入狹道打掃戰場。”


    岩建迎上去的腳步一個打滑,狼狽滑落在坡上,他瞪圓眼睛,不敢相信地道:“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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