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件很尋常的紅色肚兜。


    殷水流左看右看,實在看不出什麽稀奇之處來,便是舉在窗欞旁的陽光下,也看不出上麵有什麽古怪。


    唯一奇怪的一點,以城主夫人的身份而言,上麵至少得製些繡花之類,不說龍鳳呈祥,也需得個鴛鴦戲水,這件肚兜卻是簡簡單單,什麽都沒有。尤其他曾在畢府幾如血人,必把肚兜給汙了,此時湊近去左嗅右看,別說能看到半點血垢,便連一絲一毫的血腥味也無,甚至連其他異味,譬如女子幽香也沒有半點。


    難道是這方世界的兜兜製作材料都這麽特殊麽?


    以先前表現出來的謙謙君子風範,殷水流此時也不好去問蔣清之:蔣姑娘,能把你的兜兒給我看看,以此來相互比較一番麽?


    好吧。


    估計人家姑娘這麽暴力,是用的抹而非兜,雖然看起來很凶。


    研究半天全無所得,殷水流沒有潔癖也沒有惡趣味,老老實實將寶物疊好再度藏入袖裏。


    外麵傳來敲門聲。


    殷水流道了聲請進,門外的蔣清之輕咳一聲,然後再咳一聲,最終推開門進來的時候,扭扭捏捏地道:“我準備好了。”


    也不等殷水流說話,蔣清之飛也似的跑了,室外的親衛們看著小姐臉上的妝容,特意去看日頭升起的方向。


    是東升西落。


    沒錯。


    城主府聳立在城西地勢最高的畫生台上,那是畫城主親自命名的地方。


    殷水流一路而來,隨在蔣清之身後步上重重台階。


    城主居所已近了。


    自進得府來,蔣清之便一直垂著螓首,卻擋不住城主府邸裏的一幹人看著她宛如看到鬼的表情,直惱得蔣清之在偶然抬頭時,恨不能一巴掌一個個全數拍到高台下。


    為兩人稟告過後,府內近衛首領出來,目光全在殷水流身上,帶著審視之意。


    “若非清之有喜事登門,城主是不想見客的。”


    蔣清之道過謝,在長輩麵前更是羞不可耐,讓初次看到蔣清之如此風情的近衛首領一時也不禁直歎道:“蔣大哥家的女囡當真長大了。”


    蔣家和畫城主之間的關係太過親近,加以畫城主不講究多少上下尊卑,接見兩人時隻穿著便衣。


    昨日夜間的風采去了大半,縱然強提精神,也遮掩不去他的心傷苦愁。


    殷水流暗道也隻有畫皮這種相似劇情,才會出現這種能為情傷,甘於自刎的一方之主。他那一劍是割喉,縱不致命,也受自己的劍氣所傷,損及了五髒六腑,短時間內是極難複原的。


    “見過畫大哥。”


    畫城主勉強露出一點笑容,看著蔣清之為他介紹她的情郎。


    這個年輕人倒當真一副好皮囊,尤其是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炎日漸去,皎月大升,別說畢安節,便是一生所見過的其他諸多才俊,單以皮相論,也少有人能及得他,隻是這個年輕人稍稍妖異了些許,若是來路有些不正,需得為清之好好把下關。


    “小妹騙了畫大哥,這並非是小妹的情郎,而是一名道行頗深的辨妖師。”


    “什麽?”


    殷水流此時才向畫城主見禮,感覺隻是一瞬,畫城主的雙目便如兩把利劍,險些便要將他刺穿。


    蔣清之在旁情急出聲勸阻道:“畫大哥,他隻是勝於辨妖,武道修為實在不入流得緊,你別傷他內神,那最難複原。”


    殷水流感覺敷上藥的傷口隱隱要崩裂,強忍著不讓自己顫抖著軟倒在地,咬牙出聲道:“畫城主隻需讓殷某見到如意夫人,當著您的麵,和夫人說上一句話,夫人瞞著城主的所有事情或許便會水落石出。”


    “若他誆騙畫大哥,小妹願和他一起受罰。”


    蔣清之隻差沒有跪下求情說項,殷水流頓感周身那股劍衝雲霄,直催得烏雲散盡的壓力徒然消失。


    “我不信你,卻信我小妹。”


    畫城主伸手示意蔣清之靠近,帶著許多寵溺道:“你要護著他,我怎會傷他,便是看著你甘為一個男人作女妝的模樣,縱然他半點本事都沒有,隻是來我麵前嘩眾取寵,我也會放他出府。”


    蔣清之不依道:“畫大哥怎地不信小妹說的,你何不讓他試試?”


    畫城主將信將疑地問道:“當真有此本事?”


    殷水流不卑不亢地道:“若是城主執意不信,在下隻能告退。”


    畫城主深深看了殷水流一眼,起身的時候示意道:“隨我來。”


    殷水流朝蔣清之頷首,得了指示的蔣清之當即脆聲道:“畫大哥,此事不能讓皮兒妹妹知道,更不能讓皮兒妹妹進來。”


    畫城主微微一愕道:“皮兒素來愛嗜懶覺,待你們走了,她估計還沒起,小妹如此要求,我不告訴她便是了。”


    兩人隨畫城主一路進入寢室,待到珠簾卷起時,已可看到如意夫人仿佛丟了魂魄一般癡癡呆在榻上。


    殷水流昨夜沒有看清,此時看著蓬亂烏絲下的側臉,縱然再憔悴,也可見往日的冷豔高貴,隻是山河般的曲線讓殷水流稍稍起疑,那兜兒製作得如此粗糙,當真能用著安全麽?


    “如意?”


    畫城主上前喚了她幾聲,如意夫人隻是不應,他臉色難看,示意殷水流兩人上前道:“我隻給你們三十息時間。”


    殷水流點頭表示明白,向畫城主要求道:“我需要畫城主以術法遮掩我的聲音外泄。”


    畫城主坐在如意夫人身側,點頭道:“可以。”


    殷水流讓向如意夫人見過禮的蔣清之退後些,他也不去太過靠近,便在榻前喝聲說道:“如意夫人,你能否聽到我說話?”


    如意夫人哪會搭理他,殷水流腳步往前一踏,聲音如海浪滾滾拍岸:“夫人為大妖所害,便自甘如此引頸待戳麽?夫人以為讓出了夫君,一死了之之後,便能成全城主的性命了?到時候不止夫人死去,城主也要被她食盡精血而亡!”


    如意夫人螓首微動,呆滯無神的眼眸望著出聲的殷水流,好似這才知道房裏多了這麽一個人。


    九疑一信的畫城主首次聞言色變,若非有蔣清之代為說項,這個弱不禁風的辨妖師縱然再巧舌如簧,也會給他當麵掃出府去。


    熟料……


    室內其他三人的目光都落到身上,殷水流表情平靜,心裏早已巨浪滔天,實難控製。


    這副模樣的如意夫人,讓他看到了一線生機的希望。


    他賭對了畫皮劇情!


    “那大妖製住夫人,百般威脅夫人,甚至拿走夫人的肚兜,陷害栽贓夫人和畢安節有染,然後故意將城主引去畢府,逼迫著夫人在城主麵前怎生都不能出言自證清白,便是看著城主當著夫人的麵自刎也不行。”


    “那害得夫人如此生不如死的大妖,便是一年半前來到臨山城的皮兒!”


    “夫人,是也不是?”


    如意夫人彷如給人射入一箭,她伸手指著殷水流,顫抖著不知所言道:“你……知……皮……妖……”


    畫城主不敢相信地看著殷水流,再看著如意夫人,口裏喃喃說著怎會是皮兒,繼而他忽然一把抱著如意夫人,情急下失了方寸,竟當著兩個外人的麵把手探入如意夫人的衣襟裏。


    “師妹,師尊的東西當真給那大妖拿走了?它哪來的神通可以看透此物?”


    蔣清之羞叫一聲,連忙轉過身去。殷水流在賭對一線生機之後的稍顯輕鬆裏,自然是趁機能看多少是多少,不如此,他怎麽能判定那兜的用處。


    師兄師妹。


    畫城主一時失言,竟說出他和如意夫人的這重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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