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山城依山傍水而建,在殷水流看來恢弘雄偉遠勝殷宮的城池,在這方世界卻是貧瘠之地。


    城內人口大約三十萬,多數都是普通人,商業街區店肆林立,鱗次櫛比,行人雖不至於揮汗如雨,摩肩擦踵,卻也人流如織,讓編號者們入城之後,實難相信這是被大妖禍害得正人命不斷的臨山城。


    眾人順手牽羊拿走幾袋錢物,找了城裏人問過才知道,大妖今日行凶害人,正中了畫城主設伏已久的圈套,雖然沒有被畫城主當場擊斃,卻也是身受重傷,臨山城人相信,在畫城主的追殺裏,那隻大妖縱使一時僥幸逃出了城外,最後仍然難逃厄運。


    看著飽受其苦的臨山城人全城要放爆竹慶賀,眾人探知了如意夫人所在的城主府邸,合計著先尋一個客棧休憩,晚些時候趁著天黑,有夜色掩護再潛入府邸。


    “你們這麽多人住一間?”


    客棧掌櫃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群異世人,見過有錢的,但是實在沒有見過有錢還這麽糟蹋自己的,十四個人居一室怎麽住?


    趙寒將手上的錢袋往掌櫃麵前一放:“我兄弟姐妹感情深厚,片刻都不想分開,這些錢可是夠了?”


    有錢自然沒問題,眾人隨小二上樓入室,殷水流一直不出聲,對趙寒此舉微微搖頭。


    十四個人同居一室,何其博人眼球惹出話題,何不開十四間住一間。


    室內屏風後麵。


    淅淅瀝瀝的水聲大作,出恭的女編號者齊雯頗有姿色,正羞不可耐。


    其他男性編號者避到門口,殷水流也要暫避時,真言和尚老神在在的在窗旁側耳聽著,詫異地對殷水流道:“殷公公,小僧是方外之人,你是閹人,都算不得男人,你為何要避?”


    “和尚有塵根,怎地不算男人,走走。”


    紫姌將真言一把推走,卻把真正不算男人的殷水流拉著,待得齊雯出來,她要進去時,一絲外人難以察覺的聲音傳入到殷水流的耳裏:“承你憎物之情,不論你是正派還是反派,你很快便會迎來你最要命的時候,不要離開我身體兩丈開外,超過這個距離,別人驟然傷你,我救你不及,而我也隻救你一次。”


    華燈初上,萬家燈火。


    天黑了。


    殷水流望著窗外,人脈十三道修複完畢,不需紫姌提醒,他也知道他的情況危急。


    他這一天憑借“脈知入一”能力,無需凝神靜坐,以此方世界濃鬱之極的天地元氣,無時無刻不在《向日秘典》的引導術裏修複貫通人脈,自然很少出聲。閑暇分心之餘,也隻是在旁邊以“脈知衍外”能力感應眾人的麵目表情和行為舉止,乃至於他們體內多數無法感知的脈相,以猜測心中所想。


    當前對他威脅最大的不是正派編號者,而是那三個同陣營反派,作為修為最弱者,他無疑是反派弑殺的首要對象。


    可惜他今日一無所得,縱然有“脈知衍外”之力,但是大千世界人體大不同,有些世界神通前行之道脈力為末,實在難以感知,尤其他和這群大小狐狸的實力太過懸殊,除了封苦外,另外兩個修為低下者也隻是針對其他人而言,放到殷水流所在的主世界,少說都是天脈巔峰,甚至是第二重真門境的高手。


    而紫姌便真如她所言的百分百正派陣營麽?


    誰信誰天真。


    “這也不成,那也不行,難道我們便一直呆在房裏不出去麽?”


    趙寒在室內滿臉不愉。


    紫姌對殷水流所言的最要命的時候不是在室內,而是在室外,編號者們在相愛相殺模式下,遇到了他們在第一階段碰到的最大難題。


    潛入城主府邸刺探情報,本來就不宜人多,偏偏十四個人又必須抱團,而殷水流四人實在太過羸弱。


    這是一個死結。


    紫姌在彼此爭持不下裏,提出解決之法道:“少數從多數,一起行動者伸食指,分開行動者伸中指。”


    十四人十人食指,四人中指,殷水流毫無疑問是食指黨。


    他在伸出食指外,十三道人脈驟然示警,就如十三盞明燈,忽然有大風吹過,險些將殘燭吹滅。


    殷水流看著一起行動的表決結果已經出來,默不作聲地坐著,不去參與半點討論,也沒有多去多看旁人一眼。


    這種風中殘燭的示警情況,是脈知衍外之力中最為他看重的感知危機能力。


    左側剛有人看了他一眼。


    就如他暗中觀察他人一樣,這群大小狐狸也在暗中觀察再圖行動之舉。三個反派中剛有人鎖定他,且生出了殺人計劃。


    左側坐著六人,真言、趙寒、紫姌、封苦、勞德,以及修為倒數第四的男編號者雷追。


    趙寒是中指黨,縱是輸了,仍然惱惱道:“簡直兒戲,帶著四個累贅,這如何能行?”


    周開也是中指黨,歎息道:“既是如此,多說無益,我們現在便出去再探探情況,看看有沒有賄賂府邸權貴的可能。”


    羅姍姍頷首道:“我們左手多取幾家大戶之財,右手脅迫對方,如此雙管齊下,隻要有城主府管事之類的人就範,我看並非沒有可能……”


    一行人再度下樓準備行事,殷水流隨在真言和紫姌之間,一如之前。


    剛走出客棧,眾人耳力出眾,聽到了旁邊路人竊竊私語的議論聲,不由得麵麵相覷,皆因八卦的中心都和如意夫人有關。


    “當真麽?”


    “這都已經傳遍全城了,怎會還是假的,如意夫人在城主出外緝拿大妖時,竟私會情郎苟且,有人親眼目睹如意夫人一臉春後風情從畢府後門出來。”


    “畢府?”


    “對,畢安節。”


    周開上前加入八卦的隊伍當中,他自袖中掏出錢物,不多久便詢問完畢回來,搖頭道:“畫城主隻有如意夫人這一妻,並沒有其他妾室,兩人夫妻恩愛,相敬如賓,成親已有多年,隻是一直沒有子嗣。如意夫人在臨山城素以賢惠著稱,而畫城主亦從不涉足城內風月之地,他養顏有術,雖然不知道具體年歲,但是想來外麵也不會有爭奪家產的私生子……”


    紫姌蹙著黛眉道:“那倒是怪事了。”


    編號者裏諸如殷水流,出自最是無情天子家,其他人或是競爭激烈的大宗門派,或是嫡庶交鋒不止的大氏門閥,不是這些八卦眾的閱曆可比的,在滿城風言風語裏,已經嗅到了不對勁的味道。


    堂堂城主夫人即便偷情又怎會鬧到舉城皆知,而且還是如此高效的傳播速度,偏巧是在大妖引走城主的時刻,而他們的任務恰巧又是如意夫人遺失的紅色肚兜。


    “走!”


    周開已經問清畢安節的府邸所在,離這個客棧距離不到三裏,處在城中權貴雲集所在的臨貴街上。


    眾人擠入人流,仍然是下樓時的前後順序。


    到達地方時,畢府三門齊關,如若隻是是普通人家,此時的畢府隻怕已經被全城八卦眾聚滿。


    殷水流首次分析形勢出聲道:“若有人要陷害如意夫人,那件任務要求的紅色肚兜必遺失在畢府主人手裏,而畫城主一旦回城,馬上便會被幕後者唆使來此地,抓奸不抓在榻,抓住這等要害之物也足也誣陷如意夫人不軌之事了。”


    真言和尚點頭道:“殷公公所言有理,前門太過顯眼不好入,我們自後門或是狗洞入內,先看看有無紅色肚兜在裏麵。”


    畢安節是臨山城有名的美男子,他所處職務不高,家中的戒備力量自然遠不及城主府邸。


    將還沒有吠出聲的惡犬震暈,殷水流還沒有看清趙寒是如何出手的,已被紫姌提攜著宛如騰雲而入,而真言和尚真去鑽了狗洞。


    十四人抱團在黑夜裏一起推進,剛躍入後宅,紫姌沉聲道:“主室隻有一人在內,是一個死人。”


    死人死在榻上,下麵一片狼藉,縱使其他人的榻史不及殷水流,一眼也可看到他死於苟且之後。


    不。


    正確的說,苟且之後,舉城皆知,畏罪而死。而他麵上蓋著的是如意夫人遺失的紅色肚兜。


    趙寒上前將紅色肚兜拿在手裏,露出下麵一張扭曲的俊臉。


    畢安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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