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的交錯,實在是太快,又太短,而雷光變化,又並不算明顯,所以九成九的人都沒有看出什麽異樣,唯有極少數人,卻是能品味出其中的不同,知道其中必有故事。不過,他們也不曉得具體情況。


    孟白作為當事人,自然是明白一切的。


    那一刻,雷震子嶽震霆身外雷光雀躍遊離,想要侵染孟白一下。當然,這並不是真正的交鋒,應該隻是嶽震霆的一點兒試探,看能不能讓孟白吃點兒小虧。結果自然是很明顯的,孟白憑借著強橫的血氣,硬生生將那雷光變化給壓了去,直接黯滅,連一點兒波瀾都沒有出現。


    不過,雷震子嶽震霆還是滿意的,起碼,他對孟白有了更多的了解,知道他的實力根底更深,很不好對付。孟白也很滿意,因為壓製雷澤神罡也讓他徹底的確定,在實力本質之上,自己還在嶽震霆之上,他要想獲勝,唯一的希望就是速度。


    說起來遲,其實不過一瞬間而已。


    孟白很快便將心思從嶽震霆身上移轉,開始集中在緊隨著上台的對手之上。


    孟白第一輪的對手自然也是四階,名叫畢淩風,名號觀日劍客,出身妖神院頂級勢力東皇宮。


    東皇宮是以三足金烏最高法相的勢力,擁有十階封神武學《太一神訣》,在大日類功法之中天下獨步,力壓萬象院婆娑淨土的《大日如來經》和星鬥院太陽神宮的《大日屠神策》。他們以《太一神訣》為核心,集中收攏火脈功法和人才,是少有的純火屬勢力,比之同在妖神院的朱雀盟和離皇宮都要強出一籌。


    妖神院頂級勢力之中,魁首之位一直都是東皇宮與龍脈的祖龍殿在爭奪,互有勝負。其他的勢力,可能偶爾有超越的,但基本改變不了大勢。


    當然,東皇宮是東皇宮,畢淩風是畢淩風,出身東皇宮,並不意味著他就一定厲害。作為頂級勢力,麾下的弟子多了去了,不成器的相較而言還是大多數。起碼,孟白就沒有聽說過畢淩風有什麽光輝事跡。


    沒有薑妍為孟白準備整理資料,孟白自己在這方麵就弱了許多,除了百裏明為他搜集的最頂級強者資料之外,其餘的,他都沒有理會。如此,固然是因為他有足夠的自信,但同樣也是為了多一點兒驚喜。畢竟,又沒有牽扯到什麽生死利益,現在的戰鬥,還是以磨礪為主,什麽都了解的清清楚楚,直指對手破綻,一心求勝,反倒是沒有什麽意思了。


    別看這十大新秀戰,孟白也有自己的目標,但是戰鬥的本質,還是在享受比賽,磨礪自身,其他的,都要等而下之。


    畢淩風人很高大,麵容也算俊朗,但是,不曉得是不是修煉了禽鳥之類功法的緣故,鼻子相對較大,還帶著鷹鉤,讓人看起來有些冷厲殘忍,不夠親和。不過,外相隻是外相,畢淩風本人還是很有禮貌的,主動拱手,向孟白致意。


    一個人一個性格,孟白雖然心裏也很欣賞高冷倨傲的畫風,但是本人的本能還是趨於平和,自然便行回禮。等他回過神來,在想要裝,顯然就有些刻意,痕跡太重了。如此情況,有過幾次之後,孟白也認命了,自己不是那種人,還是走自己路線好了。


    孟白溫和的回禮,致意,然後虛拉了一個架勢,示意畢淩風出手。畢淩風也不客氣,他知道,自己的修為是處於弱勢的,所以此時沒有分毫的不好意思,即刻間,掣出寶劍,催動自家最根本的觀日劍訣,劍出如流星,化作一道盈盈紫色光輝,朝著孟白咽喉直刺而去。


    這一劍,又快又狠,配合著紫日真氣,當真不俗。


    這算是孟白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正常比鬥,自然不會和當初在夏星一樣,一出手就是絕招,或者傾其全力,與其對轟。那樣,或許勝利的很快,但是,對於自身戰力提升,基本上沒有什麽意義,因為起不到絲毫的磨礪作用。


    孟白體內天一罡氣變化,止水心訣即時間流轉,心境清明,仿佛神魂真個化作了一麵寶鏡,晶瑩剔透,明淨無暇,倒映出身外十方虛空。


    隻一瞬間,孟白便對畢淩風這一劍的威力有了非常精準的判斷,這裏麵,除了止水心訣的妙用之外,極限掌控這一門課,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敵力已知,孟白幾乎沒有動念,本能的便提聚了三成功力,使出了吞海玄功的武技攝元手。


    孟白手掌之上,彌補護體真氣黑潮,好似一縷幽芒,似虛似實,似有似無,不停流轉。他的手,完全無視了畢淩風長劍鋒芒,直接抓了過去。


    他敢這麽做,自然是有把握的,他已經認出,對手長劍隻是四階,如果是六階神兵的話,哪怕是有八九成的把握,他也不會這麽做。因為,他追求的是百分之百。戰鬥之時可以放鬆、相讓,以求相對公平,起到更好磨礪武技的效果。但是,若是以自身可能受傷為代價,那就劃不來了。這筆賬,孟白還是算的很清楚的。


    “嗤——”


    畢淩風見得孟白悍然抓來,即刻變招,手腕一抖,劍光略略偏斜,但速度不但沒有變慢,反倒是更快,劃過一道弧線,繼續削向孟白咽喉。很顯然,這裏麵有著某種獨門技巧。


    不過,畢淩風變招,孟白也隨之耳邊,速度分毫不滿,如影隨形,終究還是在身前半尺之地,攔下了這一道紫色劍光。


    當是時,劍芒真氣激蕩,“嘎嘎”作響,宛如金鐵摩擦,難聽之極。


    孟白隔空猛握,而後猛抽相引,欲錯亂畢淩風身形。他的力量,何其磅礴,雖然隻是牛刀小試,卻也非畢淩風所能抗拒,他不願棄劍,隻能相隨。不過,很明顯畢淩風的應變之能也非同小可,腳下碎步急進,手肘彎曲,手腕急抖,長劍震動,如鍾鳴磬響。伴隨著震動,畢淩風長劍之上紫光大耀,宛如一顆小太陽一般,熾烈刺目。


    如此變化,孟白也沒有預先防備,不自覺的,便眯上了眼睛。而趁著這一刻,孟白受傷力道鬆懈,畢淩風終於成功的抽走了自家長劍,身形幾個轉動,來到孟白身後,劍光再度刺下,目標直指背心。


    孟白沒有轉身,也沒有閃躲,憑借著止水寶鏡,不用眼睛,後麵的情形也一樣纖毫畢現。他左手即刻探出,往後一抓,掌心正對劍尖,依舊是攝元手。


    剛才,畢淩風已經知道厲害,吃過虧了,片刻的硬碰之間,他的真氣急速外泄,被吸走了不少,此時此刻,畢淩風自然不會再讓自己中招。所以,他即刻間變招,劍光一晃之間,變幻方位,自手背之上,削向了孟白五指。


    孟白沒有撤手,就這般主動迎上,不過,手背之上,黑潮湧動,愈發的絢爛,隱隱可見漩渦暗湧,護體真氣的玄妙,被孟白發揮的淋漓盡致。


    畢淩風這一次沒有再度變招,而是長劍一震之後,刺了上去。


    “噗——”


    劍手再交,卻是一生非常輕微的悶響。孟白黑潮自然流轉欲纏上,畢淩風的常見卻是接連震動,一連刺了五劍,都在黑潮漩渦核心。雖然說,這五劍都沒能攻破孟白護體真氣,但是,卻也讓其得到了一定的反震之力,撤走了長劍。隻不過,借孟白的力,自然不會全無代價,那一瞬間,孟白通過水鏡玄功,將吞噬的紫日真氣翻轉,化作一道劍勁,打入了畢淩風長劍之中。


    同種同源,自然很是輕鬆,那一刹那,受此影響,畢淩風長劍瞬間躁動,仿佛一條反噬的毒蛇,倒卷而上,當頭一劍,要反傷他這個主人。


    畢淩風心頭一凜,體內真氣如汪洋大潮湧動而出,瞬間大力碾壓,進行掌控。他掌控的還算輕鬆,劍身剛躍起一尺不足,便行壓製成功。不過,這麽點兒時間,卻是也讓孟白得以從容的轉身,正麵麵向了他。


    孟白沒有搶攻,而是依舊以目光示意,讓其進攻。這份兒灑脫從容,讓畢淩風愈發的認識到了自家與孟白實力的差距。有那麽一瞬間,他都想直接認輸了,因為,實在是沒什麽意思。但是,武者的本能,武者的自尊讓其緊接著便將這個念頭壓下,愈發激烈的出手,想要取得一點兒戰果,哪怕是一點點,他都心滿意足了。


    劍光霍霍,畢淩風將觀日劍法的神髓使了出來,遊走於孟白身外,一點紫色光芒在劍身之上亮起,從劍尖到劍鄂,整個劍身之上不停的流轉變幻,就仿佛他的長劍不是金鐵澆築,而是流水一般。


    這紫色光芒,宛如一顆小太陽,流轉之間,波光粼粼,倒映虛空,讓這空氣之中多了一抹波光蕩漾的感覺,仿佛他們不是在陸地上戰鬥,而是在水中一般。


    這個,就是觀日劍法的神妙之處,出自大日,出自火脈,但其核心卻在於幻,快與烈都隻是他的表象,幻才是核心。平日裏,畢淩風與同學們切磋,隻要使出這一手,對手往往就進退失據,讓他輕鬆獲勝。原因在於,他還領悟了一點幻之神意,讓對手根本難以判斷出劍光真身所在。


    畢淩風這一手,不能說不厲害,等閑五階高手,還真未必能夠看破,雖然這不代表一定會敗,但是,難保不會吃虧。不過,對付孟白,卻不光是不夠瞧,還算是撞到槍口上了。孟白也有幻之神意,而且,領悟程度比他還高,一個外放,便如擦玻璃一般,輕而易舉的便將之擦的幹幹淨淨,清清涼涼,明晰無比。


    畢淩風環身而走,一劍劍此處,聲勢浩大,那片刻之間,孟白身外到處都是紫色的劍光,簡直將它給包圍了。這一幕,也讓許多觀戰的學生看的非常過癮,大為叫好。奈何,這絢爛的劍光,在孟白雙手隨意的揮舞之下,卻是始終距離孟白身體半尺,難以真個近身,顯化小效用。


    沒辦法,孟白應手應的太準了,畢淩風不得不另行變招,不變的話,便正撞孟白手心裏了。通過之前的經驗,畢淩風知道,一旦被鉗製,就很難脫身了。


    轉眼之間,便是數十劍過去,兩人再也未曾交手碰撞一招。孟白矗立原地不動,舉手投足,輕鬆寫意,瀟灑之極,而畢淩風卻是開始現出些許狼狽,而孟白,甚至已經能夠聽到畢淩風的粗重喘息。


    原因很簡單,在孟白的“逼迫”之下,畢淩風不得不在原本就近乎是全力的速度之下,再做提升。如果這是他自己自然的狀態,那他會高興不已,這代表著自己的進步,但是這種被動局麵,卻是讓他難以自已,真氣、體力,都消耗甚巨,潛力也在不斷激發。


    這些都不算什麽,關鍵是,運轉到現在,畢淩風自己已經不敢停下來了,一旦停下來,不光是,就有真氣、氣血逆衝的危機,那可不是輕傷那麽簡單了,一個不好,要命都有可能。而繼續下去,雖然也不好受,但最壞的結果也隻是脫離,顯得狼狽一些,丟人一些,不至於受傷。


    當然,畢淩風還有一種選擇,那就是主動撤向一邊兒,然後自我調整節奏,慢慢放緩,這樣,就不至於落得徹底脫力的下場了。不過,這個卻是不由得他,而在於孟白,孟白願意給機會,他才能撤走,不然的話,他崩潰的更快。


    畢淩風雖然已經很清楚自己比孟白差距太遠,但是,一直以強者自居的他,還是很難做出直接討饒的舉動,所以,他隻能堅持。


    又片刻過去,畢淩風喘息漸重,身上也開始出現大顆大顆的汗珠,衣衫開始變濕。


    這一切,孟白自然是看在眼裏。他隻是借對手磨礪自身武技,讓人出洋相,並不是他的目的,他也沒有這樣的喜好。止水寶鏡感應之下,畢淩風消耗已達八成,他卻是不再繼續,真氣驟然提聚五成,速度加快,如閃電一般,直接抓住了畢淩風長劍,穩如磐石。


    孟白轉為潮汐玄功,真氣如層層浪濤湧出,借劍反卷,每一層都與畢淩風躁動的真氣相當,節奏也是一模一樣,沒有半點兒差別。兩股真氣對衝之下,層層抵消,平穩如古井深潭,沒有半點兒波瀾。


    隻短短的須臾之間,畢淩風被孟白激引的如瘋馬一般的真氣,重新變得平緩下來,回複正常。


    畢淩風渾身汗津津的,看起來好像累的不輕,但實際上卻保存了差不多兩成的戰力。雖然,在與孟白的對決之上,沒有任何的用處,但起碼保證了他可以自己飛身下台,不至於被抬下去。


    孟白給麵子,畢淩風自然就得投桃報李,忘恩負義的事兒,他還做不出來,所以,這一刻他直接躬身行禮,向孟白道謝。之後,便自己下了擂台。認輸兩個字,他沒有說出來,但是事實,不言自明。


    這一刻,孟白收獲了無數的掌聲。這並不是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剛才的情況,這純粹是因為畢淩風的道謝。擂台比鬥,雙方雖然算不得敵人,卻也是對手,他們不需要了解內情,隻需要知道結果就可以了。能夠在比賽中將對手折服到這種程度的,不是史無前例,但也是少的可憐,幾年也未必能夠出現一次。而這一次被他們看到了,這就是他們的幸運,單為這份兒幸運,也值得他們伸手鼓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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