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來者是一個道士,縣令鞋都沒穿好,趿拉著靴子出去迎那道士。


    此地人人崇信道教,道士的地位比官員還要高。正式入了仙途的修道士,個個有通天徹地的本事,縣令一介凡人,如何敢怠慢他們?


    道士被縣令千恩萬謝迎進了房,揮了揮拂塵,不客氣地坐上了主位。


    “這案子其實很簡單。”道士開門見山,直接說。


    縣令一臉惶恐,躬身道:“先生請教我。”


    道士說話很簡潔:“作案的不是一個人,至少有兩個以上,任誰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一個人搬空十幾戶人家。”


    縣令恍然大悟,他之前被“盜帥楚留香”的留字誤導,陷入了盲區,以為作案的隻有“盜帥”一人。


    可是最關鍵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即使有許多人幫忙,他們也需要把偷來的贓物藏起來,那麽多的贓物,不可能悄無聲息地被藏得嚴嚴實實。


    這些時縣尉早就帶人把縣城翻了個底朝天,一絲贓物的影子都沒看到,城門口的盤查也加強了不知多少倍,他們是不可能將贓物偷運出去的,除非他們在偷竊到贓物的當晚就把東西運出城外。


    可是,他們是怎麽做到的?


    道士喝了口茶,繼續道:“作案手法也很簡單。我查了所有人家失物的情況,其中還丟了5輛馬車,加上你縣衙失竊的一輛牛車,共6輛車。”


    縣令一怔,他都差點忘了縣衙裏還丟了一輛牛車。


    “他在偷贓物的同時,還偷了馬車?”


    道士說:“是的。”


    縣令說:“所以他把贓物裝進馬車,然後再連夜連車帶贓一起運出城?”


    “是的。”道士說。


    “怎麽做到的?”縣令問。


    “很簡單,賊徒先把從院子裏把牛車馬車搬出牆外,再把髒物裝到牛車馬車裏,再讓另外一人把牛車馬車趕出城門。”


    縣令張著嘴,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如此簡單?”


    “就如此簡單。”


    在遙遠的另一個世界,電視機裏正在回響著“第一步,把冰箱門打開,第二步,把大象裝進去……”


    縣令搖了搖腦袋,說:“那賊徒是如何把牛車馬車搬出圍牆的?當日,包括我的縣衙,可都是有人當值的,牛車那麽重的東西,他是如何一聲不響地搬出牆外的?這可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


    道士說:“所以,這個‘楚留香’不是尋常人,而是修士。”


    這句話仿佛一道晴天霹靂,擊碎了縣令的心髒,又把他劈得豁然開朗。


    確實,若是修士來做這事,簡直輕而易舉!


    “可是……修士大人們又何必偷我們凡間的錢財?”


    修士便是清心寡欲的代名詞。


    修士不可貪戀凡間聲色,否則會影響求道之心;修煉成辟穀術的修士不食五穀,餐風飲露;修士需要斬塵緣,他們和凡間也再無瓜葛;修士需要的奇珍異寶,不是凡間所能生產的,也不是金錢所能買到的。


    退一萬步講,修士若是想要金銀財寶,隨便說上一句話,便有無數富貴人家願意雙手奉上,何必去偷呢?


    而且,若是名門正派的弟子被發現做了偷竊之事,可能會被逐出門派,這個修士何必冒著這麽大的風險去偷竊?


    既沒有必要偷竊,也不需要偷竊,更重要的是,偷竊了有極大風險,他為何要偷?何必去偷?


    “這就有很多原因了,有可能此人是散修,或者是……嗯。”道士喝了口茶。


    他猜測,此人要麽是散修,要麽是正道敗類。正道每年都會出幾個敗類,不過在凡人麵前,不值一提。道士默默喝茶。


    “還未請教先生道號。”


    “對了,”道士放下茶碗,“貧道乃無量山萬法峰萬法觀道人,律無忌。”


    聽到“道人”兩個字,縣令的心徹底放下來了。


    縱使縣令隻是一介凡人,也知道道士等級嚴明,對於自稱有嚴格的界定。


    自稱道人,說明此人修為已到了築基期,否則,隻能自稱“道童”。


    如果邁不過築基期的坎,哪怕你成了蒼髯老頭,也隻能自稱道童。


    修為已到了築基,已經有了超越凡人數倍乃至數百倍的實力,想來一個蟊賊是逃不了了。


    縣令躬身道:“請問道長,我們該如何應對呢?”


    律無忌從袖中掏出一張白紙,信手一扔,那張紙飄飄蕩蕩,平鋪在桌上,律無忌手一揮,桌上一隻毛筆歪歪斜斜地飛起,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操控一般,蘸滿了墨水,在紙上刷刷開始寫起來。


    縣令見了這一手神技,早已嚇得趴到了地上,抬起頭時,律無忌已經寫好了,將紙遞到縣令麵前,道:“這是仙門正道連署的‘鋤奸令’,若遇到邪惡修士,可動手斬殺,毫不留情,你隻需在紙上按上手印,我便可放開手腳去捉拿那罪犯了。”


    縣令詫異道:“小人按手印也作數?”


    道士一笑,道:“你按上手印後,今日之事便可盡數記錄在這紙上,日後可以當做證物呈給仙門正道盟。”


    修仙者之間沒有真正的友誼,修仙界也沒有真正的正義。但是至少有一點事可以肯定的:仙盟嚴禁殺人奪寶。


    所以即使是殺一個散修,也必須準備好充分的證據,否則仙盟的執法官隨時會來抓人,讓你身死道消。


    在當今修仙界,打掉一個正道敗類就等於發了一筆橫財,就等於合法的殺人奪寶。既可以行俠仗義,又可以殺人奪寶,何樂而不為?正道修士簡直搶著懲惡除奸。如果不是作案的可能是個修士,律無忌根本不可能管這閑事。


    這年頭,一個正道敗類是很值錢的。


    縣令戰戰兢兢地按完手印,道士一拂袖,那張紙就消失不見了。律無忌道:“把近一個月,在城門口當值過的所有兵士都召集過來。”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縣令卻還是把兵士們都召集過來了。兵士們站成一排,共十一個。


    道士走上前,一一和這些兵士對視,這些兵士覺得道士的目光好似一泓幽泉,深不見底。他們不知道的是,就這麽一對視,自己這幾天的記憶就全部湧入了道士的腦海。


    也就是說,近一個月以來,全部進城的人的麵孔都已經在道士腦海中了。


    道士緊閉著眼,他要找的對象,是近一個月新進城,同時在案發當晚頻繁出城的人。


    “嗯,果然,案發當晚的記憶相當模糊,看不清人臉。”道士喃喃自語。


    這說明案發當晚,出城的人用了混淆視聽的法術,否則兵士的記憶不會提取不出來。


    “那麽,就隻能搜尋全部近一個月來進城的可疑人物了。”


    很快,一個麵孔就出現在了道士眼中。


    “牛車?小販?公子哥?”


    道士說。


    “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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