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鑫腦子裏亂亂的,還沒想通什麽意思,徐文山又吆喝小廝過來跟郭鑫回家,去他家裏抬糧食。


    郭鑫稀裏糊塗地回了家,稀裏糊塗地量了餘糧,又稀裏糊塗地看徐家人把家裏的糧食搬空。坐在家裏的時候,還沒有想通到底跟徐文山簽了個什麽契約。


    他把自己最聰明的四兒子叫過來,問道:“四狗子,我今天這筆生意,是賺了還是虧了?”


    四兒子心算了一遍後,道:“從錢貨上來講是賺的,我家的田去年一畝產5鬥糧,若每年都如此,他家要的利息也就是2貫錢,也就是說我們家借到了20貫,卻隻需還2貫利息,賺了不少。同時他又把我家的餘糧按高於市價的價格買了,我家還是賺的。”


    郭家有56鬥粟的餘糧,按每鬥42文賣給了徐家,那賣得的錢,自然是被徐文山寫到了“購物本”上,現在郭家在“購物本”上,已有22貫又352文錢了。


    郭鑫一想,的確如此,又道:“可是我家餘糧沒了,我也沒見到那些錢啊?”


    四兒子道:“可是我家接下來五年,徐家都要管我家全家吃的糧和肉了,豈不是很好?”


    郭鑫釋然了,晚上睡覺時,忽然想到:“徐家公子按42文每鬥買了我家的糧,我家又可以按40文每鬥去買他家的糧,那麽我淨賺112文錢,同時徐家借給我家20貫,20貫足夠買下十畝地,十畝地每年可以產50鬥糧,也就是2貫錢,而他們家隻要那麽一點利息,等於我家還是賺了好些錢……可是這些錢哪兒去了呢?”


    想著想著,他進入了玄妙的境界。


    ……


    擺平郭家後,徐家那些死士都用崇敬的眼神看著徐文山。徐文山送他們走時,有的死士還朝徐文山深深鞠了一躬。


    這些人是徐長水的死士,不是徐文山的死士,若有一天徐長水辭世了,他們也會抹脖子自殺。不過這不妨礙他們對下一代家主產生敬意。


    別誤會,他們抹脖子不是因為他們有多忠心,隻是因為沒人養他們了。


    這些“死士”在徐家被好吃好喝養著,早就喪失了勞動意願和能力。若是稍有點勞動意願的,也不至於投靠到徐家當死士。


    在徐長水眼裏,他們隻是會說話的工具,連生育權都沒有。這種畸形的製度下產生的死士,徐文山自然瞧不上眼,更談不上想要繼承支配他們的衝動。


    暫時用“購物本”策略穩住了郭家,可以保證短期內郭家不會再興風作浪了。“購物本”暫時把郭家跟徐文山的糧油行利益捆綁在一起,等郭家人醒悟時,他們一定會懊悔被徐家空手套白狼了,一定會再度鬧起來,不過那時自己應該已經回來了。


    是時候出發了。


    不過這次徐文山的目標不是縣府,而是水源。


    找到水源,是徐文山離開鹿鶴溝之前,最後要做的事。這件事相當重要。


    鹿鶴溝四麵環山,要在群山中尋找水源頗不容易。但成為妖修後,徐文山的速度有了極大提升,和鹿澤兩人在樹梢上縱躍,攀爬在峭壁懸崖間,一邊行,一邊在心中描繪鹿鶴溝周邊地貌的草圖。


    從地勢上看,總體上是西南高,東北低,若要修建引水渠,當從西南方向下手。


    頭一天的搜索毫無結果,到了第二天,兩人遇到一座高山,徐文山在山腳下找到了大塊大塊的玄武岩。


    作為一個標準的文科生,玄武岩這種典型的岩石自然是記憶猶新。玄武岩雖然不算什麽非常珍貴的石材,但它的存在說明:這座山是一座火山。


    玄武岩和鹿澤用來做石甲的花崗岩一樣,都是岩漿岩,區別在於,花崗岩是侵入岩,玄武岩是噴出岩。玄武岩是噴出火山口的岩漿凝結成的。


    眼前的地表經過長年的風化,已經完全看不出噴發痕跡了,因此無法推測上一次噴發是多久。徐文山決定,和鹿澤上山看看。


    結果這座山比他們想象中還要高,兩人一路攀援,時間從上午到下午,竟始終看不到山頂。


    隨著海拔的提升,溫度能明顯感覺到越來越低了。徐文山推測,目前溫度少說已經降了5、6度,這意味著,從山腳到這裏的相對高度已經接近一千米了。


    在翻過一段峭壁後,兩人終於來到了山頂。這裏植被茂密,長著針葉林和一些矮草。徐文山看到這些植物後,興奮地大叫一聲,就向前跑去。


    鹿澤有些摸不著頭腦,也跟在他後麵一起跑過去。兩人翻過一個小山頭,站在這座高山的最頂端時,眼前的景色如同撞進視野般蠻橫地霸占了整片天地,鹿澤看到眼前的景象,呼吸都為之停止,隻是瞪大眼睛呆呆地看著。


    在這座賽天高的山頂,居然有一片湖。


    湛藍湛藍的湖水,倒映著天空中的雲朵,湖麵沒有一絲波紋,如鏡子般,好像是某個神仙把天空打碎了一片,再安到這裏似的。


    徐文山抑製不住激動的心情,衝下了山坡,鹿澤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眼前的奇景,也小心翼翼地下了山坡。到了湖邊,徐文山早就脫去了衣服,跳到湖水中了。


    自從他穿越到鹿鶴溝,就一直沒有好生洗過澡,他都快忘了清涼的水蕩滌過肌膚是一件怎樣的感受了!


    徐文山把臉埋在湖水裏,再仰起頭來,看著澄澈的天空,臉上不知道是湖水還是淚水。


    這片湖,是他來到異世界後,收到的除了鹿澤以外的第二個饋贈。


    由於種種原因,湖水滲入到地下的漏鬥口被堵住了,才在火山口形成了如此大一片岩溶湖,若沒有奇跡般的巧合,是絕難形成這麽大一片湖的。剛才徐文山潛到水下看了看,深不見底,湖麵麵積足有300平方千米。根據他的估算,這片湖的庫容應該超過2億立方米。


    最重要的是,這是一個淡水湖。隻要能引到這片湖水,再來十個鹿鶴溝也養得起。這就是徐文山興奮的原因。


    “你也下來泡泡吧,很舒服的。”徐文山衝岸上的鹿澤招手。


    鹿澤緊張地搖了搖頭,臉紅了。


    徐文山這才想起,自己當著小女孩的麵脫光,這舉止甚是不雅。


    他心底覺得,兩人早已同床共枕,又締結了生死與共的主從關係,這方麵應該能比較放得開。隻是眼前的鹿澤,似乎比2年前那個鹿澤要生分許多,也不叫自己“相公”了,也不自稱“奴家”了,和自己始終保持距離。


    可能還是因為當年自己的行為,讓他們產生了距離。


    不過鹿澤的下一句話馬上讓他認識到自己會錯了意。


    “我……我不會水。”鹿澤的臉更紅了。


    可以理解。作為一個山溝溝裏的小妖,不會遊泳是正常的。


    徐文山安慰道:“不要緊,很容易學的,我就是小時候爸爸把我扔到池子裏,我自己扒著扒著就會了。”


    鹿澤仍然搖頭,還很畏懼地往後縮了兩步。


    徐文山這才想到,她是個泥偶變的,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當然會怕水。


    隻是她既然已經修煉出道身,應該不會再怕被泡散了,可能是由於天性,她還在害怕著水,真可憐。


    看著眼前這個身體瘦瘦小小的鹿澤,徐文山忽然父愛泛濫了,上岸抱住鹿澤,把她一把丟下了水。


    鹿澤被這忽如其來地衝擊嚇了一跳,她的反應倒也驚世駭俗,撲騰兩下後,直接沉底了。


    徐文山還在岸上傻嗬嗬等她崩起來。他把她丟下去的地方是淺灘,鹿澤站著都能把臉露在外頭,他沒想到鹿澤居然沉底了。


    他暗叫一聲不好,跳下去把鹿澤撈了起來。


    ……


    山洞裏點燃了篝火,架子上晾著一些衣服。徐文山守在鹿澤旁邊,鹿澤睡著了。


    換誰也不會相信,一個煉陰期,實力相當於人類築基期的妖怪,居然會因為掉到水裏而嚇暈過去。


    “有妖氣。”鹿澤醒了,忽然來了這麽一句。


    徐文山沒有說話,挺起身來四處看了看,道:“沒發現。”


    鹿澤道:“實力大概在煉陰中期,也是土屬性的。”


    徐文山點點頭,自己隻有鍛體初期,若是煉陰期的妖怪有意隱藏妖氣,自己是感受不到的。


    “就在這山洞深處,要不要去看看?”鹿澤問道。


    徐文山點點頭。現在正是需要擴充自己實力的時候,能多締約幾個妖怪是有好處的,若是對手很強,自己還能跑。


    鹿澤穿上了衣服,徐文山自覺地轉過身,等鹿澤穿好後,兩人一起往山洞深處走。


    山洞中黑漆漆的一片,地麵滑膩,又陡峭向下,好在成為妖修後,夜視能力得到了加強,不然一定會摔得七葷八素。


    不知走了多久,鹿澤停下來,道:“這山洞有些奇怪。”


    徐文山停下來問:“怎麽了?”


    “這山洞裏始終彌漫著淡淡的妖氣。”


    這山洞是在一個山頭上找到的,當時徐文山也沒多想,直接便進去了,現在想來,這裏有山洞是頗為奇怪的一件事。


    徐文山摸了摸山洞內的牆壁,觸手處卻軟軟地滑滑的,幾條細繩一樣的東西在掌下扭動。


    手掌上傳來一股劇烈的疼痛,徐文山把手掌放在眼前,發現剛才在牆壁上蹭到的液體,正在腐蝕自己的掌心。


    他這才看清,這牆壁上有許多細小的孔洞,無數條蚯蚓從洞裏探出頭,在空中扭動!


    徐文山忽然想到,這狹窄蜿蜒的山洞,這些分泌著粘稠液體內壁,不就像一條腸子麽?


    徐文山拉住鹿澤,道:“先等一下。”


    鹿澤這才注意到徐文山的異樣,道:“怎麽了?”


    徐文山道:“小心不要碰到牆壁。”


    兩人停下來,凝神查看,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清晰,石洞內壁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孔洞,無數條蚯蚓便在這些孔洞中鑽來鑽去,有些半條身體露在外麵,笨拙地揮動著,看起來惡心無比。


    這些蚯蚓都是妖怪的低階伴生精怪。許多妖怪都可以繁育後代,讓後代替自己作戰,眼前的這隻怪物顯然也是如此。


    徐文山掌心上的液體在不斷地腐蝕著皮膚,傳來一陣陣的疼痛。徐文山低頭看手掌,掌心的皮膚已經潰爛掉了,那液體就像鹽酸一樣,燒得肌肉發白。


    成為妖修後,能用妖力快速治愈傷口,但這些被毒液腐蝕的地方卻始終無法痊愈,若不將這些毒液消除掉,手掌無法痊愈。


    才隻摸了一下,就沾上了如此麻煩的毒液,看來這隻妖怪的實力的確不俗,同時對自己來者不善。


    徐文山指揮鹿澤道:“用飛沙試一下,能否斬斷這些蚯蚓。”


    鹿澤點點頭,用飛沙術凝結出一片刀片般鋒利的碎石,然後如同禦劍一樣推到這些蚯蚓身上,頭兩條探出孔洞的蚯蚓切菜似的被斬斷了,但是斬到第十七八條時,飛沙術凝結出來的石片掉到地上,無法使用了,石片鋒利的邊緣已經被腐蝕得坑坑窪窪。


    那些被斬落到地上的半截蚯蚓,在地上扭動著身體,很快變成了一條新的蚯蚓,鑽進地裏不見了。


    徐文山點了點頭,這樣是可以對蚯蚓造成殺傷的,但是太過費事。


    而且麻煩的是手上的毒液,如何去除是一個問題。


    這毒液沾到哪裏,哪裏就被腐蝕。如果把手掌在身上亂擦,很快身上就會都沾上毒液。若是用砂石擦去,又會擴大傷口,讓毒液進入血液。


    他忽然想到一個辦法。他身上還有幾塊金剛石。


    金剛石是由四個碳原子構成的穩固單晶體,就連王水也無法腐蝕掉。要溶解金剛石非常麻煩,必須要在極其苛刻的條件下才能完成。


    徐文山已經用妖怪的方式將那些金剛石“煉化”了,存放在自己體內。他動用石膚術,直接讓金剛石顆粒從手掌傷口處“長”出來,很快,手掌就像戴了一層手套一般,覆蓋著一層透明金剛石。那些毒液被金剛石顆粒“擠”了出來,一滴滴地滴在了地麵上。


    將毒液涓滴不剩地排出後,徐文山總算鬆了一口氣。他將金剛石分了手指頭那麽大一團給鹿澤,道:“煉化它,然後用來使用飛沙術。”


    普通石塊會被這些蚯蚓的體腔液腐蝕,但金剛石不會。


    鹿澤照他說的,將這些金剛石也凝結成了鋒利的石片,再次使用飛沙術時,這次更加得心應手,割麥子般將蚯蚓斬得滿天亂飛。兩人一邊清除蚯蚓一邊前進,駕輕就熟。


    對蚯蚓的屠殺,似乎把這些小妖怪的主人給殺痛了,石洞開始震動起來,徐文山和鹿澤互相抓住對方,防止摔倒。


    “轟隆隆”一陣巨響,一隻巨獸從洞穴深處衝出來,仿佛火車一般撞向徐文山,徐文山雙手死死按住那怪物的頭,被那怪物頂得雙腳離地,鹿澤也抱住徐文山,兩人從石洞裏被頂飛出去。


    到了洞穴外,徐文山才看清這是什麽怪物,原來是一隻地龍。


    地龍就是蚯蚓成了精。這種妖怪不過區區黃級中階,比酒蟲還要弱一等。《讖書》上記載,地龍沒有什麽攻擊性,自保能力也不足,時常成為其他妖怪的食糧,唯一的優點就是壽命長,繁殖能力強。


    沒想到就是這隻黃級的地龍,修煉成了一隻如此巨大的龐然巨物。


    那隻地龍從石洞中探出頭來,僅僅一隻頭部,就有兩座小平房那麽大,更別提洞中的部分了。


    要解決這麽大一隻妖怪,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們,殺了……孩子,死了……你們,死!”那地龍發出隆隆的巨響,勉強說出了人言,卻隻有支離破碎的句子。


    不過就算隻有支離破碎的句子,也能表達出它的憤怒。


    “殺!”


    地龍一伸一縮,從石洞中鑽出更多的身體,整個腦袋如鞭子般打到地上,“轟隆”一聲巨響,半邊山頭都被震動了。


    然而地龍沒有視力,動作也不算靈巧,徐文山和鹿澤很輕鬆地躲過了這驚天動地的一擊。


    地龍的身體躺在地上,周圍那些植被沾上了它的體腔液,馬上在毒液的腐蝕下逐漸枯萎。


    畢竟煉陰中期的妖怪,不能小覷。若是剛才貿貿然直接把拳頭往這妖怪身上招呼,估計身體都會被腐蝕掉。


    徐文山使出“鑽石星辰拳”,兩隻手凝結出金剛石,一個箭步上前,趁地龍還沒有完全抬起身體,一拳打到它頭部。


    地龍被打中的部分如同岩石一般碎裂開,它痛苦地哀嚎起來,徐文山這一拳還特地輕了些,不然自己整隻手臂都要貫穿地龍的皮膚,進入到地龍身體內部。


    鹿澤則直接用飛沙術凝結出金剛石刃,如同切豆腐一樣鑽進地龍的身體,又從另一頭鑽出來。


    盡管地龍皮糙肉厚,但架不住兩人連續的攻擊,很快就轟然倒地。


    徐文山踢了一腳地龍,道:“認輸麽?”


    地龍發出隆隆的聲音道:“孩子……”


    “得了吧,你們不是蚯蚓嗎?你那些孩子很快就會長還原的。”


    ……


    在徐文山的威逼利誘下,地龍屈服了,成了徐文山的第二隻馭從。


    這條地龍頭腦簡單,體型龐大,不適合帶在身邊,於是徐文山幹脆讓它就留在這裏,好好經營那個洞穴,如果有朝一日徐文山要逃難了,就躲到這裏了。


    不過,徐文山給它留了一個任務:挖溝渠。


    地龍這種龐大的身體,超高效的鑽洞手段,正好給自己修建引水渠省了一把大力。


    接下來兩天裏,徐文山帶著地龍翻山越嶺,把火山口湖到鹿鶴溝沿線的山頭摸了個遍,給地龍留下的任務就是有山頭便削山頭,削不了山頭便開涵洞,總之要把這片湖到鹿鶴溝之間的線路挖通,讓以後好開渠引水。


    地龍表示這個工作很拿手,隻是需要時間——大概需要好幾個月。徐文山表示也不急,讓它慢慢做,好好幹。


    安排好這些事宜後,在鹿鶴溝最後一項事宜也完畢了,他決定離開鹿鶴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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