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袁銘一大清早,依舊還是先完成了煉胚,而後才在方格師兄的指點下,穿過火坊去了器廬。


    器廬位於火坊後方,是一座獨立出來的小型院落。


    相比於火坊那邊的熱鬧雜亂,僅僅十數步之隔的器廬,就顯得幽靜安寧了太多。


    袁銘快步走入院內中堂,首先看到的一座陳列著各種物品的展示廳,其中大部分既有火坊那邊弟子們日常打造的鞍韉之類的東西,也有一些刀槍劍戟的兵器。


    他不自覺的放慢了腳步,行走其中,左右打量琳琅滿目的兵器,隻見其上隻有少部分鐫刻有一道道奇異符文,便知應該都是法器。


    “很漂亮吧?”這時,一個聲音忽然從身後響起。


    袁銘連忙回頭,旋即看到一個身著短袍,短發散亂,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正一手掏著耳朵,一手夾著一捆捆白色紙筒,站在不遠處。


    那人腰間懸掛著的,是和陳婉方格一樣的內門弟子綠色腰牌,多半就是那位師兄了。


    “見過阿木合師兄。”袁銘立即行禮。


    “這些法器很漂亮吧,特別是那些符文,線條的勾勒結合簡直是藝術。”那看起來有些邋遢的中年男子走上前來,目光落在展示櫃裏的法器上,讚歎道。


    袁銘見狀,仔細打量起來那些法器上的符文。


    這仔細一看,他也不禁有些愣住了。


    原本隻當是簡單的線條勾勒,等他傾注神念,仔細觀察時竟然如同活物一般扭動起來。


    有的線條柔和扭動如流水湯湯,有的線條茂密複製如草木瘋漲,有的線條劇烈扭曲如火焰升騰……


    袁銘這一看,就好似陷了進去一樣,目光凝聚,呆立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肩膀被人猛地一拍,眼前異象才陡然消失,恢複了神誌。


    他茫然回頭,看到那邋遢師兄,正眉頭緊皺地盯著他看。


    “你看到了什麽?”邋遢師兄問道。


    袁銘頓了頓,才將自己方才所見所感,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


    邋遢師兄認真聽著,眉頭越皺越緊,像是有什麽大疑惑一般,良久無語。


    袁銘看著他的表情變化,心也跟著懸了起來,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就在他有些忐忑不安的時候,忽見那師兄滿是胡茬的臉突然一鬆,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下,袁銘就更加不知所措了。


    “哈哈哈,沒想到是同道中人啊,我叫阿木合,小兄弟你叫什麽名字?”邋遢師兄一拍袁銘肩膀,朗聲大笑道,震得袁銘耳朵一陣發懵。


    還不等袁銘答話,院中幾個門窗緊閉的屋子裏就有怒罵聲傳來:


    “阿木合,閉上你的狗嘴……”


    “阿木合,再笑拔了伱的舌頭……”


    “阿木合,安靜……”


    ……


    阿木合聞言,立馬噤聲,然後壓低聲音,對袁銘說道:“快走,快走,那幾個老家夥正在給法器刻符開靈,一會兒失敗了,又該怪我們了。”


    說著,就拽著袁銘的袖子往後院方向走去。


    袁銘跟在他身後,就聽到一陣聲音極低的碎碎念:“婆娘不生娃,就怪炕邊沒繡花,一天天的,人不行怪路不平……”


    袁銘頓感,此子怨念深重啊。


    兩人一路來到後院一座屋內,阿木合放下手上的紙筒,轉身關上了房門。


    袁銘目光一掃屋內,不禁有些驚訝。


    隻見地方不算太大的屋裏,陳設塞得滿滿當當,可偏偏與阿木合邋遢的形象極為不符,屋子裏倒是收拾得十分整潔。


    除了北牆放著一張床榻,袁銘跟前擱著兩張方桌外,屋裏東牆和西牆,全都擺著一排一人來高的木頭書架,裏麵整齊碼放著一個個圓形紙筒。


    而他身前的兩張方桌,則被並在了一起,成了一張長桌,上麵最左邊整齊擺放著筆架,墨和硯台,旁邊是一遝疊放整齊的白紙。


    在桌子底下,則是並排放著三個竹編的大框,裏麵盛滿了揉成團的紙張。


    讓袁銘有些不解的是,竹筐的旁邊還放著一個盛水的木桶,裏麵黑漆漆的,映著淺淺的波紋。


    “小兄弟,你剛說,你叫什麽來著?”阿木合看向袁銘,問道。


    袁銘這才得空,趕緊自報了名號。


    “袁銘……好像聽誰說起過……”阿木合抓了抓有些淩亂的頭發。


    旋即,他又搖了搖頭,似乎沒想起來是誰說過,又覺得不太重要,開口問道:


    “一般弟子不會來器廬這邊,你是有什麽事吧,但說無妨。”


    “我昨日完成了千錘煉胚,三洞主命我來跟師兄學習畫符。”袁銘說道。


    阿木合聞言,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不錯,上一個完成千錘煉胚的人還是……”


    “還是上一個人。”他想了半天,還是沒想出那人的名字。


    袁銘聽得一陣無語。


    “方才你說看那些符文會有不同的感悟,這很不錯,說明你要麽在畫符一事上頗有天資,要麽便是天生神魂強大。”阿木合絲毫不覺尷尬,開口說道。


    袁銘想了想,便覺得大概率是後者,並且他的神魂也不是天生強大,而是修煉《冥月訣》所致。


    一念及此,他又下意識想到了那隻神秘的銀貓,不過這個念頭隻是一閃即逝。


    “師兄,為何我會有那樣的感應?”袁銘問道。


    “你看到的那些法器上的符文,都是經過灌靈的,已經有了溝通天地靈氣的基本屬性,當你神魂傾注,且神念足夠專注的時候,便自然而然能看到了。”阿木合說道。


    袁銘恍然,怪不得先前看黑木長老手劄上繪製的符文時,就沒有那種感受了。


    “既然你來了,我今天就開始教你,從認符開始。”阿木合說道。


    說著,他就轉身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手工釘製的書冊,擺在長桌上,打了開來。


    “這個帶有圓弧扭曲線條的,是火焰紋,這個三條線紋並列扭曲的,是水浪紋,這個棱角分明的,是土岩紋……”阿木合一邊翻頁,一邊說道。


    袁銘看在眼裏,眉頭不禁微皺起來。


    他發現,阿木合給他看的這些符紋,和他在黑木長老手劄裏看到的很不相同,和他先前在外麵法器上看到的,也不一樣。


    “師兄……”


    “閉嘴。”袁銘話還沒問出口,就被一聲嗬斥打斷。


    袁銘嚇了一跳,看向那個突然暴怒的師兄,有些不知所措。


    “我講符文知識的時候,不許打斷。”阿木合厲聲說道。


    “明白了。”袁銘咽了口唾沫,這才知道為什麽方格師兄,會說阿木合性格古怪了。


    阿木合繼續講解,往後麵繼續翻過去,袁銘才發現後麵的符文開始“正常”起來,與他先前所見過的符文能對應起來了。


    等到所有符文展示完畢,阿木合才開口問道:“有什麽不懂的嗎?”


    “哦,師兄,我是想問,前麵幾種符文怎麽和後麵的區別那麽大?”袁銘忙問道。


    “前麵幾種是最最基礎的五行屬性符文,就像是學習寫字的筆畫,後麵的符文多是它們的變形或者重組。讓你學習這個,是防備日後見到了,認不出來。”阿木合解釋道。


    “原來如此。”袁銘恍然道。


    “你剛開始學,不用著急下筆,先將這些符文的模樣全都記住,隻有做到心中有符,手下才能畫得出來。”阿木合說道。


    “是。”袁銘立即應道。


    “你先從火焰紋開始吧,仔細看清楚,記住每一個細節,再來嚐試繪製。”阿木合說道。


    說著,他翻到火焰紋,讓袁銘仔細觀察。


    “我看好了。”袁銘盯著看了片刻,點頭道。


    阿木合聞言,盯著袁銘不說話,似乎對他的敷衍很是不滿。


    袁銘隻得又盯著符文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才抬頭說道:“我真的看好了。”


    他神魂不弱,並且擁有過目不忘之能,所以並不是敷衍,而是真的已經將火焰紋的細節全都記在了腦海。


    “試試把它畫出來吧。”阿木合攤開一張紙,說道。


    說罷,他又從筆架上取下一隻毛筆,舔上墨汁,遞給了袁銘。


    袁銘這才注意到,硯台裏的墨汁不用研磨,並未固結,並且墨汁黑裏泛紅,能夠看到細密的沙質物,顯然不是一般墨汁。


    袁銘已經不知多久沒有摸過筆杆,接過來時,卻頗為自然的握筆提起,動作並不顯得生澀。


    他身上穿著火煉堂的短打衣衫,所以不用一手抬袖,一手執筆,當即深吸一口氣,仔細在腦海中觀想了一下火焰紋的線條,隨即開始勾勒起來。


    隨著筆鋒扭轉,一條紅黑線條開始在白紙上勾勒成型,竟是意外的順滑。


    阿木合看到這一幕,也不禁挑起眉頭,有些吃驚。


    他驚訝於袁銘竟然如此自信,下筆之時沒有半點猶豫,故而絲毫不存在需要斷筆續描的情況。


    要知道,繪製符文最忌諱斷筆,斷筆如斷氣,要求一筆繪製,一氣嗬成。


    他明明沒有提過,袁銘竟然就做到了。


    等到袁銘停筆,阿木合皺眉問道:“我說你小子,是不是已經學過畫符了?”


    “沒有。”袁銘搖頭,心中卻是有些慌。


    “這就怪了,你怎麽知道要一筆畫完?”阿木合問道。


    畫符要一氣嗬成,袁銘是在黑木長老的手劄上看到的,所以不經阿木合說起,他就已經知道了。


    可知道和做到之間,還離著十萬八千裏呢,對此他自己也有些意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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