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法……不存。"麵對袁銘等人迅猛的攻勢,枯槁男子有些艱難地喊出這一句。


    三人的攻擊在靠近的一瞬間,同時失去力量,靈光潰散開來。


    看到這一幕,袁銘卻是不急反笑,因為他知道,那枯槁男子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他的眼中精光一閃,心念催動之下,一直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盤機長老,忽然翻身而起,手中黑色長劍衝著枯槁男子陡然突刺而出。


    這一次,男子全無防備,胸膛直接被長劍貫穿。


    袁銘其實一刻鍾前,就已經發現,自己與盤機長老這個樹傀儡之間,被切斷的聯係,已經恢複了。


    但他一直隱忍不發,就是在等這個機會。


    長劍刺穿枯槁男子心髒的同時,一道血光刀痕橫斬而出,瞬間從枯槁男子的脖頸處一閃而過。


    "哢"的一聲響。


    一顆黑乎乎的腦袋拋飛而起,連帶其身後的魔雲樹也跟著斷裂了開來。


    隨著魔雲樹倒塌在地,其上蔓延開來的藤蔓立即收縮了回去,全都消失不見了。


    袁銘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地上的黑色頭顱,將之扔進了修羅噬血圖中,暫時封禁了起來。


    隨後,他才又看向地麵上傾倒的樹身,和那半截連接著枯槁男子身軀的樹樁。


    略一思索之後,袁銘一揮手,將它們分開收入不同的儲物法器中,打算等離開這裏之後,再仔細研究一下。


    長春觀。


    雨已經停了,天空中烏雲盡散,然而太陽早已西沉,隻留下一輪殘月與點點星光高懸於天穹,灑下些許銀輝。


    夜幕下,長春觀護宗大陣上不斷湧現著蔚藍靈光,如水波蕩漾,又似海嘯奔騰,山巒間的溝壑也被這些靈光填滿,就像是海水淹沒大地,將山脈變作澤國。


    羽化城一戰後,巫月教大軍沒有半刻停留,便直衝長春觀山門,展開了對長春觀護宗大陣的猛烈進攻。


    這一次,他們的進攻沒有任何保留,所有巫月教元嬰修士紛紛加入戰局,倪牧三人也親自出手,施展手段試圖攻破大陣。


    雲荒盟這邊自然也不會任由他們進攻,除負責操控大陣的天機子與數名元嬰修士外,其餘元嬰修士也都各自挑選了對手,在大陣的掩護下與之交手。


    戰鬥從一開始便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


    雙方幾乎都殺紅了眼,沒有了任何算計,沒有了任何安排,沒有了任何謀劃,所有人腦子裏就隻有將對手殺死這麽一個念頭。


    大陣外,高大的金色傀儡沉默地揮動拳頭,勢大力沉地一下又一下轟擊著大陣,每一次落拳,大陣上與它拳頭接觸的部分都會迅速金屬化,即便是無質的靈氣,也在頃刻間化為笨重的金鐵。


    然而,大陣卻也並非死物,蔚藍色的靈光好似江水一般,無時無刻不在流動徜徉,每當出現了金屬化的部分,大陣便會迅速流轉,將轉化為金鐵的部分移到其他地方,以免被傀儡運用


    但拖延始終不是長久之計,即便大陣有千般變化,麵對能夠同化一切的金色傀儡,卻又顯得有些無力。


    好在,這巨大的金色傀儡也並非全無消耗,始終需要由海量靈石來供給靈力。


    不遠處,一道耀眼劍光劃破長空,朝倪牧斬去,而倪牧則飛速掐訣,體外靈光一閃,看似沒有什麽變化,可當劍光斬過,卻隻有一具木製傀儡被劈成兩半,從半空中落了下來。


    "嗬嗬,倪牧你藏得也是夠深的,這般手段,此前卻從未暴露,如今放手一搏,倒真是讓我吃驚不小,隻可惜如此大才,


    卻屈服於巫月神,甘當提線傀儡,實在不智。"萬天仁嘴上說著,卻又接連揮出三道劍光,朝出現在另一側的倪牧斬去。


    "都這個時候了,萬天仁你又何必做這些口舌之爭。"倪牧搖了搖頭,抬手一拍,用法寶擋下劍光。


    "倪牧,你自己好好想想,巫月教以魂修為根本,即便未來奪了天下,你一個法修,未必能夠久居高位,更何況,我也看出來了,你這傀儡或許還有更進一步的可能,你說,若是長春觀覆滅,巫月神還會不會留這麽一個可能威脅到他自己地位的存在?"萬天仁繼續嚐試用言語擾亂倪牧的心神。


    "威脅到他?嗬嗬,萬天仁,你能說出這話,就說明,你還不夠了解他。"倪牧臉上卻浮現出了一絲自嘲的笑容。


    見狀,萬天仁頓起疑惑,他與金巢接觸過很多次,相比其他修士,他對於返虛期的力量了解更深,巫月神的神通雖然詭異,但還沒到令人絕望的地步。


    那又到底是什麽,會讓倪牧如此畏懼?


    萬天仁腦海中剛閃過這個念頭,突然間,卻又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心悸,竟令他體內的靈力有了短瞬間的紊亂。


    元嬰期的戰場,隻是一瞬的失誤都有可能致命,然而此時的倪牧卻沒有抓住機會反擊,而是猛然扭頭看向了後方,臉上浮現出了與萬天仁相似的驚詫與恐懼。


    與此同時,位於巫月教大軍後方的黑色宮殿中,陡然爆發出一道極為憤怒的神魂波動,留守在大殿附近的巫月教修士們被波動掃過,臉上竟都露出了怒容。


    但緊接著,憤怒化為了痛苦,他們的七竅中瞬間湧出鮮血,所有人同時悲鳴一聲,紛紛倒在了地上。


    就在這時,黑色大殿的門也突然打開,伴隨著狂亂的黑風,一道被黑煙環繞的高大身影飛了出來,直接飛上天際。


    戰場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在此刻都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令他們下意識扭頭,望向了那道孤立於高空,雙眸如月的身影。


    "巫月神?他終於要親自出手了嗎!"長春觀內,天機子捏緊了拳頭,心中打起十二分警惕。


    出乎意料的是,巫月神現身後並沒說話,也沒有出手攻擊長春觀大陣,而是背對眾人,目光狠狠地眺望著遠方。


    "這是……"倪牧注意到巫月神望著的正是黑巫山所在方位,頓時心頭一跳。


    而下一瞬,所有人同時望見,巫月神突然抬手,以指做筆,在虛空中,畫下一橫。


    刹那間風雲變色,巫月神腳下陡然裂開一道黑淵,狂風呼嘯,聲音好似惡鬼的低語,紛亂嘈雜,叫人聽了頭疼欲裂。


    與此同時,巫月神口中,也吐出了一個詭異的音節,凡是聽到這個音節的人,全都感覺自己的神魂猛然一震,就好似受到了什麽外來衝擊一般,令他們有了瞬間的恍惚。


    這一刻,所有人的神念都在瘋狂預警,告訴他們不要再繼續注視下去了,可他們卻又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叫他們幾乎無法挪開目光,隻能愣愣地注視著巫月神的動作。


    "不,不能看,都屏蔽神識和五感!"倪牧憑借著意誌力強行挪開了目光,封閉了自己的感官,同時放聲呼喊,聲音傳遍了整個戰場。


    萬天仁此時也掙脫了注視巫月神動作的誘惑,聽到倪牧這句話,他也根本來不及思索,也同樣封閉了感官,將他的話又喊了一遍。


    一時間,戰場上,無論是巫月教修士還是雲荒盟修士,此刻都拚了命似地想要掙脫誘惑,封閉神識,但除了那些大毅力之輩,其餘眾人不僅未能移開目光,甚至還反倒令自己更加癡迷於注視巫月神的動作。


    此時的巫月神,則完全沒有去管其他人的反應,隻是一刻不停地在半空中書寫著文字,每一筆都格外用力,同時在他口中,也吐出了更多古怪音節。


    隨著筆畫增多,他腳下的黑淵中,卻又突然冒出成千上萬隻猙獰鬼手,他們奮力向上抓撓攀扯,不一會的功夫,便有一頭頭由怨念惡意所化的猙獰惡鬼從黑淵中爬了出來,爭先恐後地朝著巫月神的方向飛去。


    這些惡鬼爭先恐後,都不想被搶在前頭,在半空之中就互相撕扯起了同伴的身體,牙咬爪撓,直到將超過自己的同伴徹底吞下才肯罷休。


    如此一來,這些從黑淵中爬出的惡鬼很快便陷入了無休止的自相殘殺之中,而隨著巫月神書寫的文字越來越清晰,口中吐出的音節越來越多,更多的惡鬼出現了,他們瘋狂廝殺,場麵越來越激烈。


    而當巫月神完整地寫完了一個"袁"字時,那些還未挪開視線或是封閉感官的修士們竟同時慘叫一聲,整個人瞬間開裂,肉身炸為血糊,神魂則朝黑淵飛了過去,並在飛行過程中不斷地扭曲,最終也化為一頭惡鬼,加入了無止盡的血戰當中。


    這些身死的修士裏,既有雲荒盟修士,也有巫月教修士,但巫月神依舊沒有去管這些螻蟻的生死,而是再度落筆,書寫起了第二個文字。


    漸漸的,隨著第二個字逐漸成型黑淵中爬出的惡鬼也越來越少,慘烈的廝殺也即將到達尾聲。


    當一個"銘"字浮現於虛空時,黑淵上,也隻留下了一頭四臂的惡鬼殘留,由於吞下了其他所有惡鬼,它的體型比原來大了足足三圈,更是有無數的亡魂環繞著他的身體,一張張虛幻的麵目中,充滿了怨毒與憎恨。


    此時的巫月神也終於低下頭,看了眼殘存的惡鬼,眼眸中似乎露出了一絲不滿意的慍色。


    不過他並沒有猶豫,直接伸手一點懸浮在身前的"袁銘"二字,瞬間有一團黑霧將這個名字籠罩。


    四臂惡鬼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幕,當即飛上雲端,血盆大口一張,便將名字與黑霧一同吞下。


    就在巫月神的注視下,吞下名字的惡鬼滿意地拍了拍肚子,接著竟扭頭看了一眼黑巫山所在方位,隨後便嘭地一聲炸開,化作無比存粹的惡念,消失在了虛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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