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英山巔縹緲盡,古往今來無峰立。


    距離虹州城之北百裏處,一座高聳入雲的山脈拔地而起,浮雲環繞山腰,不見山頂仙境,這便是修真大派千瀧府所在之地,天英山。


    萬年前,本就已經修為大成的天墨真人雲遊四方,途徑虹州,見此地仙氣環繞,人傑地靈,便尋其根源,尋至天英,觀其峰,飲其泉,臥其樹,感身心通透,思維頓悟,定此地必為仙道聖地,為後世所福地,遂在此開宗立派,將自己所學所創授予一脈弟子。天墨真人於六百二十三歲壽終正寢,關於天墨真人仙逝之事,傳言頗多,或有人說其於無相峰乾坤洞坐化,悄無聲息,或有人說其進去輪回,重投為人。眾說紛談,至於真相,恐怕也隨著萬年光景,化為風中塵埃。


    時至今日,雖千瀧府在萬年間曆經風浪波折,但卻依舊能夠成為正道五絕之一,為世人所歌頌,當世千瀧府掌教太淵真人更是功參造化,為正道五絕所敬仰。雖千瀧府依舊雄踞天英,但個中辛酸恐怕隻有自己明白,四十年前太淵真人的兩位愛徒前後離開千瀧,導致千瀧失去了兩個脊柱之人,每每談起,令人唏噓。


    當景凡和雲溪出現在天英山腳下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暮色沉沉,夕陽餘暉,拉長了二人的影子,好似青梅與竹馬。


    景凡把玩著手中的暗紫劍鞘,抬頭望著那一望無際,虛無縹緲的天英山,心中似乎有股熱血要噴薄而出,此等仙家聖地,當真是令人心馳神往啊,隻是突然盯著手中的劍鞘,有些無奈的道:“雲溪,你說這個酒館老板是什麽意思,送我一個無用的劍鞘作甚?”


    雲溪望著天英山,此刻臉上的清冷之色也有些退去,卻也是沒有笑容,轉頭盯著景凡手中的暗紫劍鞘,淡淡的,道:“可能是覺得這劍鞘跟你有緣吧。”


    話音落下,雲溪舉起手中長笛,輕輕放在嘴邊,芊芊玉手輕撫玉笛,在雲溪的吹奏下,幽深綿延的樂曲傳蕩開來,似乎穿破任何阻隔,穿破山腰的重重迷霧,直達那神秘的仙家聖地。


    笛聲悠揚唯美,引得一旁的景凡癡癡的看著,此刻就算是漫天繁星也不及麵前的人兒絲毫,夕陽西下,女孩一襲白衣,一曲天籟,讓眾生黯然失色,少年癡癡的笑著,眼中也僅僅剩下了女孩一人。


    時間悄然流逝,笛聲畢,雲溪雙手持笛負於身後,景凡似乎意猶未盡,有些興奮的,道:“雲溪,你吹的笛子太好聽了,這曲子叫什麽名字啊?”


    “雲夢曲。”


    雲溪淡淡的道,隻是目光卻依舊望著那虛無縹緲的山脈,眉頭微微皺起,天色越來越暗,一雙眉目卻越來越明亮,當一道白光自那半山腰的雲霧之中閃過,雲溪本來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


    數息之間,那道白光就落在了二人的麵前,白光消失,一個全身白衣的年輕男子出現在二人麵前,白衣男子麵容俊朗,比起那清風酒館的老板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隻不過麵前的白衣男子完全沒有那種妖異的感覺,反而是一身出淤泥不染的氣息。


    玉樹臨風當此間,白衣勝雪少年郎。


    當白衣男子看到雲溪時,露出溫和的笑容,道:“雲溪,你怎麽來天英山了?”


    看到白衣男子出現,雲溪麵色變了變,目光慢慢變得柔弱,不再有先前清冷的感覺,反而像一個柔弱的小姑娘,腳步動了動,欲像白衣男子走去,但是當目光瞥到旁邊的景凡時,反而停下了身體,忍住情緒,道:“古非哥哥,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似乎是看出了雲溪心中的想法,被叫做古非的白衣男子也沒有追問,走到雲溪麵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溫和卻充滿安全感的目光使得雲溪心中也安定了幾分,看向景凡,詢問道:“這位小兄弟是?”


    景凡本來剛剛從雲溪的笛聲之中恢複過來,古非又如神仙一般化作白光出現在他們麵前,又使得景凡震驚一番,聽到古非問話,景凡立刻回過神來,雙手抱拳,恭敬道:“大俠叫我景凡就好,我是雲溪的朋友。”


    “原來是雲溪的朋友,不知小兄弟來這天英山所為何事?”古非臉上依舊帶著翩翩君子的溫和笑容,道。


    “大俠,我是來千瀧府拜師修仙學道的!”景凡依舊是雙手抱拳,背部微微躬著,激動的道。


    “嗯?”聞言,向來沉穩的古非也是愣了愣,但隨即恢複溫和的神態,道:“世人皆知天英山是修仙聖地,卻很少有人知道千瀧府之名,你是如何得知的?”


    “回大俠,是把我養大的師父告訴我的。”景凡回答道。


    “看來你師父也是位高人,不知小兄弟師父名諱?”即使是對待景凡這樣的普通人,古非依舊禮貌的問道。


    “大俠,我師父可厲害了,他讀過好多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尤其是關於仙家聖地的,他無所不知,千瀧府也是他老人家告訴我的。”景凡有些激動,雙手不再抱拳,一提到師父臉上充滿了興奮之色,道:“隻不過師父他老人家不想透漏名諱,他要是知道我把他名字說給別人,一定會打我的。”


    景凡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看向古非,這就是修仙的仙人嗎,氣質非凡,果真不是凡人可比。


    “既然如此,倒是我冒昧了,還請小兄弟不要介意。”古非點了點頭,有些歉意的道:“隻不過千瀧府每五十年才廣開仙門,招收弟子,如今距離上一次招徒不過二十年光景,小兄弟......”


    “大俠不要啊,我千裏迢迢來到這天英山下,為的就是拜師學藝,如今要是灰頭土臉的回去,會被師父打死的。”景凡像一個市井無賴一般,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喊著,道。


    古非皺了皺眉,有些無奈,此人怎會如此模樣,哭哭啼啼,怎像男兒,道:“既然你是雲溪的朋友,就喚我一聲古非大哥吧,不過這拜師之事就算了吧。”


    “古非大哥,你不能趕我走啊......什麽,你是古非?”景凡剛想用無賴的方式乞求古非,聽到古非的名字,卻突然震驚道。


    “你認得我?”古非遲疑了一下,問道。


    “可是無往峰的古非?”景凡正色,追問道。


    古非目光變得深沉如海,道:“是!”


    “呼!”


    景凡深吸了一口氣,右手伸進胸前,拿出了一塊火紅色的圓形玉佩,緊緊的握了一下,似乎有一些溫暖傳出,伸向古非麵前,道:“古非大哥可識得此物?”


    古非麵不改色,接過玉佩,目光掃過玉佩,身體像遭受九天玄雷一般緊緊繃直,震驚異常,玉佩的邊緣是一條盤著的火龍,刻畫精致,宛若活物,古非的目光死死地盯著玉佩中間的那兩個古字。


    無往


    “古非哥哥,你怎麽了?”雲溪有些驚訝,一向鎮定的古非在看到玉佩時居然會是這幅模樣,關切的問道。


    古非的身體微微顫抖,手掌緊緊地握著盤龍玉佩,搖了搖頭,目光如炬,看向景凡問道:“這玉佩是誰給你的?”


    “我師父。”景凡沒有猶豫,回答道。


    “你師父叫什麽名字?”古非也沒有了之前謙謙君子的模樣,直接問道。


    “我師父說了,若遇到無往峰的三位師兄問起,一定如實相告。”景凡正色,回答道:“家師名諱,莫驚空。”


    聽到景凡的回答,古非沒有震驚,也沒有繼續追問,隻是抬頭望天,此刻已經漫天繁星,鬥轉星移間,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古非依舊保持著這個姿勢,隻是雙眼已經閉上,在漫天繁星下,在景凡和雲溪的驚愕中,兩行清淚從眼角流下,他哭了,這個千瀧府的天驕弟子,這個一身白衣的翩翩君子,古非,流下了多年來都未有過的眼淚。


    半晌之後,古非緩緩開口,道:“你們隨我上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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