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前。


    上安花園,六棟樓下。


    一輛紅色寶馬x6勻速駛入一個車位,穩穩停下。


    車門打開,一個身高一米八五左右,大約二十五六歲的男人從駕駛座下來,轉身走向一樓大廳,動作幹脆利落。


    他麵容清瘦,眼神古井無波但隱隱透露著凝練,配合穩健的步伐和看似隨意但節奏感很強的雙臂擺動,整個人有一種凜冽的氣質。雖然體型偏瘦,卻不顯得單薄,反而是一種久經曆練後的精幹,猶如一把鋒利的長劍。


    路過樓下大廳時他習慣性看了一眼收件箱,做好了一如既往空無一物的打算。按道理來說一向很少有人聯係自己,加上信件如今使用極少,普通人早就對可有可無的收件箱采取無視的態度了,但多年從軍的他退役後仍舊保持了對周邊環境高度的戒備,隨時觀察著和自己有關的一切。無數次撇眼後身形不變接著往前的他今天突然身子一頓,一封與眾不同的奇怪黑色信件被塞在信箱,半個角露在外麵,似乎正在不緊不慢地等待著主人取件。


    他很認真的眯了眯眼,戰友?親戚?一時間想不出誰會給自己寄這麽怪異的信。隨後他就走過去,習慣性的看了看四周,確認沒人後抬手把信取了出來。


    隨意瞟了一眼,黑色信封除了正麵中央一行“執劍人邀請函”的正楷白字,整個信封再沒有一個字符。


    如果是個招聘之類的廣告,設計倒還是不錯的。進電梯時他右手拇指食指夾著信件在左手掌心輕拍,這樣想到。


    到家之後他把信件放到書房電腦桌上,去洗澡做飯了。偌大的三室一廳,家用設備一應俱全,但是除了他,動作發出的聲音,房子裏靜悄悄的,連烘托熱鬧氣氛的電視和音箱都默默地立在那裏,悄無聲息。看來他是個習慣了獨來獨往和安靜的人。


    不久之後,他在電腦桌前坐下,沿著信封背麵的封口小心的拆開了信。不管是出於職業素養還是好奇心,他都有理由打開這封信,哪怕隻是一封別出心裁的廣告而已。


    裏麵是一張無法判斷材質但是手感極好的信箋,和信封一樣是黑紙白字,粗細正好的三行正楷字整齊的排列在信箋中間部分上下合適的位置


    李紫陽先生


    誠心邀請您加入極惡殿,成為一名出色的執劍人,本市常青路100號,恭候您的光臨。


    極惡殿


    難道是哪個戰友要結婚了發的請柬?還是新開業的什麽場所的開業慶典?不合理,請柬沒有日期不可能。很少陷入沉思的他這次認真的思索著,推翻了自己的幾種猜測。


    或許隻是無關緊要的廣告而已,幾種判斷都被否定了以後,他把信件放在一邊,打開微信拍了照片發給了以前的一個戰友,和自己一起退役後他現在在經營一個廣告公司,對這些東西應該很熟悉。


    “紫陽上尉,今兒大駕光臨真是令鄙人的微信蓬蓽生輝啊,哈哈。”那邊很快就回複了他,退役快兩年了,當年的一幫老戰友還是習慣叫他上尉。


    “這個廣告發給我幹什麽?”那邊又追問了一句。


    看到這麽久不聯係的戰友還是那麽親切,往日的軍旅生涯又浮上腦海,李紫陽不禁心頭一暖。見到他說這是廣告,他的心一沉。雖然一開始自己的直覺覺得這封信不簡單,總感覺會給自己平靜的生活掀起一陣波瀾,但是如今確定下來了,他反而有些失落。也許是這兩年的平靜和自己以前當兵時的那些事情相比太過無味了罷,而自己的血液從沒停止過洶湧。


    看來自己還真的要快點適應來之不易的生活啊,一邊這樣想到,李紫陽一邊回複了老戰友,“這個廣告還挺有創意的,老陳你可以借鑒借鑒。”


    “簡潔大氣,鮮明奪目,確實不錯。不過說回來,這個瀾湖花苑真的一般,戶型大都是三室一廳四室一廳而且樓間距太小,比起你的高檔小區差遠了,就連近郊在售的幾個樓盤都比它有優勢。”老陳回複到。


    看到老陳說的話,李紫陽眼神一凜。老陳和他都是多年並肩作戰的戰友,能力過硬軍事素養極高,即便如今退役也是把這些一輩子不會丟掉的東西帶到生活中,出現回複錯信息的情況,在戰場上這可是致命錯誤。他和老陳也不會經常開玩笑,他們是屬於過命交情但很少聯係的類型,君子之交淡如水就是對他們最好的描述。


    李紫陽感覺自己最初的預感沒錯,這封信的確不簡單。想到這裏他居然有一絲久違的激動,不知道是職業病還是自己不知足。不管怎樣他決定先確認目前的情況。


    “瀾湖花苑?我給你發的照片是瀾湖花苑的樓盤廣告嗎?”


    “果然,紫陽上尉對於這些廣告還是不上心呐。你不會是看效果圖上那個湖那麽大,又是巴洛克風格就以為是你們小區的三期吧,哈哈,上尉先生,情報判斷有誤,罰你二十五公裏負重越野。”老陳回到。


    看老陳的話不像是和自己開玩笑,看來他收到的信息和自己發出去的是不一樣的。一般人遇上這種事情可能會覺得很詭異,但是對於李紫陽這樣從新兵一步步爬到上尉久經沙場的老兵來說,這很可能隻是一種信息加密和轉碼技術而已。如果是這樣的話,誰會用這個來給自己投這樣的一封信呢,難道還是老戰友的考驗遊戲?


    李紫陽決定明天帶著這封信去見見在本市的另一個戰友,反正周末除了健身和閱讀,也沒什麽事。和老陳道別後約了老戰友王安明天見他就下了微信。


    再一次拿著信件,趙紫陽仔仔細細的端詳著,他找來一個濾鏡試圖找到特殊處理的信息,甚至還嚐試著把那一頁信箋從中間分成兩頁,但是結果都不盡人意,那封信還是原來那樣,普普通通,別出心裁,莫名其妙的給他一種奇異的感覺。


    “明天一探究竟。”用一個檔案袋裝起信封和那一頁信後,趙紫陽離開書房去休息了,在網上接近一個小時的搜索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一些相關聯的詞匯也都是小說網站的推薦,他決定暫時放下。


    李紫陽和王安約在了市中心的一家牛排店。這裏雖然店麵小、服務員少,但老板和廚師都十分用心,環境優雅,烹飪不論是食材還是手法都屬上乘,所以即便價格高昂仍舊是顧客盈門。王安是當初趙紫陽所在團部的息員,精通網絡技術和通訊加密,想必對於這封信會有獨特的認識,給出一些重要的線索——至少可以確定這是不是一個玩笑。


    不久王安就驅車趕到了。如今他在本市一家網絡公司擔任總工程師,平時都比較忙,很少會赴約參加飯局。但是李紫陽相約那就不一樣了,一方麵他是自己這些年最信任和最崇敬的人,另一方麵他一般不不會主動約別人,除非有要事,這麽多年一向如此。


    “陽哥,好久不見。”落座後王安笑到,他不像其他人一樣愛叫他紫陽上尉,當然也不會稱呼他為“紫陽真人”或是“李掌門”這些戲謔的外號。


    “這段時間還順利吧?”李紫陽給王安倒了杯茶。


    “都挺好的,外麵比以前想象的簡單,隻是總感覺不如在部隊那麽熱血了,每天坐在一堆通訊儀器前也像打了雞血一樣。”


    “哈哈,我們可都是退役軍人了,王安同誌你要及時調整好自己的思想狀態啊!”雖然是這樣調笑王安,李紫陽自己何嚐不是對現在千篇一律、猶如一潭死水的生活感到沮喪!


    “對了,陽哥,這次約我除了我們久別小聚,有什麽事需要幫忙嗎?”他不希望李紫陽有事情要自己幫忙還得親自開口。


    “整天上班休息,沒什麽事,不過昨天恰好收到一封有點奇怪的信,可能是用了加密技術,我和老陳沒有討論出結果,今天剛好周末來和你吃個飯,順便幫我看看。”說完他從口袋裏拿出了那個檔案袋。


    王安小心打開檔案袋,仔仔細細、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


    過了一會兒,他麵露疑惑,似乎很不解,隨即拿出自己的手機,拍了張照片傳到了一個特別的軟件上進行識別。


    大約半分鍾,王安臉上的疑惑更深了。他放下信件和手機,望向李紫陽,雙手不經意地十指交織。


    “陽哥,這封信很正常啊,就隻是一個瀾湖花苑的樓盤廣告,我從信件本身看不出隱藏信息,我們公司開發的這個信息轉碼識別軟件也沒有識別到其他信息。”


    聽他說完,李紫陽的心一顫,退役這麽多年了從來沒有這種感覺。此刻的感受和當年最後一次出任務遇見那幾個人時的感受完全一樣——莫名的不安籠罩心頭。他舉起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輕輕一頓後又接著將杯子送到嘴邊,輕啜了一口,麵不改色。


    “看來是我多慮了。唉,說實話退役後這幾年總會在不經意間繃緊神經,看來還是需要調整和適應哪。”李紫陽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表情。


    “陽哥,你還在想著當年的那件事嗎?那種情況太反常太突然了,六子和消音管兩個人的死誰都無法預料,況且連師部都下令封鎖信息了,你別太自責。”回想最後那次出勤,王安心頭一沉,似乎兩位戰友的墓碑就壓在心頭一樣。他也知道,這麽多年李紫陽一直把責任扛在自己肩上,不曾釋懷。


    “過去的早就過去了,沒事,不用擔心我,我還不至於那麽脆弱。”李紫陽一邊說一邊收起了信件,他胡亂的塞進了檔案袋,口子沒封就扔到了旁邊,不想讓王安覺得他很在意而擔心有什麽問題。


    之後他們談了談這幾年的經曆,他知道王安成長了不少,如今不再靦腆內向,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了,可能那件事對於當時還算小的他衝擊也很大吧。李紫陽和他聊了以後的打算,兩人計劃過段時間搞個戰友聚會,畢竟很多當年把後背和生命交出去的人已經好幾年沒見了。


    吃完飯已經是下午三點,兩人道別離開後就各自駕車回了家。


    李紫陽躺在沙發上,斜瞟著扔在桌子上的這封信。今天和王安見麵說起往事,那天的許多情節又清晰的浮現。


    突然,他身子挺立而起,雙手猛地用力扯爛了檔案袋,抽出信箋,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執劍人”三個字,雙手攥拳,青筋暴起。這一刻,他決定死也要去這個地方。


    “不長眼的東西,做我四星執劍人的劍下亡魂吧!”


    這是殺死六子和消音管的那個身影說的唯一一句話。


    那是他的隊伍最後一次出勤,除了勳章,那一次多了兩塊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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