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老鄭啊,你知道你小子那一跳可算是坑死我們了。”老皮這就把原原本本的都給說了一遍,那鄭九五也不知道在聽還是沒在聽,反正全程都閉著個眼睛一聲不吭,活脫脫的就是一瘟神。末了講完了之後,老皮實在是沒忍住了,還是問了那句:“你說說你好端端的幹嘛那麽想不通,非要往這下麵蹦?”


    “不小心滑倒的。”鄭九五終於是開口了,他說的這句話是那麽的漫不經心,甚至有些是輕描淡寫,這個答案不能叫他們信服。


    “好個不小心!”老皮那心中早已被他如此淡漠的表現給激起了一團怒火,這一天過的那是幾次都和閻王擦身而過的日子,王陵見狀一把拉著他道:“好了老皮現在不是沒事了嘛,等詩人稍稍緩緩我們就出去當麵解釋清楚也就罷了,就是現在不知道老邢到底有沒有出事兒。”


    李鑫也跟著安慰道:“是啊老皮,老鄭沒事咱這不是皆大歡喜嘛……”她四處打探了一番,到處都是黑乎乎的,便想緩解一下這尷尬的氣氛問道:“鄭九五,這地方是哪裏?咱們有路可以出去嘛?”


    “不知道。”他的回答簡單而幹脆,王陵此時注意到他那個燒得黑乎乎的油碗,還有那個隻能看出點形狀的水壺,這水壺的模樣很像是解放軍現在的標配,但是卻要更圓,壺脖子開口的部分也要更小。這兩樣東西出現在這個地方有些奇怪,老皮順著王陵的眼光也注意到了此物,他隔著端詳了一會兒後說道:“這東西老鄭是從哪裏來的?”


    鄭九依舊是五默不作聲,老皮接著說道:“如果我沒看走眼的話,這水壺是當年***軍隊用過的製式,老鄭那碗裏頭燒得可是煤油?”


    見他一副慢騰騰的樣子,這下是王陵都開始忍不住了,提高了點嗓門說道:“老鄭啊,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就不能稍稍搭理一下?”


    “後麵撿的,”他繼續漫不經心的回答,然而後麵跟著的一句話卻足以讓所有人再次瞠目結舌,他說道:“那後麵有一條鋼鐵船,不過裏頭有幾具死屍。”


    這是一艘長約二十來米的鋼鑄小艇,半個身子已經埋在了沙堆裏,餘下的半截死氣沉沉的任由海水拍打著。不得不說那個年代的製造還是頗有些匠人心的,就這麽半泡在海水裏也不知道多少年了,船體的大部分經過老皮的檢查竟然還完好無損。在船艙裏果然是發現兩具屍體,這些屍體早已成了骷髏,而身上則還穿著依稀可以辨認的軍裝。


    透過那領子上的簡章,老皮說道:“一個一等兵,還有一個少尉。”他蹲下去仔細打量著這個雜亂無比的小船艙,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從一堆布滿灰塵的的駕駛台左側取出了兩支已經鏽蝕得腐爛的槍支,這是兩把二戰時最常見的步槍:三八大蓋!


    “可惜啊,”老皮拿在手裏試了一下後輕輕放到了地上道:“已經沒法用了,不過真奇怪,國軍不是應該拿中正式,怎麽反倒用起了鬼子的裝備。”


    “三八大蓋當年我們八路軍可是用的不少,繳獲的吧。”王陵說道:“我想他們應該是當年在太平洋島嶼上浴血奮戰的國軍將士,隻可惜這麽多年了卻魂歸異鄉,我想給他們二人找個地方葬了。”


    “能先出去再說吧。”老皮一邊在裏麵敲打一邊試圖找點什麽有用的東西,在鄭九五的指點下,終於是翻到了一桶處於半凝固狀態的煤油,還有一包用油布包裹著的物資,在裏麵奇跡般的發現了幾盒火柴。這些東西包裹的相當嚴實,剛打開的時候竟然如同新的一般,火柴的封麵上畫著一個身著和服的日本娘們,下麵也歪歪扭扭的寫著一行日本字,他尋思著這應該也是當年國軍繳獲的,要知道二戰時太平洋的東南海域幾乎都是日軍的天下。


    老皮試著劃拉了一下,“噌”得一聲,火柴發出了光亮,此時的他就跟童話故事裏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似得,激動地眼眶裏都止不住湧出淚水了。


    除了這些他們又找了一口箱子,裏麵存放著些許罐頭,同樣的日本文字,打開後裏麵的東西早就固化了,還有幾瓶燒酒模樣的液體,老皮晃了晃也同樣作罷,鬼知道它們被放了多久。更加讓他們有些欣喜的是,船艙裏居然找到了幾個還未使用過救生圈,老皮嚐試著吹氣發現這東西還是好用的,這簡直是上天有心要眷顧他們。


    有了煤油燈這就有了照明工具,經過一番檢查,他們發現這應該是一處地下暗洞,洞的出口此時已經被海水淹沒,參考這裏停放的一艘船他們判斷,或許等到潮水退下去的時候會露出這個入口,否則很難解釋這艘完好的鋼鐵船會停在這裏。


    凡是到過海邊的人們,都會看到海水有一種周期性的漲落現象:到了一定時間,海水推波逐瀾,迅猛上漲,達到高潮;過後一些時間,上漲的海水又自行退去,留下一片沙灘,出現低潮,如此循環重複,永不停息。海水的這種運動現象就是潮汐。


    “潮”指白天海水上漲,“汐”指晚上海水上漲,不過通常我們往往將潮和汐都叫做“潮”。形成潮汐的原因有很多,又大致可以分為:半日形,全日形和混合形,根據每個地方海洋氣候的不同,在不同的季節和時間都各有出入變化。而在南海地段,絕大多數的海域都是混合形潮汐,既一月內有些日子出現兩次高潮和兩次低潮,但兩次高潮和低潮的潮差相差較大,漲潮過程和落潮過程的時間也不等;而另一些日子則出現一次高潮和一次低潮。


    “今天是什麽日子?”王陵一邊摸著懷裏那隻小海東青一邊又補充道:“我說的是農曆。”


    “初二,”李鑫回答道:“四哥是想說不論那種潮汐類型都會在農曆每月初一、十五以後兩三天內,各要發生一次潮差最大的大潮,那時潮水漲得最高,落得最低。所以今晚上潮水大也是情有可原,加上風暴的作用,咱們要出去的話估計最遲明晚便可。”


    “行,沒問題!”老皮道:“這樣,咱們也沒把握到底什麽時候退潮,索性我、四哥還有瘟神三人輪班看守這潮水,晶晶你一女孩子要保持體力就休息充分,順便看守的人照顧一下詩人,我剛才摸他還有些發熱,希望這小子能夠挺過去。”


    在這種地方是沒有白天和黑夜的區別的,一個夜晚沒睡加上亂七八糟的折騰,是鐵打的也不由得半眯起了眼睛。老皮先守第一班,以三個小時為限,李鑫有一塊手表,這是她的母親留給她的,瑞士貨,大家就靠著這塊表計算外麵的時間。


    第一個三小時裏,老皮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布滿血絲的雙眼紅腫而疲憊,他有些不忍去叫醒熟睡打鼾的王陵,心想著再多讓他睡會兒吧,於是又打算轉身。鞋底和沙子的摩擦聲還是驚醒了他,王陵嗯了一聲過後揉了揉眼睛道:“是不是,該到我了?”


    “沒事,我扛得住,你再多睡兒。”老皮是個極講義氣的人,他覺得自己跟王陵很投緣,有些人你隻要見過一眼就知道能不能結識。他說王陵身上有一股氣勢,這個人看著很普通,卻有一股邪氣,且不讓人覺得難受的邪氣,真的頗有些像是詩人給他取得外號“亡靈”一般。老皮覺得王陵很合他的胃口,既是你真的來自地獄,那也是身著光明鎧甲的騎士!


    “去睡吧,”王陵起身扣住他的肩膀,老皮轉過頭對了笑了笑然後遞給他一盒煙道:“幾十年了,包在油布裏密封著,沒有壞,船艙裏找到的,挺不住的時候抽一根可以提提神。”


    守夜是一件無聊的事兒,撥弄著那個小小的煤油燈,王陵的思緒開始漂浮。他想起了那個在遠方卻不知道過的好不好的妹妹,已經沒有了消息很久的父母,杭州孩兒巷裏的蔥包檜是他最愛的美事,想到河坊街的人群熙熙攘攘,想到西湖的四季變換,也想到紹興弄堂裏那些關於師爺們的故事。這些本都是在他生命裏應該有的,但是如今看著腳下的沙子,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能到頭,是不是自己的一生就該這樣了呢?


    每每想起這些往事的時候,他的心頭總是會煩躁,現實與理想的落差讓王陵會陷入一種痛苦的狀態。而每在此時他又會做另外一件事,那便是輕輕背誦那本《道門藏經》,似乎這本經書有一種魔力可以讓他靜下心來。這本經書分為上下兩冊,上冊是一些口訣心法,拗口且悠長,而下冊則記錄的是一些陣法、符籙與法事的具體實施,關於這部分王陵最是歡喜卻又從不敢去嚐試,在那個年代做這種事情無疑等於自找麻煩,他甚至想過,自己或許是不是該逃離這個地方找個大山去做個閑雲野鶴般的道士,似乎那種日子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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