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有什麽樣的領導就有什麽樣的手下。


    這一點或許約定成俗,但是顯然也沒有多麽靠譜。


    比如現在,威廉三世英明一世,老來之時或許糊塗一時,但是手下人一個個背叛的背叛,逃跑的逃跑,就連請來的援兵也深知坑人大計,在威廉三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直接拍拍屁股跑路,把威廉三世坑的欲仙欲死。


    尤其是此刻,聽著洛葉的調侃之言,威廉三世更是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兩眼發黑,有些站不住腳。


    當他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後,抬起頭看著整個夜空下的宴會,臉色雖然平靜下來,但是眸子裏的絕望還是分外清晰。


    頗有一股人海茫茫,卻沒有他的生路的意味。


    整個宴會,那些諾克薩斯的高層也一同陷入了一種人心惶惶的境地,一個個各懷鬼胎的目光在威廉三世眼中不斷掠過。


    那些目光中,已經沒有了以前的恭敬,一個比一個不敬,更甚者,甚至還有將惡毒目光瞅向威廉三世的陰險家夥,看樣子已經做好了出賣眼前利益,去給新皇投誠的打算了。


    威廉三世眸子古井無波,最後,深深的歎了口氣。


    大勢已去。


    雖然不是沒有料想過這個結局,但是當一切慢慢發生在眼前的時候,威廉三世還是無奈的接受了下來。


    “我從十四歲從軍入伍,一路以戰績不斷升遷,在人生的交叉口選擇上,我選擇了不在進一步提升自己的力量,而是全身心的澆築在了諾克薩斯,不想因為其他的事情而分心。


    我本以為諾克薩斯強大了,便是我的強大。但是我錯了。諾克薩斯的確強大了,但是同樣也墮落了,我這兩年就應該有所察覺的,因為我的老去,已經滋生了太多的暗瘡,而年邁的我,顯然不可能有這個精力在解決這些,就像現在,被兵臨城下的你們所逼宮,我還是無能為力,最後的掙紮也隻是讓我變得像一個滑稽的小醜……”


    在眾人各種意味的視線中,威廉三世開口說了起來,仿佛臨死之前的贈言。


    他輕輕舉起手來,將目標放在了那些被他邀請而來的各色人等身上:“我本想著用今晚的勝利,再次震懾這些各懷鬼胎的家夥,令他們的醜惡和罪孽收斂點。至少,在他們收斂之後,能夠讓諾克薩斯堅持的更加長久,這也是我現在想到的最佳的選擇。


    但是隨著你們的勝利,這一切都反而成為了笑柄,但是也並非沒有任何作用……”


    威廉三世輕聲說著,雙手哆哆嗦嗦的,從懷中取出了一枚血紅色的令牌,然後看向安妮。


    入目可見的,諾克薩斯的一些高層在看見那枚令牌之後,眼睛有些火熱,似乎很是渴望的樣子。


    威廉三世沒有在意這些將死之人的視線,而是看向安妮,神色複雜無比:“小姑娘,你的名字是安妮?這是個好名字,格雷戈裏也生了個好女兒。這塊令牌,就交給你了!”


    然後,他用力將手中令牌扔了出去,半空中被洛葉隨手抓住,稍稍檢查發現沒事之後,才轉而交給了安妮。


    不能怪他小心謹慎,這種最後關頭,真的出了問題,那才是要哭的節奏。


    安妮接住,入手略沉,顯然材質不凡,看了兩眼,發現這上麵除了刻畫著一個“血”字後,就再也沒了其他特征。


    她抬起頭,疑惑的看向威廉三世,冷聲問道:“這是什麽?”


    威廉三世笑了笑:“這是調遣諾克薩斯最為英武的血色精銳的令牌,也算是我送給你的禮物。說起來,我應該算是你的半個爺爺……”


    “別拿這些湊近乎!威廉三世,今天你必死無疑!別想用這些東西就能夠換取你的生命!”安妮臉色一下子變得冷酷無比。


    顯然,她肯定不會認同威廉三世這個親人的存在!


    威廉三世臉色淡然,搖了搖頭:“在之前的事情發生後,我就沒想過今晚上能夠活下來了。我的生命本就所剩無幾,在掙紮下去也已經沒了意義。


    現在,安妮,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做出現在的這些事情,不隻是你我之間那淺薄的血緣關係!而是因為你是諾克薩斯的新皇!被所有人承認的新皇!


    也隻有現在的你,或許還能夠完成我以前的願望,令諾克薩斯,再次強盛起來!”


    威廉三世的聲音陡然拔高,響徹在這片夜空之中。


    他看著安妮,仿若咆哮一般將心中所想盡皆吐露而出:“杜克卡奧背叛了我,但是我不怪他!因為我知道他是為了諾克薩斯,就如同現在的我一般,哪怕是死去,我或許也是心滿意足的!


    但是無論是誰,都不能否認,我,格裏菲斯.威廉對這個國家的熱愛和奉獻!安妮,既然我失敗了,那麽就讓我用殘存的力量成全你和杜克卡奧,我知道,他也在尋找著一個能夠令諾克薩斯兩全其美的辦法,既然我失敗了,那麽,就隻能依靠活著的你們了。”


    他微微捂住臉龐,似乎很是悲切,最後拿開手,望向安妮,雙眼通紅,卻又透露出無比的認真,講解起來:


    “安妮,血色精銳的令牌,足以將所有血色精銳收歸你的控製。現在,這片皇家林園之外,就有五千血色精銳包圍了這裏。他們對你們這些強者自然不值一提,但是卻足以幫你們解決我一些你們不願意動手的肮髒。”


    威廉三世輕輕說著,將目光轉移,看向了那些諾克薩斯的高層:“你可以,動用手中的權柄,將這些諾克薩斯的蛀蟲一起清除了。平時他們每死一個都會引起莫大的動蕩,但是現在,有我和他們一起邁入死亡,就什麽波瀾都不會發生了。”


    他幽幽說著,卻道盡了一名帝王的心狠手辣。


    轟然一聲,整個宴會還留下的吃瓜群眾們頓時鬧騰起來,逃跑的逃跑,跪地求饒的跪地求饒,遠遠的朝著安妮投誠的也不在少數,一個個手段盡出。


    安妮根本沒有理會那些敗者的悲鳴,而是抬著頭,看向威廉三世,目光清冷:“你將這塊令牌,交給杜克卡奧不是更好嗎?為什麽要給我?”


    威廉三世笑了笑,意味深長的說道:“因為,你才是諾克薩斯的新皇啊。”


    安妮沉默下來,最後,抬起頭,看向威廉三世,仿佛是最後一眼:“既然這樣,姑且算你是好心……你還有什麽……想要說的嗎?”


    威廉三世看著安妮,輕聲笑了笑,他看出了安妮的一絲遲疑,卻沒有打算利用這點,給自己尋求開脫的機會。


    他最後搖了搖頭,輕聲說道:“請給我一個體麵的死法。這是一個帝王的最後要求……”


    “嘭……”


    威廉三世話音半落未落,一道衝天魔能已經將高台籠罩在內,轟然爆破!


    強大的魔能激蕩下,那看似堅固的高台根本就是不堪一擊,被轟擊成了渣滓,炸出了無盡塵埃將現場的痕跡掩蓋的幹幹淨淨,高台上麵站著的威廉三世——最後的結果應該是屍骨無存。


    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是這般死無全屍,在攻擊到來的前一刻,一個……不,是兩個身影已經跳了出來。


    洛葉眼快心細,手腳麻利,身子已經晃悠到了高台之上,正好將跳樓逃離的奈德麗接在懷中。


    奈德麗懷裏,還抱著仍在昏睡的銳雯——顯然,之前的魔能轟擊將兩人全部轟擊其中,如果不是奈德麗善心,昏睡的銳雯恐怕也不能幸免。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都聚焦在了辛德拉身上。


    但凡有幾分實力的存在,自然都清楚之前的攻擊是辛德拉所轟擊而出。


    辛德拉看著周圍人的目光,卻是有些不爽:“都瞅著我做什麽?你們沒事情做了?威廉三世的人頭,是洛葉之前許諾給我解決的,你們有質疑我出手的,都找他去!”


    辛德拉蠻橫的將手指向了洛葉,見後者懷裏抱著兩妹子,頓時臉色一變,冷著臉跑了過去,就這麽冷冷看著三人,臉色極度難看。


    剛被魔能爆炸折騰的灰頭灰臉的奈德麗感覺什麽敏銳,轉臉就瞅見了辛德拉,又扭過臉,正好看見洛葉,不由得歪了歪頭,發出一聲疑問:


    “喵?”


    然後似乎想起了什麽,小麥色的肌膚瞬間被通紅所替代,一個翻身已經跳出洛葉手臂,幾個縱躍消失了沒影。


    洛葉沒有去管這些,而是將視線轉到銳雯身上,將其輕輕放到了地上。


    見辛德拉臉色難看,他撓了撓頭,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原因,解釋道:“之前是我打暈了她,如果因為魔能爆炸被波及到,我的良心可是會很不安的。這樣忠誠的戰士,已經很少見了……”


    聽著洛葉的解釋,辛德拉餘怒未消,嘟囔道:“還不是你……”


    她剛想要說什麽,就看見洛葉手指擋在了嘴唇上:“慎言。”


    辛德拉冷哼一聲,佯裝憤怒的轉過臉去,臉色卻已經好看了許多。


    遠處,將一切盡收眼底的安妮看著這一幕,麵容平靜,隻是眸子多出幾分複雜。


    她沒有多言,而是舉起手中血色令牌,聲音隨著法術擴充,波及出許遠:“血色精銳何在!”


    遠處山巒邊上,傳來整齊如一的浩大回應:“尊聽命令!”


    就連宴會現場,不少之前表現出色的仆人也是直接單膝跪地,麵色冷毅,高聲回應著,坐實了他們的身份。


    顯而易見,他們是早就被威廉三世安插進來的先手!


    安妮麵色冷然,看向那些威廉三世口中的蛀蟲,高聲喊道:“將這些家夥全部收押!等到大將軍回來,由他審理罪責和處刑!”


    雖然說是蛀蟲,但是安妮卻也沒有隻聽取威廉三世的一麵之詞,而是將這交給了杜克卡奧,由這個冷酷無情的帝國大將軍處理,自然是最穩妥的。


    從這一手來看,已經顯露出了安妮的幾分資質。


    在場的血色精銳直接彎身一取,抽出隱藏在腳背後的匕首,一個個目光陰冷的看向了在場的高層們,顯然是準備聽從安妮的命令,進行一次前所未見的大清洗。


    不少高層看見這些麵無表情的血色精銳,之前他們覺得這些侍者麵無表情很是專業,現在他們隻感覺這冷漠麵容下,代表的是怎樣的嗜血和殺戮。


    不少高層直接被嚇得癱軟在地,但是也有一部分見勢不妙,直接朝著東邊奔去——那裏是德瑪西亞眾人的戰場,早已經平靜下來,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歸來。


    這些人中有不少高聲大叫著:“嘉文皇子快救救我!我們之前不是說好的……”


    也有呼救趙信的,不一而足。


    一通胡言亂語,聽不出具體意思,但是顯然其中叛國投敵,出賣諾克薩斯利益的口吻已經確鑿無疑了。


    安妮臉色整個變冷。


    無論是孩子心性還是將要成為帝王的原因,都已經令她將諾克薩斯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而現在這些人,完全可以當做盜竊主人家財產的小偷。


    死不足惜!


    她冷然揮手,直接命令道:“這些通敵的敗類蛀蟲,一個不留,全部就地鏟除!”


    “小女娃娃,可真是好大的口氣!”


    遠處,傳來一聲厲喝,一隊人馬從之前的隱匿狀態脫離開來,出現在眾人眼前。


    嘉文四世,蓋倫,趙信,希瓦娜,以及一個穿著一身寶石外衣的正臉男子。


    在他們身後遠處的叢野之中,一頭龐大的身影隱隱綽綽著也顯露出幾分身形,給人以莫名的壓力。


    嘉文四世作為領頭人,哪怕不是實力最強的存在,也毫不猶豫的站了出來,直視著遠處,臉上多出幾分淡然:“威廉三世陛下逝世,我們德瑪西亞作為盟友可也很是痛心呢。剛剛逝世不久,你們這些亂臣賊子就準備犯上作亂,作為盟友,我們德瑪西亞絕不答應!”


    他一臉正色的說著,見眾人視線看了過來,他臉色一變,又輕笑起來:“當然,如果是安妮陛下,那麽自然也是沒有問題的,畢竟在如何否認,身上也流淌著威廉家族的血液,我覺得安妮陛下登基為眾望所歸。


    ……隻是,我們德瑪西亞畢竟因為今夜的事情努力了良多,為了見證安妮女皇您的出現,也消耗了不少的珍貴道具,您看看這……”


    簡而言之,這是來敲竹杠的。


    洛葉眸子瞅了過來,帶著異樣的漠視,看了眼德邦眾人,開口表示道:


    “沒有,滾,不送。”


    一波素質三連,令安妮和其他人直接笑出了聲,但是卻也讓嘉文四世臉色難看至極。


    隨著他的反應,他身旁那渾身散發著璀璨光芒的男子歎了口氣,站了出來,身上星光璀璨,給人以莫名的壓力。


    後方叢野之中,那頭龐大的身影微微動身,發出一聲震懾力十足的咆哮。


    那渾身由魔法手藝造就的身軀,覆蓋著無以倫比的禁魔符石,足以令絕大多數攻擊無效化。


    這是一頭擁有著戰略地位的禁魔巨石像!


    “怎麽,你們也想開戰嗎?”


    洛葉聲音平靜,看不出多少憤怒,如果不是因為安妮坐上了這個位子,洛葉也不能留在瓦洛蘭大陸,德瑪西亞也不是好欺負的,那麽洛葉現在十有八九,已經動手了。


    他,可從來不是廢話的人。


    在那禁魔巨石像狂吼之後,遠處一聲龍嘯隨之傳來,將石像的咆哮給鎮壓的幹幹淨淨,跟在嘉文四世身後的希瓦娜臉色大變,又往身後躲了幾分。


    哪怕fa裏奧肉到不能在肉,全身上下都是肝,顯然也不是差一點變成敖興的索爾的對手。


    雖然艾歐尼亞眾人因為雙方關係暫時站在了中立陣營,但是迦娜這個時候站了出來。


    她踏著微風而來,掀起的卻是狂瀾,烈風疏疏下,精致的麵容看向嘉文四世等人,狀似無意的問道:“維克托,這位祖安的海克斯科技研究大師,還活著吧?我雖然對他的品性報以懷疑,但是這不代表我會漠視他被別人毆打。”


    嘉文四世臉色陰沉下來,剛想說什麽,遠處夜幕之下,已經傳來了一聲咆哮:


    “德邦雜碎,諾克薩斯豈是你們可以咆哮的地方!”


    杜克卡奧,右手持刃,左手拿著一塊血晶,麵容冷厲無比,緩緩走了過來。


    在他身後,之前跑路的斯維因和克烈一左一右,滿臉忠誠的跟著杜克卡奧而來,看向德邦眾人的目光,滿滿的的都是戰意和殺意!


    雖然沒有立刻動手,但是幾方逼迫之下,德邦眾人已經是形勢不妙,別說之前隻是想著敲點竹杠,現在保全自身才是重點。


    哪怕背靠德瑪西亞這顆大樹,嘉文四世現在也得裝慫。


    許久,嘉文四世抬起頭來,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儀的笑容:“我覺得,之前應該是一個誤會。”


    …………


    角落裏。


    內瑟斯輕輕一拍桌子,臉上多出幾分喝彩:“大局已定!”


    在他如夢如幻的眸子裏,手中,多出了一小團,怪異的不規則物質。


    那是被他從未知的流向中,截取的一些“水滴”,擁有著淨化滌蕩心靈的作用。


    也是他今夜來到這裏,看了一整場宴會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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